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鼎山,h市最有代表性的一座山,只是因為天然陡峭,山勢險惡,所以未被開發成旅游區,不過有時候也有人登山探險,不過每年的事故發生率倒是和去的人數成正比。山上有一座不算大的小廟,叫做龍鼎寺,縱然年代久遠,又在半山腰,可是香火倒是不錯。深山險境,卻坐落著這樣一個安靜寧和的寺廟,遠遠看去竟然形成一個對比強烈卻毫無違和感的畫面。
然而,如此平靜的畫面,在之後的幾個小時里,卻是一番翻雲覆雨,血雨腥風。
不算大的寺廟,卻干淨整潔,遠遠就能聞到佛香特有的味道,此時是午後,安靜祥和,偶爾有一兩只林中的鳥飛到寺廟的房檐上,踫到房角上的鈴鐺,寂靜空靈。
罌凌跪在佛前,默默的念著佛經,安靜而又虔誠。半晌,才從地上起來,看著面前高大的佛祖,罌凌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只有在這里,自己才能找到內心的一片寧靜。
這座廟,門外不遠處就是峭壁,就在下山的路旁,一條是通下山下城市,像是通向人間,另一條卻是通向峭壁,通向無盡的深淵。罌凌之所以熟悉這里,是因為父親生前常常來,只是每次都不帶自己和姐姐,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執拗的自己跑到這里來找父親,是叛逆還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小小的自己在這座寺廟里閑逛,被那高大的佛象所震懾,被廟里的那四個和尚所震撼,那時自己在想怎麼會有人一動不動的坐那麼久。似乎是和這里有淵源,自己和姐姐對換身份後,是從這里去海邊偷渡的,不走公路,只有通過這座山,才能直通海邊,沒錯,這座山後就是那片海域,當年,新聞也是說「自己」是從這座山後的峭壁跳下去的。可是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在這里走向了新的生活。記得逃走那一晚,自己在這座廟里等待著,那半個晚上,幾乎是自己一生最漫長的時光。而當時那個方丈,給了自己晚飯,並說了那樣一句話,「執念可以助你逃過此劫。」
沒錯,自己的執著,仇恨的執著讓自己奇跡般的活了下來。可是沒想到自己再回來這里的時候是這樣的,要給這座山帶來血腥和殺戮。可是沒有辦法,沒有比這里更適合的地形,而且,自己不會讓這座干淨的寺廟見血的。罌凌眼中閃過一絲自信。
「施主,多謝您的香火錢。」還是當初那個方丈,六十歲上下的老和尚,這幾年卻沒有任何變化,甚至好像身上的袈裟也是當初的。罌凌一回頭,有些發愣,恍惚回到了五年前的時光。
「施主。」旁邊不知道哪里出來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和尚,遞給罌凌一個泛黃的冊子,「施主,請留下姓名。」
罌凌這才反應過來,對著小和尚和方丈笑了笑,「不用了,我以前有個朋友,曾在這座寺廟了吃過一回飯,她本人不能來,卻永遠記得師父給予的那碗飯,所以特意囑咐我一定要來多填香油錢。」
老和尚慈祥的笑著,「還是請施主留下姓名吧,寫上你朋友的名字也可以,這都是積功德的事。」
罌凌看著還在微笑舉著本子的小和尚,心里頓時一股暖意,笑著沒說話,接過來,寫上名字,將本子合上還給小和尚。
「阿彌陀佛。」方丈和小和尚一起默念。
「師父,怎麼就你們兩個人,我記得這里曾經有好幾個師父呢。」
「多謝施主掛念,我那幾個徒兒去了外省雲游去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廟里只有我和我這個小徒弟了。」老師父很是慈愛的模著小和尚的頭。
那小和尚很是活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近三年才來龍鼎寺的,施主大概不認識我,我法號叫忘恨。」
忘恨!罌凌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真是個好名字。」
那個小和尚不好意思的笑了。
罌凌又燒了柱香,拜了一拜。臨走時候,和正在掃院子的小和尚打了一個招呼,就向外走,只是還沒有走出門,就听見後面有人叫自己。
「施主。」罌凌回頭,方丈走過來,「施主請留步。」
「師父,還有什麼事嗎?」
「這個送給施主,多謝您的香油錢。」老師父拿出一串木質念珠,上面刻著波若密心經。
罌凌有些發愣的接過念珠,手感潤滑,似乎是多年盤念的珠子,大概是老師父一直用來念經的珠子吧,罌凌心里劃過一絲暖流,撫模著珠子,抬頭時,眼神中的千年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些,流露出狹長眸子的不只是冰冷,而是十幾年前小時候看向父親的那種小女孩的光芒。
方丈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善惡到頭終有報,執念太深,猶如無柄利劍,傷人傷己。」
罌凌的心一動,良久一絲苦澀在唇邊隨著笑容流露,「有些利劍拿起來就再難放下了。多謝師父提點。」罌凌謝過師父,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向寺外走去。
午後斜陽灑落,老和尚和小和尚望著罌凌離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師父,為什麼嘆氣?」
「忘恨,世人皆知執念傷人,可是善惡因果循環無法推翻,所以這世間才會有那麼多悲歡離合,愛恨難分。」
小和尚不太明白,抬頭望著師父,「師父,那放下了不就不再難受了嗎?」天真的聲音伴著房角被風吹起的鈴聲,顯得清脆入耳。
老和尚慈祥的看著小和尚,沒有再說話。
小孩子的世界總是單純的,只是大人的世界卻總是看不透那麼簡單的道理。
執念,能救人亦能傷人。可是有執念的又何止罌凌一人,他莊震何嘗不是執念讓他走到今天。世間哪些人不是因為執念。
風吹過桌角的那個「恩德本」,上面赫然在捐贈人旁邊寫著字跡清晰的三個字︰陸雙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