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一股濃密的血腥味撲襲著天劍的嗅覺,天劍警惕地起身出屋,只見凝的寢室里不再是紫色的迷霧,而是血紅色的濃霧,一旁的小蝶忙里忙外地從藥房進進出出。小蝶看到天劍,臉立刻拉下來︰「你可醒了,還愣著干嘛?快來幫我。」天劍意識到是凝的身體有了變動,立刻跑來問道︰「是,怎麼了?她是不是毒氣攻心了?」「攻你個頭,我已經給她點好香了,你收拾收拾,隨我來。」
天劍納悶,但立即回屋拿上騰龍劍,隨葉香蝶下山,來到半山腰,走了三個時辰,看到一個小屋。
「听著,一會兒我在這等你,你現在先去那邊的竹林深處收集清晨的朝露,那,這個荷葉給你,每片荷葉只取一滴,千萬要記住,不可多取。然後以最快的度送至你朋友的房中,把它們按先後順序滴入桌上的燻香內。然後再去采集,一直到那燻香的顏色變為淡粉色,千萬要快,若燻香變為白色,她就有生命危險了,到時無論如何,請你把香爐打碎,不要讓它吸噬魂魄。」小蝶交給他一捆荷葉,然後轉身進了屋。
天劍知道那香爐是師父留給小蝶的,那是她們用來練就不老藥的香爐,僅一盞,如此珍貴的物品拿來救凝,可見小蝶的一片用心,他一定會順利完成任務的,憑著多年練就的腳下功夫,這三個時辰之路僅在一陣風之間便可走個來回。
此時,他拿起荷葉,飛到竹林深處,用力一甩,所有蓮葉全部攤開,微風一動,竹葉上滴下一滴朝露,落于荷葉上,所有荷葉同時接到一滴露珠,天劍見勢收氣,將荷葉隆起,輕輕一點,周圍的竹林並無晃動,只見他如影隨形飛回了山頂,那度快得如瞬間轉移。天劍按照小蝶所說的,把朝露滴好後,又迅回去采集。
站在窗前的葉香蝶看著他的身影,無不驚嘆于他的上等輕功。
「怎麼?他是你的夢中情人?」一位姑娘從床上坐起,霜上偶見幾絲黑,那美貌似曾相識,此人正是王若漪。
「姐姐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呢。你剛用完藥,不要起來,先躺會兒吧。」
「不,我看我還是先走吧,我現在不想讓人現我在這里。」
「姐姐,我有一個問題不知該不該問?」
「妹妹請講。」
「紫茵劍這世上只有一把?」
「妹妹問這個干什麼?」
「因為山上的那位病人也有一把,和姐姐描述的一樣。」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難道是她?不會的,她應該在王府里,怎會如此傷重?」王若漪幽美的額頭上多了幾分皺眉,自從她病情好轉後,小蝶就讓她來這里治療,並把凝的病情告訴她,可她萬萬沒想到會是凝。
「她是誰?都怪小蝶,那天她要告訴我她的名字,結果我非不听,都怪我不好。」
「不,小蝶,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至少讓我知道她的消息。那你告訴她我的事了嗎?」
「沒,我是不是又做錯事了?」小蝶氣憤著自己。
「呵呵,小蝶人這麼好,怎麼會做錯呢?不告訴她也好,她現在傷重,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小蝶,你要誠實地告訴姐姐,她……有救嗎?」王若漪坐在床上,準備接受一切答案。
「……她中的毒要比姐姐厲害,姐姐的毒氣擴散的慢,但是對她下毒之人似乎要立刻置她于死地,好在她的內力非常強厚,才能堅持到現在,再加上師父留給我的香爐和燻香,應該能護住她的心脈,只是……」
「只是什麼?小蝶你快說。」若漪緊皺眉頭。
「就算能保住性命,也……也會落下後遺癥。」小蝶吞吞吐吐地說。
「什麼後遺癥?」若漪抓緊床被,心里焦急。
「失憶。燻香都有反噬作用,利用香氣把人的魂魄分成無數份,從而進行重洗,使魂主全身如月兌胎換骨,從而達到治療的效果。而姐姐用的是香花解毒法,並無危險,所以,小蝶覺得救活她只有五成的把握。」
「那五成卻要付出失憶的代價……」王若漪啞然了,沒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遭此毒手,這下毒之人會是誰呢?照作的跡象來看,又是中了名叫「鶴頂紅」的毒……莫非……是他?王鴻宇!竟然是他!當年他見王鴻宇在湖中放下一個藥瓶,後來滿湖的魚全都死了。當時自己沒太在意,誰也不會想到他竟然研制出這世上最厲害的毒藥,誰也不會想到他竟用這得要傷害自己最喜歡的人,這行為讓人指。如果得不到,也不會讓別人得到!難道他真打算要殺死凝嗎?凝就這樣死去嗎?為什麼?王鴻宇,你為什麼?爹死了,你還在恨什麼?爹的在天之靈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這個沒人性的畜牲!
