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夜都沒睡好,但多年的習慣仍讓杜文玉第二天辰時不到就醒了。////
杜文玉換上孝服,去靈堂看了一番,才回的阮夫人院子,一上午都陪在阮夫人身邊,阮夫人雖仍傷心,時不時流淚,但總算能控制住自己。
中午杜文玉服侍阮夫人吃了午飯,又讓林媽媽點了安神香,阮夫人便昏昏沉沉睡了。昨天夜里睡得不好,杜文玉也回自己房間睡了一會。直到紫藤來叫醒她,說李媽媽和華蘭、依蘭回來了,錢媽媽也回來了,都在外面候著呢。
按原本的推算,李媽媽、華蘭、依蘭確實這兩天該回來了。錢媽媽與李媽媽都是府里的老人,自文玉五歲時就一直跟在文玉身邊,李媽媽無兒無女,竭然一身,了無牽掛;錢媽媽也只有一個外甥女,已經嫁人。前幾天錢媽媽的外甥女生孩子,杜文玉準了錢媽媽十天假,去看望外甥女。
杜文玉趕忙起身,雖說有人服侍,但有些事,杜文玉還是喜歡自己動手,簡單梳洗了一下,挑了簾子出來。
李媽媽幾個人回到府里時,已經從紫淑那听了事情的經過,此時也已換上白衣,坐在外間候著。
見杜文玉出來,幾個人連忙起身,杜文玉到上首坐了,又揮手讓幾個人坐下,「趕了這麼久的路,都坐著吧,沒外人,咱不講這麼多規矩。」又讓紫淑、紫藤為幾個人倒了水。
杜文玉先問了錢媽媽外甥女和孩子,錢媽媽道︰「大人、孩子都好,生產時也沒受什麼罪。我看她婆婆照顧的也盡心,沒啥不放心的,就回來了。臨來時,我外甥女還讓我替她給小姐和夫人問安,謝夫人、小姐送的禮物。」
「都是些小東西,不值幾個錢。只要大人、孩子平安就好,平安就是福啊。」
錢媽媽點頭稱是。
杜文玉又問了李媽媽一行這一路的情形。
華蘭口齒憐俐地講了這一路的經過,「按小姐的吩咐,這一路上,奴婢們明查暗訪,將這十三家米鋪、七處田莊、三家酒樓,轉了一遍,並將每個鋪子的店面布置,及所到每一處的問話和長櫃的答話都細細地記在了本子上,查帳結果也記在了本子上。」說著將幾個本子遞了上來。紫淑接過放到杜文玉旁邊的小幾上。
杜文玉看了一眼,點點頭,道︰「這一趟,你們都辛苦了,現在這事就先放一放,待爹的事忙完了,再細細商酌。」
幾人均點頭稱是。
杜文玉環視了幾人一下,目光對著李媽媽、錢媽媽道︰「咱家人口簡單,大大小小、前院、後院的原也沒多少事。不過,明日爹爹的棺木回來,肯定要忙一陣子。我跟杜總管說過了,萬一他要缺人手,我這邊的人隨他調譴。紫淑、紫藤、華蘭、依蘭畢竟年輕,經的事少,到時還要錢媽媽、李媽媽多多費心才好。」
听杜文玉這麼一說,李媽媽忙道︰「這些原都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本分,如何當得住小姐如此說,豈非折煞老奴了。」錢媽媽附和道「就是」「就是」。
杜文玉道︰「我知道兩位媽媽、包括紫淑她們幾個,對我都是一心一意,雖說主僕,實則如同親人,有你們在我身邊,是我的底氣,也是我的福氣。」
幾個人心里均是一酸,依蘭紅著眼楮咕噥道︰「奴婢待小姐的心,小姐知道;小姐待奴婢們的好,奴婢們也都銘記于心。怎的今天小姐突然說這些,讓大家心里怪難受的。」
杜文玉扯了扯嘴角,「那不說這些了,來日方長。這段時間舟車勞頓的,肯定沒歇好,一會李媽媽、錢媽媽、華蘭、依蘭就回去好好休息,我這里有紫淑、紫藤就夠了。休息好了,明天再回來當差,到時還有的忙呢。」
李媽媽幾人一路馬車,確實感到疲憊,也沒推辭,應了一聲,起身走了。
文玉帶著紫淑、紫藤又去了杜文近處。杜文近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平時這個時間早就不知野哪兒玩去了。可能這兩天家里的氣氛感染了他,此時此刻正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屋里,翻看著昨天文玉教他背的《三字經》。杜文玉從門口看到杜文近的背影,見他老實地坐在屋里看書。沖看見自己的郝氏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雖然只睡了一個時辰不到,杜文玉覺得此刻自己精神很好,完全沒有失眠一整夜的疲憊。事以至此,傷心、憂慮都于事無補。凡事得往前看,不為自己,為了母親、哥哥、弟弟,也要把日子往好了過;那一關是誰也躲不過去的,人自一出生就如離弦的箭,總有落下的時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這是每個人的宿命,既無法改變,惟有接受了。
