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來探班的「夏令營」回到家里後,將他們探班成果制作成一組照片,發到了連夏的貼吧上。
「啞母」劇組不知道,這組照片從貼吧轉到了天涯貓撲等公共平台,引起了不少網友的圍觀和贊嘆。
無論是連夏的粉絲,還僅僅是知道有連夏這麼一個演員的普通網友,都對連夏的新造型極為贊嘆,尤其是當連夏村姑打扮的照片和中李師師美輪美奐的劇照放在一起對比的時候,那效果簡直是嘆為觀止。
一些網友紛紛跟帖發表自己的意見——
「不知道誰能看出來她們是一個人!」
「氣質完全變了,不告訴我這是連夏完全認不出來,好牛逼的化妝師啊!」
「根本不是化妝好不好,據說連夏臉頰上的紅色是過敏,但是為了拍戲效果沒有去醫院。」
「真是好大的犧牲,真是好敬業啊,突然路人轉粉了啊。」
李青這種純文藝片導演,沉寂五年,記住他的人並不多,「啞母」開機儀式吸引來的媒體也不是特別多,沒有濺起特別大的水花,基本上除了連夏的粉絲,沒有人會關注這部電影,但是隨著連夏在片中劇照的曝光,不少網友百度連夏在拍什麼片子時,執導這部戲的導演李青也開始走進大家視線。
兩次入圍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二十七歲執導的影片捧得東京國際電影節金麒麟獎,因「社交恐懼癥」一直在國外治療,五年未有新作……
縱觀導演的履歷,網友不禁感慨,真的好牛啊。
有人關注,媒體自然就會報道,無人問津的「啞母」劇組,在開機半個多月後,迎來了第一批來探班的記者。
可惜記者並沒有得到多少采訪的機會,李青生活里話都說不出來,但是在工作中卻是一個「獨-裁者」,他認為記者的到來引發村民的圍觀,不僅影響影片的拍攝質量還影響拍攝進度,實在是討厭,他拒絕記者采訪,並且希望工作人員不要接受記者采訪。
當然,李青的原話不是這樣說的,連夏親耳听見李青對助理不耐煩地吼,「讓他們滾——」
記者沒有拍到他們想拍到的內容當然不肯罷休,他們改采訪村里的村民。
村民見到記者和攝像機,圍上去七嘴八舌地用河北話說,可惜村民沒太有文化,沒參與拍攝的也不知道導演拍攝的是什麼,記者從他們嘴里也得不到太多的信息。
記者隨後找到了連夏借住的那戶人家,那戶人家因為收了劇組的錢,加上連夏對他們態度也不錯,采訪時都說的劇組的好話︰
「那閨女,可倔了,導演嫌她長得俊,她自己用冰水洗手,水里都是冰塊,那麼冷的天,臉上手上都皴了,跟老樹皮似得,以前那手可滑了,還要挖土,指甲里都是血,遭死罪了。」
記者听了也是驚訝不已,對隨行攝像師感嘆,「以後誰說她是潛規則上位,甭管說得再像我都不信了,這勁頭兒,當年的蕭文軒都不一定比得上她,太拼了。」
回到電視台後,結合連夏過往奮斗史,該記者用作為標題,對「啞母」做了一篇獨家追蹤報道,在媒體的宣傳下,觀眾對這部戲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導演才華橫溢年輕有為,連夏演得很拼命,至于影片的最終質量,還需要時間去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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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許多文藝片導演一樣,李青也喜歡用長鏡頭,固定長鏡頭、景深長鏡頭、運動長鏡頭,他在作品中對長鏡頭的鐘愛程度,在連夏接觸過的導演中,絕對拍得上前三。
但是這樣對演員也造成了許多壓力,尤其是連夏這個主演,因為長鏡頭需要長時間將鏡頭固定在一點,完全靠演員表演去詮釋,演員稍微出一點錯,整組鏡頭就要重拍。
演員表現得好,長鏡頭可以省下許多成本,若是表現的不好,就是燒錢。
鑒于導演李青絕對控制欲,遇到長鏡頭,劇組往往需要一個白天或者一天一夜去準備。
好在導演也不是沒有菜鳥,雖然他夠年輕,但是經驗絕對算得上豐富,對于一個導演來說,三部影片就月兌離新人導演的行列了。
作為主人公秀梅的扮演者,連夏幾乎包攬了影片所有的長鏡頭,這對于她來說已經不能算是挑戰,而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
挖凍土,啃草根,吃樹皮……
被農村的小孩子用石頭和泥巴丟,被村民指指點點,肆意的辱罵和嘲諷。
村里不少有些中年村民都是經歷過□□的,他們有時候根本不是演戲,而是回憶,回憶他們經歷過的那些艱難地歲月,在拍攝的過程中,連夏越來越分不清楚戲里戲外的區別,她仿若穿到了四十多年前,她不是連夏,而是秀梅。
她像個普通農村姑娘一樣,揮動著鐮刀和鋤頭,最初這些農活她做得不好,後來越做越好,得心應手。
如今她已經不需要醞釀關于秀梅的情緒,就連導演李青也認為現在的連夏就是他腦子里那個秀梅。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認為連夏這樣的狀態很好,連夏越來越沉默,這種沉默不是屬于連夏平時的拍攝狀態,而是屬于啞女秀梅,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她越來越喜歡和飾演麥子的小演員王聰在一起,王聰的父母不在身邊,連夏就是王聰的監護人,兩個人形影不離,劇組工作人員經常看到兩個人用手語對話。