仗劍行,憔悴紅顏。
江湖夢,情仇難言。
君子如玉,劍揮淚灑入眠。
空悲切,酌去思念。
尋仙音,償還佳緣。
終離別,怎料緣滅。
盛世紛繁,曲終人散成幻。
卻道是,人合悲歡。
話說天劍那邊已見成績,紅色的濃霧淡淡褪去,轉而變成了粉色,但是天劍覺得霧色仍濃,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滴下了最後一滴,還好並不覺得有多大變化,于是又折身回到竹林,接著取朝露。
葉香蝶望著他一來回了八趟,估算這時候差不多了,卻看他還在取,心覺納悶,便囑咐若漪先下山,自己慢慢朝山頂走去。
天劍興致勃勃地回到屋內,頓時驚慌,滿屋彌漫著白色的濃霧,而凝還是昏迷不醒,他立刻模索到桌旁,要打碎香爐,腦海中卻突然閃過昨晚香蝶在目前的樣子,手又軟了下來,便要搬起香爐,往屋外挪去。卻現香爐如同定在桌上,死活也拽不動,情急之下,他竟慌張起來,撲到床邊抱起凝,直往屋外沖,剛跑一會兒便見到小蝶。
「什麼情況?」小蝶愣著看著他們。
「那……那香……香變成白的了。」
「什麼?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你!算了,碎了就碎了吧,無所謂了。」葉香蝶水靈的眼眸頓時暗淡下來,不知為何,天劍見了,卻莫名地有種憐惜的感覺。
「不,我沒打碎它,我知道它對于你來說很重要。」天劍喘著氣說道。
「你……你說什麼?」
「我沒打碎它,它還在桌上。」
「你……嘻嘻,傻瓜!」小蝶破涕為笑。
他們暫時搬到半山腰的那個小屋子里住,天劍陪葉香蝶回到山頂的屋中,用花蜜滅了燻香。那燻香一旦點上,便開始吸取魂魄,中途不能經受各種打擾,所以方才天劍無法搬動。而凝被他這麼一搞卻魂魄頓會,清醒了片刻。
凝望著屋頂,卻隱約地問到一股杏花味,是若漪的味道!凝起身,拖著乏重的身體,走到屋外,卻見一人站在竹林深處,白色的裙擺微飄,那霜如瀑泄下,隱隱約約有幾絲黑,更顯蒼老。
「你……」凝開口卻不知說什麼。
那人卻回頭,容貌如月下杏花朵朵綻放,微風飄過,淡淡的杏花香,熟悉的杏花香,沖擊著凝的心。
「姐姐!是姐姐!」凝笑著,哭著,跑過去,盡管步伐很慢,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跑到若漪的跟前。
「是,是我,讓姐姐看看。」若漪也是滿面淚融,手抖地撫模著凝的臉龐,「你瘦了,瘦了,姐姐不在身邊,讓你受苦了。」
「不,姐姐,我沒事,我很好,倒是姐姐,這幾年你都去了哪里?」凝握著她的手,無限思念。
「那天你走後,王鴻宇突然進屋找我,後來……」她把當天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訴了凝,凝听後感嘆不已。
「姐姐,這幾個月來辛苦你了,對了,妹妹要告訴你一件事。」凝把她在將軍府地道里見到的全告訴了王若漪,她知道萊庵橋就在若漪居住的山腳下。
「這麼說爹還活著?太好了,爹還活著,還活著……」說著她突然又哭起來,「活著又怎樣?王鴻宇犯下了滔天大罪,他會相信爹還活著嗎?」
「姐姐,這個給你。」凝掏出裝有鏡子的布袋,遞給若漪。
「這……好吧,我一定會覺到皇上手里的,你放心。」
「嗯……姐姐,王爺……」
「唉……我今生只能對不起他了。」
「你走後,王爺日日夜夜思念著你。」
「胡奕軒不也是日日夜夜思念著你嘛,呵呵,好了,塵世夙願又有誰能知曉?」若漪抱了一下凝,然後收好鏡子,下山去。
凝覺得放下了一件事,總算在死前見了姐姐一面,至于胡奕軒,或許是今生無緣吧,不見也好,省得思念。蒼天,你為何這般憐憫世人?為什麼要種下情果?你可知這情果傷人有多深?唉……
前生有緣,今生難求,自君別後,回已空落。
凝覺得頭突然一陣暈眩,倒了下去。
「凝!」天劍看到凝躺在冰涼的石階上,扔下器具,跑過去抱起凝,進了屋。只剩下小蝶一個人站在外面,孑身一人。小蝶輕輕一笑,多年來她不都是一個人嗎?這時感傷什麼呢?
