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提了,」劉夫人嘆口氣,答道︰「我給他挑好了一籮筐,他就是不答應。」
「可是沒看上吧?」皇上笑起來。
「沒看上?什麼叫沒看上?!」劉夫人忍不住抱怨︰「我的眼光又不差,可他連看都不願意去看一眼,成天不知道忙什麼,一跟他提這事,就跟我翻臉。」劉夫人嘆息道︰「從前的我都不提了,上個月,我還真真看中了一個小姐,那個長相,那個氣度,不說萬里挑一,至少也是千里挑一,回家跟他一說,他可好,還沖我發一頓大脾氣,說什麼以後誰再跟他說這事,他就跟誰急,你看看,你看看,這叫什麼事喲?!」
劉夫人砸砸嘴︰「我就說啊,這麼會有那麼好看的孩子,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太少,嫻靜如玉,人見人愛,那個可人啊,叫人不知該如何喜歡才好——」說著說著,她臉色忽然一變,恨恨道︰「就是這該死的厚木!我一想到那孩子不知會被誰弄去做了兒媳,心里這個難受,我急啊——」
皇後眼看著嫂子說著說著沒了顧忌,連忙「恩哼」一聲打斷了她。
劉夫人這才醒過神來,忙不迭地說︰「該死,該死,請皇上恕罪。」
「這麼多年了,慧玲啊,你還是老樣子,直來直去,一點都沒變。」皇上哈哈大笑起來︰「到底是誰家的小姐,讓你這麼掛心?你要是真喜歡,朕就為厚木做了主,賜婚了——」
「千萬別!」劉夫人嚇道︰「厚木要是不願意,知道是我跟您說的,還指不定怎麼鬧呢,那家里,可就沒地方安身了。」她吐吐舌頭,說︰「還是先讓我想想辦法,讓他去見一見,等他動了心,再請您賜婚也不遲啊,」劉夫人胸有成竹地說︰「只要他一見那謝小姐,可就成了——」
「誰?去見誰?」皇後耳尖,听見「謝小姐」三個字,一個激靈。
劉夫人說︰「那不就是謝端定大人的女兒嗎?!叫梨容的。」
皇上愣了一下,問︰「謝端定的女兒?」
「是。」劉夫人點頭。
皇後叵測地一笑,說︰「你就那麼喜歡她?她到底有多好?」嘴里問的是劉夫人,眼楮,卻一眨不眨地望著皇上。我說的你可能不信,那就讓慧玲郡主來說,這個謝梨容,可是再合適和親不過了——
劉夫人哪里知道皇後心里的小九九,張嘴便說︰「那孩子,真是人間絕色,大眼楮,白皮膚,個子高高,不胖不瘦,端端正正,走路說話,規規矩矩,待人接物,都是很有禮貌的,看上去,滿清新可人的——」
皇後望著皇上,悠然一笑。這個謝小姐,如何?可不是我一個人說她好……
皇上微微地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正陽殿里,皇上剛和大理寺常卿蔣方圓談完公事,蔣大人正要退去,被皇上叫住︰「愛卿,听說你常和謝大人下棋?」
「是。」蔣大人如實回答。
「一般都在哪里下呢?」皇上問。
蔣大人說︰「多數時候在棋社,有時候也去家里下。」
「他家里你去過?」皇上問︰「如何?」
「一般,也還樸實。」蔣大人心里嘀咕著,皇上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皇上攤開手邊的奏折,似乎是很無意地問道︰「他女兒,你見過麼?」
蔣大人一怔,回答︰「見過的,陛下。」
「說說看。」皇上的手停住,按在奏折上。
「模樣周正,品行端正,知書達理,畫得一手好畫,寫得一手好字,通音律。」蔣大人說話很謹慎,他不知道,皇上問起梨容,到底是有何目的。
皇上點點頭,問︰「多大了?許配人家沒有?」
「滿了十六了,還未定親。」蔣大人尋思著,皇上,突然問起來,是不是從哪听說了什麼,打算賜婚呢?
「十六了,怎麼還沒定親呢?」皇上又問。
「許是舍不得,還想多在身邊留一會吧,」蔣大人說︰「畢竟只有這一個獨生女兒,得來實屬不易。」
獨女啊?!皇上默然了,低聲道︰「下去吧。」
蔣大人一路回家,路過集市,想著夫人叫他順路去和記緞莊拿布料,就下了轎,剛進門店,就迎面踫見謝夫人︰「哎喲,嫂夫人吶!」
謝夫人將一包東西往他手上一塞︰「我來看布料,掌櫃的說要我捎個信催你夫人來拿貨,信就不想捎了,有那功夫,還不如替你夫人送了去,可好,你來了,我又省幾腳路。」
謝夫人道了別,正要走,被蔣大人一把拖住︰「嫂夫人,請留步,借一步說話。」
兩人轉到店里小間,蔣大人說︰「嫂夫人,有一件事,我想了想,還是應該要告訴你。」
「什麼呀,這麼神秘?」謝夫人笑。
「今天,皇上向我問起令愛了,問她怎麼樣,多大了?定親了沒有?」蔣大人說︰「我只是覺得,皇上,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問起,是誰跟他提及的,又是為了什麼事,夫人,我只能提醒你一聲,別的,就不好揣測了。」
「謝謝你告訴我。」謝夫人心里,忐忑起來。
皇上怎麼會問起梨容來?是誰跟他提起的?這個人既然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敢情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又有什麼目的?
