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厚木想說,卻一下堵住,只知道那女孩子姓陳,來龍去脈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啊。面上一紅,搔搔腦袋,不說話了。
劉夫人一看,就猜到了八九,于是說︰「說不上來,不知道是誰家的?」
「也不是……」厚木吭吭哧哧地說︰「是我一個同學的妹妹,姓陳……」
「不行!」劉將軍听到這里,再也忍不住了,一聲暴喝︰「除了謝小姐,誰都不準娶!」
厚木一听也急了,跳腳道︰「我就是不娶謝小姐!」
「反了你了!」劉將軍再也听不下去了,咆哮一聲,反手就是一鞭,抽得厚木嗷嗷的叫。
「好了,好了——」劉夫人好說歹說,才讓丈夫停手,這才又低聲來勸兒子︰「娘替你做主好嗎?娶了謝小姐,什麼都由你,緩一緩再娶陳小姐,不耽誤的……」
「不行,憑什麼謝小姐就要先入門,陳……」他沖母親不滿地翻個白眼︰「陳小姐就要做妾?!我不樂意!」
劉夫人還不及答話,那里劉將軍的鞭子又抽了過來︰「蹬鼻子上臉!給你一點好臉子就還真就當自己是個人物了!臭小子!」
厚木趕緊一轉,躲到母親身後,嚷嚷道︰「你不答應,我就不娶親!一世都不娶!」
劉將軍氣得臉色鐵青,喘著粗氣就來捉厚木,直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啪!」屋里又傳來一聲鞭響,媛貞嚇得一噤,趕緊把腦袋縮了回去。
過了一會,屋里靜了下來,媛貞這才麻起膽子,鼓足了勁,扒開門縫往里望去……
門,「 」的一下被打開,媛貞驚慌的臉。出現在面前。劉將軍板著臉,問︰「你在這里干什麼?」
媛貞看著父親,不敢作聲。
劉將軍跨過門檻,怒氣未消︰「鎖起來。什麼時候答應什麼時候放人!」
劉夫人也匆匆忙忙跟了出來。
「 黨!」一聲,大屋落鎖。
媛貞抓住門框,往里張望,還想看看厚木怎麼樣了,劉夫人已經過來,拖了她︰「你爹爹真的生氣了,你也回房去!」
這一夜,漫長難捱,謝夫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流淚到天明。想到今天是皇上期限的最後一天,不由得長吁短嘆,愁緒滿懷。
忽然,她直起了身子——
歸真寺理齋園。
陳夫人一進屋,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再一看謝夫人,眼楮紅腫,她躊躇著,小心翼翼地問道︰「弟妹,你這是,怎麼了?」
謝夫人一聲不吭,「撲通」一聲就跪下來。
「弟妹。你這是……」陳夫人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嫂夫人,我也是沒有辦法才來求你——」謝夫人仰起頭,話未說完,又是眼淚嘩嘩流個不停。
「有什麼起來說,什麼求不求的,受你們照顧那麼久。還沒什麼可以回報呢。」陳夫人拖起謝夫人,謙恭地說。
謝夫人這才哭哭啼啼把事情說了一遍,只說朗澤要強娶梨容,但謝家不願,梨容也不願。把其他的內情都隱去了。
「那個二皇子,我也听說過,好象是有些品行不端……」陳夫人嘆道︰「梨容若是嫁給他,豈不是跳進火坑?!可是,現在,他看上了梨容,怎麼肯放手?」
「是啊,我們本來,想把梨容的親事定了,也就斷了二皇子的念想,可誰知,」謝夫人憂郁地說︰「往日登門求親的人一听說二皇子有意,都躲得遠遠的了。」
「都是些趨炎附勢之徒。」陳夫人難過地問︰「那現在,弟妹可怎麼辦呢?」
「所以我才來,求嫂夫人幫忙。」謝夫人抬起頭來,淚光閃閃地望著陳夫人。
陳夫人點頭道︰「需要我做什麼,弟妹盡管開口。」
「我,」謝夫人咬咬嘴唇,踟躇道︰「我倒是有個計謀,不知嫂夫人,願不願意幫忙……」
「請說。」陳夫人的微笑打消了謝夫人的顧慮。
謝夫人深吸一口氣,徐徐道︰「我想,先讓梨容跟若愚定親,到合適時候,也許是二皇子娶親後,也許是別的時機,總之是過了這一關,再由嫂夫人提出退親,到那時,梨容還可以重新許配人家……」
謝夫人說完,緊張地注視著陳夫人。
陳夫人想了想,答道︰「就按弟妹說的辦吧。」
謝夫人如釋重負,倒頭便拜,激動得熱淚滿眶︰「謝謝嫂夫人,您的恩德,我沒齒難忘!」
「弟妹這就言重了,快起來,一個小忙,不足掛齒。」陳夫人寬厚地說。
謝夫人喜極而泣︰「我回去就把婚書寫好,過幾天就接嫂夫人回去把禮過了。」
陳夫人點點頭。
謝夫人終于吃了個定心丸,準備告辭,忽然又象想起了什麼,細聲對陳夫人說︰「這個假定親,是權宜之計,並不是,」她忽然,怯怯道︰「並不是看不起若愚,是梨容年紀尚小……」
剛一張嘴,就暗暗後悔,這都什麼話啊,理由太牽強了,她倏地紅著臉。
