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杜文玉對自己每天的時間進行了調整,為了不加重娘親的心理負擔,在陪伴娘親的同時,也會抽出一點時間忙些其它的事情。////阮夫人見女兒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緊貼著自己,失落的同時,又覺得心中松快不少。
十一月中旬,杜文玉收到京都大堂哥來信,告知杜長信病體已基本康復,讓文玉母女放心。杜文玉和阮夫人懸在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下。
她翻看了一下前段時間華蘭等人去各米鋪、酒樓、田莊的考查手記。
因每年年底,各處的掌櫃都會將各鋪子的帳本和盈利交上來,杜文玉對這些店鋪的經營狀況還是有所了解的,因前兩年遇荒年,又逢戰亂,流民遍野,好多鋪子都經營的不好,杜家阜縣的米鋪就曾閉店半年之久,即使正在經營的鋪子,狀況也不太好,盈利很少,虧本的也有。
但從手中的考查手記來看,今年入夏以後這幾個月,各處的生意已漸有起色。五月份之後,南川王叛軍被趕至川南一帶,北地基本平靜,再加上天公做美,百姓也不像之前那樣戰戰兢兢的了,這些酒樓、茶館的生意逐漸興旺起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杜文玉倒沒有多少驚喜。她派人考察的目的,本不在帳上,而在人。百廢待興,只要當今天子不是昏君、庸君,天下漸穩之後,必會采取措施,恢復國民經濟,促進商業繁榮,以此來保證國家的長治久安。只有民安,才能國安。在這樣的宏觀調控之下,要將生意做起來,首先要有做生意的人才。人才從哪里來?肯定不會從天下掉下來,也不會自薦到自己面前來,那只有一個法子,去找。茫茫人海,何處入手?當然得先從自己現有的人手里去發掘了。沒想到,這次考查還真有收獲。
各米鋪生意都差不多,經營米鋪的都是在杜家做了大半輩子的掌櫃了。而且各米鋪的大米都是出自家田莊。杜家七個田莊,光水田就有兩萬畝,旱地六千畝,供應自家的七個米鋪綽綽有余。這還只是杜長言名下的產業,杜長信名下的與這差不多,也是派專人打理的。杜家這些田地有一小部分是自己雇人栽種的,大部分是租給附近的村民種的,租金收的很低,但他們種出的糧食除了留下自家口糧外,余下的只能賣給杜家的米鋪,當然杜家米鋪也會按市價折算銀倆給他們。////
文玉倒是想過將現代生態農業的發展方式用在田莊的管理上,她前世也只是看過相關的報道,略有了解而已,對于具體的如何操作也不熟悉,再說自己冒然出手,做一些他人聞所未聞的事也易引人猜疑,所以只好先放一放,慢慢謀之吧。
家里的三家酒樓,一家位于宣州城的良順街,一家位于福順街,這兩間酒樓請的都是經年的老掌櫃,經營狀況一般,在宣州的這些酒樓中屬于中等。最後一家酒樓位于安陽。
文玉仔仔細細地將三家酒樓的考查手記,看了兩遍。三間酒樓中,杜家位于安陽的這間名為聚得順的酒樓經營的最好。該酒樓的大掌櫃叫王孝荃。王孝荃這人,杜文玉見過幾面,沒說過幾句話。只記得他相貌平平,中等身材,是那種扔在人堆里也不打眼的,但說起來話有條、有理,即使面對自己的父親杜長言,也不卑不亢,但又不顯琚傲,待人接物有禮有節。記得爹爹以前怎麼評價他來「為人端方,文質斌斌,雖是生意人,卻無銅臭氣」。看看這帳,這一年沒過完呢,帳上已有萬余兩銀子的盈余進帳,其他兩家加起來,也不過這個數字。看來這個王孝荃確有幾分本事。
說起王孝荃的來歷,杜文玉倒知曉一二。
王家三代之前就是經商的,到其高祖時,家中家財已十分可觀,但再可觀也只是個商戶,士農工商,經商排在最末,即能說明在世人眼中商人是個什麼地位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王家高祖就希望後代子孫能出個讀書人,來光耀門楣。可商人地位低下,不得參加科考,除非能得哪位翰林舉薦。王家只是地方上的一方巨賈,可朝中無人,雖有錢也夠不上,王家高祖願望再好,也只能落空了。後機緣巧合,朝庭采取新政,下告示,凡大慶朝民,不分貴賤,士農工商,均可參加科舉,以能者取之。盼了好多年,本以為無望,機會來了,王孝荃的曾祖非常明白父親的心思,也十分爭氣,寒窗苦讀數載,居然中了個舉人。王家上下喜做一團,王家子孫從此棄商從文,一門心思往仕途上發展。