皇上的意思很明確,問的是年紀和定親與否,那,難道是準備賜婚?對象是皇子、親王之子、還是哪個大臣的公子?
莫非,是那個六皇子朗昆?那個人,不簡單,光看他那雙眼楮我就知道,絕對是城府極深之人。我看他看梨容的眼光,就知道,他上我們家來,目的絕不是跟老頭子談話那麼簡單,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還要欲蓋彌彰,太小看我了!一個宮女生的,以後能有什麼前途,豈不屈就了我梨容?
謝夫人忿忿然地想著,又有些膽戰心驚,根本就沒去管蔣大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除了朗昆,還會有誰呢?有不有可能是劉將軍夫人,通過皇後請求皇上賜婚呢?那可是真好呢——
唉,到底是怎麼回事,要是等到皇上下了旨,那說什麼都晚了,不行,我要去打探一下,到底是咋回事,也好早早應對。
謝夫人拿定了主意,急匆匆就往外走,忽然腳一拐,「撲通」一下,就摔倒在台階上。她爬起來,感覺腳踝處劇痛,她想伸手去模,誰知針扎一般,踫都踫不得,完了,竟是崴了腳了。心里,忽一下發慌,涌起一種不祥的感覺。
她又氣又急,扯起嗓子喊︰「來人拉——」
謝夫人一拐一拐地進了家門,剛在床上躺好,謝大人就回來了。
「你回來得正好,」謝夫人急切地說︰「你知道嗎?今天蔣大人告訴我,皇上問起我們家梨容了,你去打听打听,是為了什麼事?」
「哎呀,人家也許只是順口這麼一問,你呀——」謝大人不以為然。
「皇上問的是梨容的年紀,還有她定親沒有。」謝夫人慍道︰「你總是什麼都不上心。」
哦,謝大人想了想,答道︰「那我去問問吧。」
「這樣吧,先把謝小姐接到宮里來,皇後你親自教一下,能不能派去和親,到最後再看。」皇上說︰「這件事,不要透露給任何人。」
「接到宮里來,又不能透露消息,那就為難了,」皇後苦苦地思索了一陣,說︰「那就,讓臣妾收她為義女如何,這樣,倒也名正言順。」
她必須要想個辦法,暫時還不能讓皇上見到梨容,以梨容和雪兒一樣的相貌,說不定,皇上就會將梨容收入**,那樣,澤兒要退親的事情是如了自己的願,但同時,又為自己在**之中增添了一個有力的對手。如果這個謝梨容真的是指使澤兒退親的始作俑者,那一旦入了**,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不管是如何地不喜歡梨容,還是先要裝做喜歡的樣子,把她收為義女,明確了輩份,既算皇上見到了她,動了心思,總還是要顧忌一下禮教規矩的。畢竟皇後收義女不是件小事,也要行禮儀,昭告天下的,日後,皇上想反悔,都難了,他總不能,為天下臣民做這樣近乎*的表率吧?!
皇後盤算得細致,只等著皇上發話。
皇上想了想,說︰「不好,你收義女,是件大事,既然想以後偷梁換柱,就不可能興師動眾,難免讓蒙古生疑。」
「不收做義女,怎好接進宮里,一般情況下,只有可能被賜婚皇子的女子,才能允許接到宮里來小住。」皇後說︰「不然,貿貿然接她進宮來住,會有非議的。」
這話還是說得在理,皇上點頭道︰「是啊,皇後你還有什麼辦法沒有?」
皇後站起身來,在屋里踱了幾個來回,緩緩地說︰「要不,這樣——」
皇上動動手,示意她說。
皇後說︰「我想,既然不能接進宮里,那就住到歸真寺去,這樣就可以避人耳目了。」
「可你也不能去寺里教她呀?」皇上說。
「我去多了,別人也會有所懷疑,」皇後說︰「讓謝小姐住到歸真寺,派宮里最好的禮儀師去教她,另外,我還準備讓稚娟去與她同住,讓她親身感受一下公主的做派。您不是說,稚娟是最有氣度的公主嗎?皇上要臣妾教謝小姐,無非是怕她沒有公主的氣度,這一點不用擔心,在臣妾看來,那謝小姐是聰明人,一學就會的,何況她本身氣度就也還高貴,渾然天成,無須大費周章,這樣只是為了更保險而已。」
「另外,媛貞這段時間也沒什麼事,一個人在家也閑得慌,干脆,讓她常去歸真寺看看情況,如果她願意,住過去也行,三個同齡的女孩子,總是容易玩到一塊兒的。我去寺里太打眼,媛貞可以常來報告情況,相對于稚娟和謝小姐而言,她走動是最方便的。這樣,對皇上安排的整個計劃,都比較妥善了。」
皇上仔細地听完,認真地想了想,說︰「恩,就照皇後的安排,先這麼辦吧。」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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