想到阮夫人此刻可能還未醒,杜文玉就帶著紫淑、紫藤去了外院。
杜文玉不止一次感慨,幸虧這個朝代民風相對開放,雖仍然講究男女大防,達不到男女平等,但對女子的要求不似其他朝代如此嚴苛,女子是可以隨意上街的,遇到一些節日,如元宵節、花朝節、上巳節、乞巧節等,街上的姑娘更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處,哪里熱鬧哪里去。要是生在明、清那樣等級嚴明、規矩嚴格的時代,自己再有多的想法、心思、能力也會被那無形的東西扼殺的無影無蹤。
杜文玉一行剛到垂花門,就遇到了來找自己的杜源。杜文玉跟著杜源將靈棚、牌坊、供桌、牌位和祭器、祭品、遺像、各式紙扎和陪葬品等看了一遍。杜文玉看各處都準備得十分穩當,心中不禁暗暗點頭︰不愧二十多年的老總管,是個辦事讓人省心的。
杜文玉又問了喪事的其它情況。杜源答道︰「今早上,老奴親自去了苦禪寺請苦禪大師算了一下,明日辰時三刻老爺的棺木進家最好,老奴已經派了杜乾帶了人去接應了。」
苦禪寺位于宣州府城外的的梧桐山上,苦禪寺的歷代主持都被稱為苦禪大師,據說很是靈驗,香火一直不錯。阮夫人生杜文近後,杜文玉也去過幾次。但只是燒燒香,為阮夫人祈個福什麼的,從未見過主持。杜文玉對神佛之說,一直秉承信可不信亦可的觀點。听杜源如此說,道︰「既然大師如此說,就照大師說的做吧。」
杜源又將與族里定的,由誰來擔任護喪,誰為主賓,誰為相禮,一一告知杜文玉。杜文玉仔細听著。末了,杜源又道︰「二少爺不在,大老爺家的兩位少爺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到。所以族里安排了幾個與小姐同輩的少爺明天一早去城外接棺,小姐看到時要不要四少爺同去。」畢竟杜文近才上歲的孩子,有些事怕他做不來,撐不住。
杜文玉略一思索道︰「帶他去吧,讓杜方、杜謹陪著,晚會我去告訴他。這是為人子該做的,哥哥不在,他責無旁貸。」
杜源應了一聲,又將其它一些瑣事一一對杜文玉講了,杜文玉見各項事情杜源都想到了,也沒其它要做的,就又帶著紫淑、紫藤回了後院。
此時,阮夫人已經醒了,杜文近也在。杜文玉睢著母親雖精神仍不太好,但已不像昨天那麼激動。忙將杜源對自己講的那些個喪事安排的事宜,對阮夫人講了一遍。阮夫人听了,又淒神愣了半晌,方懨懨地點頭到︰「杜源辦事,向來讓人放心,各處都安排的很妥當。」說完,又模了模杜文近的頭,「阿近也成大孩子,明天跟乳母和杜方去城門外接你爹爹去,到時,萬事要听杜方、杜謹的安排,不得哭鬧、不得任性,知道嗎?」杜文近窩在阮夫人懷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姐弟倆又陪著阮夫人用了晚飯,阮夫人雖還是沒有胃口,可看著近在眼前的女兒和小兒子殷切的眼神,還是強迫自己進食了一些。
飯後,安置好阮夫人,杜文玉將杜文近送回房間,又對郝氏囑咐了幾句,才轉身回自己房間。
回到屋里,杜文玉沒有絲毫睡意,也不想看書。在塌上坐了,又起來,站在窗戶旁往外看了一會,又百無聊賴地回到塌前。得想辦法讓自己靜下來才行。紫淑、紫藤看著杜文玉坐臥不寧,心神難安的樣子,也束手無策。紫淑問道︰「小姐是不是還在擔心老爺的喪事,白天不是都看過了,杜總管都辦妥當了,小姐就別擔心了。」杜文玉道︰「我不擔心這個,有杜源和族里人在,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只是擔心娘親,明日親眼見到爹爹的骨灰,還不知道她會是個什麼樣子,一想到明天的事,我心就靜不下來。」
紫藤道︰「這也沒法子,夫人這一關總要過的。您現在擔心也于事無補啊!」
杜文玉唉了口氣道︰「是啊,這一關總要過的,擔心也沒用」,坐在榻上呆愣了片刻對紫淑吩咐道︰「明個一早,你就把回春堂的徐大夫請來,萬一…….有大夫在總會好點。」雖然沒說出口,紫淑、紫滕還是明白了杜文玉口中未盡的意思。
紫淑應聲道︰「小姐放心,奴婢明天一早起來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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