也不知是否時運不濟,還是王家的風水有問題,之後,無論王家子孫多努力,最多也只中個舉人,進士一個也沒有。因以上三代無人經商,也不理庶務,家中資才越來越少,原本殷實的家境漸漸敗了,越來越窮困潦倒。
到了王孝荃這輩,王孝荃起初也是遵祖訓,準備走科舉之路,誰知連試兩場均名落孫山,等到第三場,王孝荃一看榜單中仍無自己的名字,一氣之下,將家中書本全燒了,據他自己說,不是讀書料,何必非讀書,讀書無用,不如無書。燒完書後,面對家徒四壁和高堂老母、懵懂弟妹,加上自己八張嘴,不讀書不要緊,總不能領著一家人喝西北風吧。正好當時的聚德順酒樓招伙計,王孝荃就去謀了這差事。
聚德順的老掌櫃見他談吐不俗,又識文斷字,就讓他做了帳房。又過了年余,老掌櫃覺得自己年齡大了,而王孝荃又勤快本份,就向自己的東家杜長言舉薦了他,讓他做了聚德順酒樓的二掌櫃。而王孝荃的身世,也是當時老掌櫃講給杜長言听,而杜長言又偶然在杜文玉面前提及的。
再後來,老掌櫃因年老請辭,王孝荃順理成章地接了聚德順大掌櫃一職。到現在也不過三年有余,前兩年光景不好不提,第三年,就有如此成績,是運氣,還是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杜文玉將手扎放下,將華蘭與依蘭叫來,讓她們講述一下她們在聚德順的所見所聞。
華蘭口齒伶俐,但因時間有點長,有些事記不太清,依蘭在一旁進行補充。
「我們是午時一刻進的聚德順,因時辰尚早,聚德順的客人較少,剛一進門,一個打扮齊整的伙計就迎了出來。進去之後奴婢仔細觀望了一下,酒樓給人感覺十分干淨清爽、桌椅擺放的很是整齊,坐在那里很舒服。我們要了兩張桌子,點了酒樓的招牌菜,有糖醋里脊、地三鮮、金針杏仁、什錦排骨、蝦仁燒豆腐、酸辣瓜條、白灼菜心、南瓜雞等,等菜的時候,伙計上的是泡好的中等的鐵觀音,還上了一小盤點心說是免費贈送的,讓我們先吃點點心墊墊,菜一會就來。因當時人少,菜上得也快。菜的味道也非常好。反正奴婢幾人當時都覺得非常好吃。」華蘭說完還不忘瞅瞅依蘭。
依蘭認同地點點頭道︰「聚得順的菜味道確實不錯,不比咱們府上廚子做的差。而且我們吃飯的時候,王掌櫃從二樓下來,看到我們很是驚訝,過來跟我們打了招呼,並囑咐伙計好好招待我們,又回了後堂。直到我們吃完飯,才又過來把我們幾人讓到樓上雅間,我們說明來意。不管是我們問什麼,還是查什麼,他都十分配合,一付問心無愧的樣子。給人感覺很磊落大方、值得相信的樣子。」
杜文玉听後,呵呵笑了起來,「看來,這個王孝荃確實有才,不光能掙錢,還一下子將我身邊的兩個大丫鬟收買了,不錯不錯。是個人才。」華蘭、依蘭听得自家小姐打趣趣她們,忙做懊惱狀道︰「小姐怎麼問,奴婢自當如實回答,怎麼就成了收買了呢。」
「好,好,是小姐我說錯了,不是收買,是實話實說,行了吧。」杜文玉改口道。
依蘭則一本正經、不依不饒地說道︰「本來就是小姐錯了,看來以後,我們是不能當著小姐的面夸別人的好了,一說好,就成了被收買了,奴婢可不想落這麼個背主的罪名。」
杜文玉連忙告饒道︰「好了,好了,你家小姐我已經認錯了,好依蘭,你就放過我吧。」
華蘭「撲哧」笑了出來,依蘭也笑了,忙又故意板起臉來︰「小姐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了,多傷奴婢的心呀,再說,憑幾句話就被收買了,您也太瞧不起我們了,起碼也得是黃金白銀的才行,怎麼也是您跟前的丫鬟呀。」
「好,好,不愧是我的丫鬟,懂得審時奪勢,到哪都吃不得虧。」杜文玉打趣道。
一席話,又將華蘭、依蘭逗笑了。
「王孝荃家里人的情況呢,你們打听多少,也跟我講講。」插科打諢了一番,杜文玉又將話引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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