「小姐?小姐?」霧希的呼喚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小姐!」
「啊?」
回過神來,台下的學子們已經三三兩兩散去,嘴里議論著今日發生的事。巴卓和韓衛也已不知何時離開,霧希站在雲傾身邊,前面不遠處,伍夫子心悅臣服地對著她鞠躬︰「在下心服口服,小姐琴技高絕,伍某望塵莫及,實在是慚愧。我對之前的事感到抱歉,從今以後,莫小姐就是我‘瀟湘琴院’的座上之賓,無論何時來我都將以貴賓之禮迎接,以後還望小姐不吝賜教,為愚人指點迷津。」
沒有抵賴也沒有強辯,伍夫子誠懇的態度讓雲傾對他高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雲傾簡單地應付了兩句︰「夫子無需多禮,以後或許我還有求與你,不必如此過謙。」
說完雲傾走向站在一旁的桃憶年︰「桃祭酒,我對上學確實沒有一點興趣,對不住你的好意了。」
雲傾說完,霧希剛好收拾好了焦尾,抱上盒子,二人不做停留,向大門方向走去。
「且慢,若是我給你特權呢?」
「為什麼希望我留下來?大宣建朝來女子為官者寥寥,不要拿人才一類的接口敷衍我。」
「呵,你倒是直接。」
「不說我走了,彈琴可是一件耗心費力的體力活。」
「你讓我產生了興趣。」一個走丟九年的閨閣千金小姐,回來後不僅擁有了常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能達到的武學境界,還會失傳已久的音功,和皇上的御林軍統帥看起來也認識?
莫雲傾,她還有多少秘密沒被發現,還有多少驚喜等著挖掘?
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是嗎?或許能為這個無聊的人生找點兒不那麼枯燥的活兒來做。
「我對你沒興趣。」雲傾在說謊,她明明對桃憶年很有興趣,對方武功不在她之下,最重要的是,他、易、容、了!
雲傾彈奏時並未閉眼,桃憶年被琴音沖得血氣膨脹的那一瞬,真氣有片刻地外泄,就是那個時候,雲傾發現他臉頰兩側不對勁,似乎沿著臉頰邊緣的皮膚有些飛起來了?!
只是一瞬,雲傾立即想到了李紀清,但她不能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不過後來雲傾多次用余光看見桃憶年假裝若無其事地用指月復按壓兩頰,著讓她更加肯定,桃憶年帶了人皮面具。
「不要這樣嘛,我都如此有誠意了,你好歹也給點面子。」桃憶年無奈地攤了攤手,雲傾這樣說他還真拿她沒辦法,第一次見到這麼不買賬的女子。桃憶年在心里惡劣地想,如果他摘下人皮面具,或是公開身份,雲傾還會如此一臉淡然嗎?
「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人,也敢說有誠意?」雲傾挑眉,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桃憶年的兩鬢。
「呵呵,敏銳的小貓。」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真是失策啊,被人發現易容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看見,要不要滅口呢。
看了眼雲傾平淡的面孔,桃憶年打消了滅口的念頭。
算了,這樣才比較有趣,暫且留著她吧,捆在身邊時刻監視著好了。
「再亂說話我殺了你。」雲傾嫌惡地看了一眼對他放電的桃憶年,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好好好……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留下來?」
「你到底為什麼希望我留下來?」
「不是說了,我很好奇。」
「要我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嗯?」
「給我看你的臉。」
「噢,這可不行,換一個。」
「那再見。」
「那好吧。」
「算了,我已經不想看了。」要不是機緣巧合,自己也不會發現他易了容,既然如此,又怎能保證他不會用另一張假面欺騙自己,結果有什麼不同嗎?
更何況,好奇心會害死九條命的貓,想知道不該知道的總要付出點代價,她可不想從今以後就跟這人綁在一起了,還有那麼多事沒做呢。
雲傾說得一派自然,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桃憶年眯眼,這個女人,在刻意挑戰他的底線嗎?
「你這是欲迎還拒?」
「想要的我會直接搶,你有什麼地方值得我耍手段?」
此時廣場上除了霧希已沒有其他人,桃憶年站在原地看著雲傾,想要分辨她話的真假。半響過後,桃憶年展顏一笑,米寧只是平凡無奇的面孔,卻給人風華萬千的錯覺。
「真是拿你沒辦法,是你自己不看的哦,可不要說我小氣,那……這表示同意留下來啦?」
「算是吧。不過,你一定要用這麼熟稔的口氣說話嗎?我們認識還不到半天。」
「有什麼關系,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嘛,小莫莫真是苛刻。」
「別、這、麼、叫、我,誰跟你一見如故。」雲傾一字一句從弄個牙縫里吐出,她感覺自己額角有青筋在跳動。
真是不明白,剛見面時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了幾句話就不正常了呢?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就是從她說出「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人也敢說有誠意」那句話吧,莫非,桃憶年的身份真有大問題。
事出反常即為妖,桃憶年現在表現出的不知是他的本來面目抑或只是慣用的偽裝,這都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的身份不簡單。不過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系呢,只要他不來妨礙她,管他是牛頭還是馬面,那都是別人的事。
雲傾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我只選騎射班可以吧?先說好,我可不會按照上下學時間到國子監報道的。」
永王府。
巴卓口中「生活不能自理」的李紀清穿著一身寬松的絲綢白衣坐在榻上,依稀可以看見里面同樣白色的繃帶,身前的案幾上擺著幾本公務簿。
李紀清一邊低頭處理公務,一邊分神听著韓衛的報告,一旁巴卓低頭把玩著手中折扇,嘴角隱隱帶著笑。
「以音殺人?確實是傳說中的音功,不過這份功夫已有百年無人練成了,功法倒是一直存在的,只是條件太過苛刻,且需要機遇和天賦。」
「王爺,莫大哥的妹子到底是什麼人啊,我總覺得這心里邊不踏實。」
「嗤,就是因為他是辰宇的妹子,你才更應該踏實才對。」巴卓手中的扇子一握,眼神飄到案邊的韓衛以及神色淡淡的李紀清身上,「要我說啊,王爺,你就干脆求娶了莫家四小姐唄,這樣辰宇就變成了你的小舅子,還多出一個厲害的夫人,元家莫家雖說不合,但那也算搭上邊了,多好呀,一舉多得的事。」
李紀清看了巴卓一眼,沒有理他胡說八道的調侃。他的思緒飄到了別處,眼前閃過雲傾那張美艷不可方物的臉,一會怒氣勃發,一會又變得賊兮兮,時而尷尬時而猥瑣,有狠厲也有嘆息,同一個人的臉,怎麼可以做出那麼多的表情,小小的年紀,哪里來的如此高的武功,身邊侍女一個比一個厲害,她到底是怎麼長成這樣兒的?
「哎喲,我沒看錯吧,王爺剛才您臉上出現了微笑?是微笑哦,不是冷笑、假笑、譏笑、嗤笑、嘲笑,是微笑誒!莫非……您對我的提議非常贊同?」
「阿卓,你最近很閑?看來我安排的工作還不夠。」
「呃……夠了夠了,呵……呵……」巴卓轉動的扇子凝固在手上,干笑兩聲,他若無其事地說︰「啊,時間不早了,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呢,先走了先走了。我親愛的王爺,屬下這就告退了。」
另一邊,皇宮地底暗殿,廊上昏暗的燭光明明滅滅,殿內輝煌的燈火照不亮死沉的墨黑,陰柔听完屬下的報告後拍案而起。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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