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安排好了,杜文玉仍是心神不寧。////看杜文玉這個樣子,紫藤道︰「小姐既然靜不下來,不如看看佛經,上次自苦禪寺請來的那些佛經,小姐一本還沒翻過呢。」
杜文玉恍然想起,三個月前,自己陪娘親去苦禪寺上香時,一時興起,說要修身養性,從苦禪寺請回了一本《金剛經》。當時娘親還嘲笑她,平時不理佛的人,怎麼一下子想讀佛經了?記得自己當時怎麼說來著,「誰說佛經請回家是讀的?如果佛祖顯靈,擺在那里也有佛光普照。」此話引得娘親和身邊的丫鬟婆子笑了好一陣子。
想起這茬,杜文玉忙讓紫藤將那本佛經找出來。又讓紫淑將筆墨紙硯準備好。佛經這種聖物,讀是讀不進去的,那就抄吧,抄書也能靜心。雖然自小練習毛筆字,杜文玉的字還是稱不上好,能入眼而已,好在字體端方、大氣,一瞬眼睢過去,倒也整齊好看。直到抄了十余頁,心才慢慢靜了下來。
十八一早起來,杜文近攜同族里的族兄由杜方、杜謹陪著去接杜長言的棺木。紫淑也早早地去回春堂將徐大夫請了來。
杜氏一族算不得大族,但此時此刻全都聚在杜文玉家里,還有一些平時與杜家親近的人家也都派了人來幫忙,男子各司其職,各自做著安排好的差使,女眷大多在後院陪著阮夫人。
辰時三刻,杜長言的棺木準時進了杜家的大門,滿院的丫頭婆子、小廝均跪在大門口迎接。杜文玉和族嬸劉氏一左一右扶著阮夫人,後面跟著一些同族的婦人一起迎到了大門口。
伴隨著滿院哭聲,杜坤、杜乾和幾個親隨一路護送棺木到了靈棚,主事的人早已在那里等著。移棺、收殮……,一步步,在眾人的哭聲中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在最後即將重新蓋棺時,阮夫人掙扎著起身,非要看杜長言最後一眼。杜文玉和劉氏扶著阮夫人站在棺木旁邊,阮夫人雙手扶著棺木沿,低頭俯視著躺在棺木中蓋著壽衣的骨灰盒,阮夫人泣不成聲地喊了聲「老爺」,即昏了過去。
杜文玉和劉氏及一眾女眷,趕忙將阮夫人扶到後院臥房。
接下來的喪事仍按規矩,一步一步地進行著。
一直隨侍在側的徐大夫為阮夫人診好了脈,道︰「夫人身體虛弱,又一時悲傷過度,昏厥過去,暫時沒有大礙。」說完又娶了筆墨,開子方子。杜文玉接過看了看,交給秋羅道︰「你跟紫藤一起到庫房看看這些藥材是否都有,缺了什麼趕緊到藥鋪抓來。」秋羅、紫藤接過單子急忙去了。
徐大夫又交待了一些飲食上的注意事項,最後沉重地說︰「原本夫人的病已漸好,再調養個一年半載就與常人無異了。此次夫人悲傷過重,比之當初的病體還要沉重,若以後能寬心靜養,潛心調養個三年五載,或許能好,就怕夫人心結不解,最後就怕會藥石罔故了。」旁邊的幾位夫人听了也是心中一嘆,這一會半會的阮夫人的心結怕解不了,只能看往後的造化了。
徐大夫開的都是些常用藥,庫房里都有,很快,秋羅和紫藤取了藥回來。徐大夫又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兩人趕緊下去煎藥。徐大夫告辭,杜文玉讓紫淑去送徐大夫出去。
轉身看著一屋子的嬸娘、嫂子,杜文玉忙跪了下去,垂首道︰「今天多虧了各位嬸娘、嫂嫂們,文玉在此謝過了。」忙有那眼疾手快的,一把扶起她︰「唉,這孩子都是一家人,做什麼謝來謝去,快起來快起來。」剛才一直與杜文玉一起扶阮夫人的那位族嬸,族長的二兒媳劉氏,此時也道︰「攤上這事,只有往開了想,你平時還要多寬解寬解你娘才是。」杜文玉滿眼含淚、臉上說不出的淒苦,點頭稱是。
劉氏又轉身對其它人道︰「二嫂子如今這樣,正需要靜養。就讓阿玉在這照料著。咱們去前面看看,幫著招呼招呼女客。」眾人听了點頭同意。又紛紛安慰了杜文玉幾句,跟在劉夫人身後走了。
眾人一走,杜文玉忙深吸了一口氣,有這些族嬸、嫂子在前面擋著,母親就能清靜些。靈棚那里有阿近、杜乾、杜坤、杜方、杜謹守喪,自己就先留在這里守著母親吧。
不大會,秋羅和紫藤煎好藥端來,林媽媽扶起阮夫人,讓她靠在自己懷里,杜文玉接過藥碗,模了模,冷熱適中,將藥汁一勺一勺送進阮夫人嘴里。阮夫人迷迷糊糊,似醒非醒地,倒也把藥汁喝了進去。