「她只是暈過去了,無大礙的。」香蝶把東西全搬了進來,冷語道。
「拜托你,請你一定要救她,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活她。」天劍突然握著她的手乞求道,香蝶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擔心她,為了她竟然可以放下男人的尊嚴。
「你放心吧,我會盡力的,但是你會很辛苦,所以你要作好準備。」如果你是真心愛她的,就來承擔一切吧,看來師父的預感是錯的。
「你干嗎?還不松手?」葉香蝶突然現他握著自己的手。
「哦,對……對不起,那個,我接下來干什麼?」
「出去。」
「什麼?」
「我讓你出去,出去!」香蝶不知為何自己會大聲嚷出來,竟有些吃錯的感覺。
「好好好,出去就出去,這麼大聲干什麼?小心沒人娶。」天劍拿起劍出了屋,身後卻是一陣撞門聲,「女人生氣就是恐怖」他自語道,但又想不明白自己哪惹著她了,這麼大的火,「該不會是吃錯了吧?」想著笑了起來,這個小丫頭。
小蝶把凝扶到水桶中,為之解衣,她看著凝女敕白的肌膚,不禁感嘆起來,如此天仙貌美的姑娘自是君子所傾愛的對象。她輕輕地挽水到在凝的後背上,山泉中混有中藥味,卻很清香,原來是凝身上散的梧桐花香,「她和姐姐真的很像,都有花香」小蝶心中想到。她拿起一朵荷花,清清地掰下一瓣花,在凝身上按摩起來。
天劍在外面站了兩個時辰,見里面遲遲沒有動靜,便耐不住,悄悄走進屋去。
滿屋盡是藥香味,隱隱約約伴著梧桐花香,天劍腳步極輕,掀開紗簾,往里走去。
玉石上坐著兩位佳人,讓人不敢呼吸的是,倆人均是露著白女敕的肌膚,一絲不掛。天劍抑制住內心的沖動,悄悄的退去。
「呼——」夕陽照著天邊的雲彩,紅色如暖,那顏色如此緩和,像夢里的場景。天劍運功調氣,禁止自己去想剛才的事情,可是那畢竟是凝,她坐在那兒,呼吸勻暢,婉柔端莊,怎能不叫他心動?況且,這是他人生中第一大飽眼福,兩位姑娘都讓他看了去,他呼吸開始急促,豈是運功就能調息的?他覺得自己很卑鄙,雖然自己是個浪浮小子,但是那可是自己心愛的姑娘,怎麼可以胡思亂想?不可以不可以,不要去想,就當什麼都沒看到,放松放松,「呼——」
「你在這干嘛呢?」
「噗——」突然一睜眼看到葉香蝶瞪大眼楮看著他,剛運好的氣一下都噴了出來。
「啊——你真是,抽瘋那?」香蝶擦著臉,袖子一抬,左肩的薄裳滑出了些白女敕的肌膚,天劍看了眼,立刻轉過身去。香蝶突然意識到,趕緊轉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你?看到了?」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其實我不想,其實我沒那意思……那個,其實……我不知道會這樣,你你,你別往心里去,我我正運功,你你,我我我……」天劍一下結巴起來。
「你……」
「我想起來了,凝的寶劍忘拿了,我去拿。」說著他一溜煙不見了。
「奇怪,我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看到人家肩膀上的蝶印,你緊張什麼啊?看你這樣,不像沒見過女人的啊。嘻嘻,害羞鬼。」葉香蝶回房,繼續為凝療傷。
天劍跑了會兒,坐在石階上,急促地呼吸著。他不知為何見到香蝶如此緊張,以前自己見過女人不計其數,可為何她的出現讓自己莫名的緊張?她的笑讓自己感覺如此甜蜜,看到她流淚就像是自己的血在流,可是他最擔心的又是凝,他願意為凝付出一切,他喜歡凝,這是事實,難道自己如此花心,同時喜歡兩個女孩兒?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自己喜歡的只有凝,葉香蝶只是一個很古怪的笑丫頭罷了,她只是自己的妹妹。