雖然她不把梨容許配若愚的真正原因是她看不上若愚,但礙于面子,又不能明說。可是不明說,人家也是想得到的,許了又要退,那就是不願意羅,人家又不是傻子。謝夫人想解釋,她絞盡腦汁想找出別的原因,卻徒勞無功,話一出口,也是越描越黑。說也不是,不說也不說,卡住了殼,一時間尷尬萬分。
「弟妹多慮了,沒有關系的,」陳夫人幽幽地嘆一聲︰「若愚何德何能,怎麼配得上梨容呢……」
謝夫人趕緊道︰「對不起……」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若愚什麼都好,就是心眼太小,恨心太重,」陳夫人說︰「為了周全起見,定親時我不和他說內情,等將來時機到了,需要退親的時候,我再告訴他真相。倘若現在說了。他要覺得傷了自尊,又會鬧將起來,假使到處亂嚷嚷,反而會壞事。」
謝夫人點點頭。認為陳夫人說得極是,也就同意了。
謝大人回了家,本以為家里又是愁雲慘霧,沒想到一進屋,就看見夫人在張羅飯菜,好象無事人一般。
「你回來了。」謝夫人笑著招呼。
謝大人狐疑地望著妻子,納悶不已。
「明天你就去皇上那里回話,」謝夫人神秘兮兮地說︰「記得,一定要告訴皇上婚書已經定了,不用再賜婚了。」說完。把擬好的婚書遞過來。
謝大人一頭霧水,不知妻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謝夫人湊近丈夫耳邊,細語一陣,謝大人猶豫道︰「這樣行麼?」
「當然能行,都說好了。」謝夫人說︰「你可記住了。千萬不要皇上賜婚啊。」又在丈夫耳邊嘀咕了一陣。
謝大人點點頭,當然,賜了婚就不能悔改了,那哪還能退親呢。夫人這一招棋,確實走得妙。
他禁不住微笑起來,或者,女兒跟朗昆。還是有可能的,盡管夫人不見得會喜歡朗昆,但至少,朗昆是女兒的心上人啊。
只要女兒覺得幸福,比什麼都好。
第二天一大早,謝大人就揣著婚書進了宮。
「皇上。小女不才,還勞皇上費心。前幾日梨容回家一說,臣誠惶誠恐,趕緊地,就替小女定下婚書了。」謝大人把婚書呈上。
「這麼快就把婚書寫好了。」皇上有些詫異,他覺得,這個時候,似乎應該是謝大人跪求賜婚才是,可是沒有想到,謝家的動作這麼快,竟然婚書都定下了。
皇上看著婚書,猜度著,定然不是朗澤了,若是朗澤,怎麼會不經過自己?!那就是厚木,可是,怎麼也沒听見皇後說呢,看來,劉家和謝家是早有意思,索性連賜婚一節都免去了,如此迫不及待?!
也許,皇後那里還沒得到消息呢。
不管對象是誰,梨容的婚事總歸是定下來了,對這個結果,他是滿意的。
皇上的嘴邊綻開微笑,接過婚書,展開,細細地看一遍,忽然眉頭一皺︰「陳若愚?這個陳若愚是什麼人?」心里同時打了個旋,不是朗澤,怎麼,也不是厚木呢?
「這是臣結拜兄弟的兒子。」謝大人回答。
皇上點點頭,又問︰「他現在做什麼呢?」
謝大人說︰「他父親過世,帶著母親來投奔臣,臣將他送往太學讀書,準備考取功名。」
考取功名?那就是說,還是個一文不名的書生。
父親過世,帶母親前來投奔,那就是說,不但只是個小書生,還是個窮酸的書生。
那怎麼配得上梨容呢?
那麼美麗聰慧的女孩——
皇上微微一愣。怎麼也沒有想到,謝大人為女兒選擇的歸宿,竟是這樣的低就,真是可惜了這樣一個傾城的女子啊……
「梨容,也同意?」皇上有些不相信地問︰「你可有征求她的意見?」
謝大人低聲道︰「她,也是不反對的。」
「你為什麼要把梨容許配給他呢,」皇上嘆一聲,惋惜道︰「朗澤,或者厚木,難道都還不如他?!」任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都堪配梨容啊——
「小女福薄,收受不起,」謝大人解釋道︰「把梨容許配給小佷,主要是為了報恩。」
「此話怎講?」皇上狐疑地問。
「陛下您有所不知,陳家原也是大戶人家,只是慢慢敗落了,倒是臣,原是落魄之人,幸得義兄資助,才得進學堂,也是義兄仗義,送臣盤纏,才使臣能進京趕考,憑金榜而富貴。此大恩大德,難以為報。當佷子來投靠的時候,臣其實就有了許婚的念頭,這些,梨容都是知道的。」謝大人緩緩道出原委,怕皇上起疑,又補充道︰「佷兒父親亡故,現住臣家,臣是想,他們完婚後,也不用搬出去,臣就一個獨女,就當是招了個上門女婿,一家人還在一起。」
「原來是這樣啊,也好,既留下女兒在身邊又報了恩,想法不錯,」皇上默然道︰「這個陳若愚,得的是祖上的蔭蔽啊。他父親怎麼會想到,當日的善舉,換來今日的福澤延綿。」他頷首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讓他們完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