因為導演要求,連夏在劇組外面也是秀梅的打扮,吃和住都住在當地村民家里,戲里戲外,小演員並不能很好分開連夏與秀梅的區別,時間一長他連「連夏媽媽」都省去了,直接叫連夏「媽媽」,連夏會護著小王聰,會給王聰洗頭喂飯,他們像一對真正的母子。
一個髒兮兮的啞女,帶著她髒兮兮的孩子,就這麼從電影里走到了現實。
這一幕落到徐妙珍眼里,未免有些膽顫心驚的感覺,她感覺連夏入戲太深,已經到了不正常的地步,這種事情徐妙珍以前只是听說過,「xx演員入戲太深,得了抑郁癥,需要心理醫生輔助治療」,沒有想到如今,這種事情竟然在連夏身上發生了。
當然正常人在這種環境下,很難保持正常,就是徐妙珍這個圍觀者,在看連夏吃草根的時候,都會捂著嘴哭,以至于差點沖進拍攝現場,將啞女秀梅和她的兒子麥子救出水火之中,更何況戲里的連夏。
徐妙珍越想越不對勁,她看著連夏欲言又止,想了想,最終打電話到公司,匯報情況,希望公司那邊幫忙聯系一個心理醫生,她懷疑戲拍完,連夏心理就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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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夏曾經對「啞母」演員構造提出過質疑,「啞母」時間段橫跨那麼長時間,為什麼從「三年-自然-災害」到「□□」近六年的時間,導演卻沒有換「麥子」的演員。
要知道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六年的時間,足以讓她從一個小小人兒長成一個小少年,哪有從六歲到十二歲都是一個人去演,難道「麥子」不長大了嗎?
但是導演李青卻告訴連夏,在這段時間里的麥子是不會長的特別高大的,因為他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餓著肚子,惡劣的生存環境注定讓這個孩子瘦小,所以導演會借助燈光、化妝、道具、拍攝角度等手段讓「麥子」看起來大一些,而不是換演員。
連夏最初覺得導演這個理由很牽強,直到她來到農村,接觸了很多家里特別窮的孩子時,她才知道導演說的不錯的。
在這個極度困難的特困村,很多十幾歲的孩子,看起來還不如城市八-九歲的孩子看起來壯實。
在特別窮的,特麼沒有營養,溫飽都成問題的年代,長高真的是一種奢侈。
秀梅一生最悲哀的年份,李青導演全都留給了連夏。
當連夏拍完「啞母」秋篇中三-年自然-災害後,影片的拍攝終于迎來了最高-潮的部分,這也是連夏在「啞母」劇組最後的幾場戲,小村莊最難熬的冬天來了,「文-革」的風吹到了小山村。
此時的麥子已經稍稍長大了一些,因為吃不飽飯,他看上去比同齡的孩子瘦小不少。
麥子和啞巴母親相依為命,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學會不去問「我為什麼沒有爸爸」、「你為什麼不會說話」這種蠢問題。
小山村到處刷的都是「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要斗私批修」、「興無滅資」、「批陳整-風」這樣的口號,很多帶著紅袖章的紅衛兵。
在小山村風風雨雨數百年的山神廟被推了,村民砸了山神像,推到了廟里石碑,一把火燒了香火旺盛的山神廟。
秀梅看到了,回到家秀梅抱著麥子又哭又笑,麥子很害怕,他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這樣。
他不懂,秀梅生下來就被村里人說,是山神給她的懲罰,如今山神沒有了,她脊背上的枷鎖沒有了,山神是假的,村民一張嘴山神就不作數了,她這麼些年受的苦,誰來承擔?
山神廟被砸似乎是一切的起點,麥子覺得村里的人都瘋了,學校里教麥子的老先生掛上「臭老九」的牌子被拉出去批-斗,他們砸了老師的家,村長讓老師跪下當著全村人的面承認自己是「資產階級反革-命」,並讓他指出來同伙。
麥子嚇得在秀梅懷里瑟瑟發抖,因為前一天老師還夸他功課有進步。
學校里不再上課,小村莊唯一的老師被斗倒了,老先生借給麥子的書,秀梅全燒了,並且不讓麥子和老先生家來往,麥子不理解為什麼媽媽要燒他的書,他覺得老師是好人,他又哭又鬧,跑了出去。
麥子沒想到,等他回來的時候,自己家已經被砸了,啞母秀梅也不在家中。
麥子瘋狂地找媽媽,在村口,批-斗老先生的台子上,他看到跪在地上的母親,他們說自己的母親和「資產階級的走狗搞破鞋」。
自己的母親跪在地上,磚頭拴在母親的脖子上,母親像狗一樣匍匐在地上,頭耷拉著。
他們不讓母親吃飯,不讓母親喝水,就讓母親承認自己是「破鞋」。
秀梅被折磨了五天五夜,村民不讓她睡覺,睡了就潑她冷水,冬天,水在秀梅的臉上頭發上結了冰,只剩下半口氣,麥子被村里人拖出去,村里的小孩暴打麥子,說他是「資產階級的野-種」,秀梅看到被欺負的麥子,發瘋一樣沖下台去,和小孩子廝打在一起,她用身體護著麥子,村里人圍著秀梅打,秀梅身上,嘴里都是血。
漫漫嚴寒,誰也不知道這冬天什麼時候是個頭。
作者有話要說︰擦,屏蔽字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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