由于今天來吊唁的客人多,且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做為孝女必須留在靈前答謝禮。喂完藥,留了林媽媽、秋羅、秋月守在阮夫人床前,杜文玉又怕錢媽媽、李媽媽忙不過來,讓華蘭、依蘭去給錢媽媽、李媽媽打下手,只帶了紫淑、紫藤去靈棚。
一天下來,杜文玉哭的兩眼通紅,人也疲備不堪。劉夫人與族里的妯娌看到文玉這樣很是擔心,這喪事還得好幾天呢,如此下去,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呀,萬一連杜文玉也倒下去,這個家可怎麼辦。幾人商量了一下,就讓杜文玉回去守著阮夫人,給阮夫人侍疾。她們前面幫襯著,如果有需要杜文玉親自出面的,再派丫頭請她過去。杜文玉也覺得如此下去,自己身體有點吃不消,後面來吊喪的多是平時不太親近的,略一遲疑也就答應了,又向劉夫人等人再三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如此,杜文玉大多時候守在阮夫人床前,劉夫人派人來叫人,才去靈前答謝禮。來人雖多,但多知杜府的情形,知道當家主母病重,女兒在床前侍疾,大家也不往心里去,所以真正需要杜文玉出面的並不多。
杜文玉和林媽媽,在給阮夫人喂的藥里,仍加了少量的安神藥,阮夫人大多時候都是昏睡狀態。
到了十月二十這日中午,杜文玉的舅舅阮世源帶著夫人秋氏及兩個兒子風塵僕僕趕到。靈前拜祭完畢,阮世源帶著兩個兒子在前面幫著支應客人,秋氏則讓丫鬟領著去了阮夫人房中。
阮夫人仍昏睡著。看著消瘦盈弱的阮夫人,秋氏滿目含淚,她跟阮夫人關系一直不錯,雖說生阿近後,阮夫人身體不太好,但從未像現在這樣憔悴,憔悴的讓人心驚。她一邊拉著阮夫人的手,一邊哽咽不成聲。
看到秋氏這個樣子,杜文玉趕忙勸慰到︰「舅母,娘親看到你這樣子又該傷心了。」
「是我糊涂,不哭了、不哭了。」秋氏忙用帕子擦著眼淚,又問道︰「你娘親一直這麼昏迷著嗎?找大夫看過了沒有?」
杜文玉道︰「娘親自生過四弟後,身子一直不太好,本來已調理的差不多了,沒想到爹爹又出了事,娘傷痛欲絕,才又加重了病情。前幾天昏厥了過去。後來醒了,但這兩天人來人往太多,我怕娘親再受刺激,所以喂了她一些安神湯。所以才總是昏昏欲睡,似醒非醒的。等喪事過後,停了安神湯,會好些的。」
秋氏了解了事情經過,微微安了心。就安靜地陪在阮夫人床前,時不時輕輕地問杜文玉些家里的情況。
秋氏幾個月前才隨阮世源來過宣州,那時阮夫人身體比現在要好些,家里人口簡單,也沒多少操心事,那時秋氏還暗嘆阮夫人好福氣,沒想到才多長時間竟落個這樣的結果,真是世事無常啊!
阮世源瞅著人不多的時候,和兩個兒去後院看了看姐姐阮夫人,看到姐姐盈弱的樣子,心疼不已,又想到姐夫的不幸離世,雖五尺男兒,也不禁淚盈滿框。他與姐姐自幼喪母,後來父親續娶,繼母不慈,雖不至于虐待,但基本上是無視他們的存在,父親經商長期不在家,可以說一直是他們姐弟倆個相依為命,相互照顧,要不是繼母無子,父親臨終前將家業傳給了自己,又替姐姐尋了戶好人家,他們姐弟倆才算熬出了頭,有了新生活。沒想到過了才過了幾年的好日子,姐夫又去了,姐姐、姐夫情深意重,如何能承受如此打擊!
阮世源雖是賓客,但因杜家人口單薄,長子又不在,阮世源就讓自己的兩個兒子阮承祖、阮承宗與杜文近一起為杜長言守靈。自己在前面幫著搭把手,有些杜源不好做主的事情,阮世源能幫襯一二。
秋氏就與杜文玉一起照顧阮夫人的日常起居,打理後院的一些瑣事。前面那些女賓客的迎來送往全部交給了二嬸子劉氏等人。
二十二這日,有婆子來報,大老爺家的兩位少爺到了。文玉問道︰「大老爺和大夫人來了沒有?」。婆子道︰「沒有,只大少爺和三少爺來的。」杜文玉沒想到遠在京都的兩位堂兄來的如此神速,原想著還要晚幾日呢,正擔心趕不上給爹爹送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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