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緩緩直起輕顫的身子,抬起梨花帶雨的嬌顏,淚眼婆娑地望向端坐主位上的威儀男子。但見他烏發束金冠,眉目謙和皎潔如月,直鼻闊口,菱唇輕抿似笑未笑。
原來赤王當真如傳言中一般豐神俊朗,英挺絕倫,肅肅若松下風,高而徐引。
「民女不知。影姐姐向來嬌柔,哪想今日竟于堂上……」憑鳶尾思盡慮竭也想不出弄影緣何要刺殺善名天下的赤王。
赤王面顯不忍地搖首輕嘆,揮抽道︰「罷了,將她也押到地牢去罷!」
此言一出,軒轅燁磊當即激靈靈打個寒戰,月兌口喝道︰「且慢!」
數道疑惑目光投來,他收緊雙拳躬身道︰「父王,此女尚年幼,還請饒她一命。」
雖赤王府中于席宴之上有人行刺尚屬首次,但向來捉進地牢審問的細作或賊人無一得以活著走出,且招認前均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形,大多皆因不堪刑罰而亡。
然這些府中秘事,自是不為外人所知。
「燁磊,此姝與刺殺本王者舉止之親密眾所共睹,你卻執意為其求情,是何用意?」赤王仍操著溫和語調,微慍目光卻銳利如刀,「若不願她入地牢,你便于此給她個痛快吧。適才她伏在刺客身上哭得那般慘絕人寰,想來與之共赴黃泉也不會寂寞。」
軒轅燁磊欣長健碩的身子一顫,看出赤王眼底的堅決,他緩緩抽出佩劍一步步走下木階。
第一次,他執劍的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劍柄,前行的每一步都重若千鈞地艱辛。凝著她眼中的疑惑、憂傷、失落、恐懼、絕望,將他的心一刀刀被凌遲,痛得不見血絲。
他命里孤苦悲涼,卻一直憑著身不服輸的傲骨與命運相抗。
自父母雙亡他獨自遠赴赤地,到被人賣至隱月居,再到他拼命逃出夢魘地獄巧遇赤王搭救,而後付出常人難以想象之辛苦得到赤王常識收為養子。
每一步,他都走得都那樣艱辛,當遇到與他境遇相似的她時,他以為老天對他的眷顧終于降臨了。
何曾想到,命運對他的殘酷戲弄依然未變,如今竟要他親手毀了還未能擁有的幸福……
鳶尾仰著血色盡失的淚顏萎靡在地,難以相信不過數月前還曾對自己海誓山盟的人,竟瞬間拔劍相向要將自己手刃于此。
冰冷的心先似被萬蟻噬咬後如鋼針翻絞,繼而被絕望之火燒為塵土,隨著他逼近的凜冽冷風,灰飛煙滅。
「鳶尾,莫要恨我!」
軒轅燁磊高舉起寒光凜冽的長劍,與其讓她身入地牢受嚴刑逼供,不如死個痛快也少受折辱。
壓抑已久的淚終于溢滿眼眶,隨著利刃揮落的風聲,滑過蒼白僵硬的臉頰。
眼看命喪劍下,鳶尾淒然闔上雙目。
不知為何,盡管心碎情殤,她卻終是無法恨他。苦命如她,能苟活至今已屬不易,便即刻死在他劍下罷,許還可在西去之後于他心中佔一席之地……
「住手!」
倏爾,洪量之聲如春雷乍響,驚得眾人齊齊轉眸。
赤王神色如常,幽深若海的眼底卻仿似有異芒閃動,「燁磊忠心以示,便暫且留下這丫頭罷。」
眾家臣及食客雖惑然不解其意,但均未表異議,相信赤王留下此姝必有所用。
軒轅燁磊僵立半晌才倏地拄劍于地,單膝跪地叩拜道︰「謝父王!」
雖蒙大赦不死,鳶尾重新睜開的雙眸卻褪盡溫度,只余一片清冷死灰,再也映不進軒轅燁磊難得一見的欣喜笑靨,麻木如橫陳在地的尸身。
當晚,天芳樓莫明失火,一夜之間便自赤水城中消失。緣由眾說紛紜,但卻少人知曉真相。
鳶尾先被安置在王府東院住下,得知天芳樓毀于一旦的消息後,心頭愈加沉重。轉念不由得慶幸霍烜得燕大俠垂愛被早早帶走,否則只怕也要葬身于這場無妄之災了。
過往他們只听聞赤王是兼善天下的賢王,卻從不曾想過,當遇到危險他生命安危的事時,也是可以如此心狠手辣的……
王府東院是小王爺獨居之處,因而縱是鳶尾不願見他也難免要朝夕相對,只得終日不言不語冷漠以待。
不知內情的丫鬟嬤嬤們,都暗地里指責這丫頭不知好歹不識抬舉,明里對她也越來越沒好臉色。
見鳶尾如此郁郁寡歡軒轅燁磊自不好過,便上請父王將她遷居別處,赤王見此姝無害,將其調入赤王妃所居灼華園與王妃作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