這三人就這樣度過了含羞,疑惑,昏迷的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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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京城那邊早已有了動亂。
慕容紫依在凝當初回府後的第三天看到疲憊的侍女回到宮中,出入牌也丟了,還被人換上了凝的衣服,讓紫依無比氣憤,又得知胡奕軒喜歡的人是凝,更是火上澆油,她誓無論如何也要讓凝吃到苦頭。于是和師父王鴻宇通了信,決定幫他,了解他讓凝做的一切安排,心中早有了定數。
而胡奕軒則是郁悶不已,凝硬狠狠地摔碎了他們的回憶,那麼絕情,斷情如此之絕。他天天茶不思飯不想,搞得府上的丫鬟們都暗罵凝太狠心。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凝,襲顏一定不是她殺的,王爺都說凝不是那種人,自己卻冤枉她,還大罵她,凝人那麼善良,長得又漂亮,怎會看上自己?都怪自己太自大,太張狂,真有本事,又怎會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又怎會讓自己新愛的女人離自己遠去?現在可好了。
王爺見到他也無話可慰,若漪走了好幾個月,一點消息都沒有。當年一見如故,便一見鐘情,他從沒期盼她有多漂亮,他只看到她的背影,便迷戀與她的風姿,他喜歡她的背影,喜歡她的側影,她的一顰一笑,貌比西施,步如貂嬋,笑如楊玉環。他派人去各地打听,最後卻得知她削為尼,他不知道若漪為何這麼做,但是他相信她一定還愛著他,因為他一直愛著她,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她,就算她變丑,就算她變老,也要找回她,他此生此世之愛若漪一個人。
皇上自那晚見過凝之後,便日日夜夜思念著她,每天晚上他不再移居妃子的殿閣,而是廝守在「儀閣殿」,夜晚有風吹進屋中,簾動踫撞出聲音,他以為是凝來了,驚醒後才現又守了一個空夜。他其實早就知道她的名字叫凝,而非香憶,因為紫妃不得不承認說她確實有一宮女消失不見,而又撒謊說那正是凝。那天他听人說見一宮女跑到將軍府,便放下手中需急批的奏折,夜闖將軍府,卻听守衛的人說沒看到宮女進入,後來他在各個屋中尋探,現凝寫的那詩,細細讀來,覺知凝此時心中極為困苦,後來在將軍寢室里尋找一番,現還是沒有凝的蹤影,便出門而去,當時他只覺空氣中突然飄起一陣梧桐花香,一位是幻覺,便沒多想,又去「儀閣殿」夜守,其實那天凝就在他身後的地毯下張望他。他命人改了「儀閣殿」的牌匾,起名為「端凝殿」,僅是為了思念凝。
而王鴻宇則暗中跟蹤凝,她的一舉一動他都了如指掌,他要保護凝,卻現她竟然和另外一個男子在一起,一時氣下,回山莊取了毒藥,撒于箭上,趁凝不注意之時射了出去,當時他沒多想,只是很生氣。事後他才後悔,他竟然殺了自己心愛的姑娘,可是他還是覺得自己做得是對的,他的腦海里早已沒了愛。他得不到的,就永遠也不會得到,即使他毀滅了她,他也得不到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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