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鄭氏陣疼了一天一夜,又給杜家添了一個孫子,全家人高興得不得了,同時邵氏也診出了兩個月的喜脈,真得是雙喜臨門。////因家里連著幾樁喜事,範夫人真是忙不過來,這個二孫子的洗三禮和滿月宴只怕要從簡了,到時只請幾家至親來熱鬧了一番。為此,範夫人專門向鄭氏表示,待二孫子的周歲禮定大辦做為補償。鄭氏很是通情達禮,弟妹剛有身孕,需要靜養,兩個妹妹待嫁之人,有些事也幫不上忙,知道婆母實在是顧不過來,只道這樣挺好的,孩子小,也經不住折滕。
鄭氏滿月之時,阮夫人攜杜文遠夫婦正好趕至京都,與此一同來的,還有二老太爺和五老太爺房里的人,他們也是听說文玉許配給了王爺,每家派人來參加婚禮的,二老太爺房劉氏帶著小兒子文梅來的,五老太爺房里來的是長媳秦氏。幸好杜家在京都另一個小二進的小院,平時沒有住,不過派有專人照看,平時也都有人打掃,不然,這麼多人同時到來,怕真沒地住了。杜文遠夫婦給單獨安排在杜文翰隔壁的院子里,阮夫人隨著兩個待嫁的姑娘同住,文近也從府學請了假,專程跑來參加姐姐的婚禮,像上次一樣,與響哥兒住一起。劉氏和秦氏則帶著僕婦住到那個二進小院里。
這次真是一家人團娶了!
第一天安頓好,大家都早早歇了;第二天,杜文遠攜新媳婦正式認親,在杜家正廳與伯父伯母見禮,杜長信和範夫人喝受了禮,又賞了新人禮物,因鄭氏還在坐月子,只杜文浩一人出面受了新人的禮,同樣贈了禮物,杜文翰、杜文蓮、杜文梅、杜文玉則要給給新嫂子見禮,也都收到了陳氏的禮物,杜文近因在宣州認過親了,此次並沒有跟著湊熱鬧,而是帶差著響哥兒在一旁玩耍。陳氏也給兩個小佷子準備了禮物,是六個八分的金luo子和每人一個金鎖和一個金項圈,響哥兒的女乃媽代兩位少爺接過收好。
看著滿屋的喜氣洋洋,阮夫人不禁感慨萬千,二月間來京都時,文翰還沒有成親,文梅的婚期還沒有定下,文遠和文玉的婚事更是沒影,這才幾個月,文翰和文遠都是娶了媳婦的人了,文梅和文玉也要嫁為人婦,這時間怎麼過得如此之快,快點讓人有點轉變不及了呢。
範夫人將阮夫人叫至自己的院子,將自己為文玉置辦的嫁妝一一拿給阮夫人看,一個綢緞鋪子,三間米鋪,一個干果鋪子,五個鋪子,因杜家主要是經營米鋪起家,對米鋪比較有經驗,所以米鋪比較多,已派了專人打理;離自家住處不遠的一個三進的院子,離恆王府較近一個兩進院子;京都郊外一千畝的水田,二百畝果園,還有五百畝旱地,範夫人將這些房契、地契地拿給阮夫人一一過目。京都寸土地寸金,光置辦這些就用了近兩萬兩銀子。另外還有布料、家具、器具、各種首飾、衣物、擺件等等,都是在京都有名的店鋪訂制的,花費不小,大約兩萬兩,上次阮夫人派人送一的五萬兩銀子還有剩余。
將這些交待完畢,範夫人就要將剩下的銀子還給阮夫人,被阮夫人婉言拒絕,「大嫂為阿玉置辦的這些東西,我都很滿意,我初到京都什麼都不懂,要是還需要什麼,大嫂再看著添置就行了。」範夫人見阮夫人說得誠肯,也沒有推辭,又收回手道︰「行,弟妹既是如此放心,那嫂子我就卻之不恭了,待所有東西都齊備了,我再跟弟妹細講。」阮夫人「嗯」了一聲,笑著點頭。
範夫人吩咐身邊的丫鬟將這些房契、地契之類的東西都收好拿下去,轉身之際,見阮夫人又遞過來一個盒子,道︰「這是我給二佷女的添妝。」範夫人打開一看,是五千兩的銀票,不禁一驚,「這也太多了!」說著,就將盒子推還給阮夫人。
「大嫂先听我說完再推也不遲。」阮夫人止住範夫人推盒子的動作,道︰「我本想在宣州給阿玉找個婆家,守在自己身邊,這樣我也放心,誰知道天命難為,竟入了皇家的眼簾,成了親王妃,這是阿玉的造化,卻也是我憂心之處,我怕阿玉適應不了王府的生活,怕她在王府受委屈,怕她受了委屈無人訴說,待阿玉婚事完畢,我跟阿遠還是要回宣州的,到時,阿玉那里就要大嫂多照看幾分了。」說到這里,阮夫人眼角竟有些發紅,範夫人也被她說得不太好受,道︰「弟妹這是哪里話,阿玉是我的親佷女,照看她,是我應當應份的,這點你無需擔心,安心就是。」
「咱們妯娌這麼多年,大嫂的為人,我自是放心。阿玉這孩子自小懂事,心也寬,待下人也好,就是因為這樣,我反而更不放心,怕她適應不了王府的那些彎彎繞繞,這些就要牢煩大嫂多指點她了。我看二佷女與她甚是交好,她有個能說知心話的姐妹,我也放心一些,文玉在京都這段時間也沒少蒙您照顧,家里的事,我不是十分清楚,但也知之二,當年分家時,分給大伯的家業,在你們定居京都時就變賣了大半,再加上前些年收成不好,你們府上的進項肯定少了不少,大伯是個文官,又沒什麼油水,兩袖清風的,就指著那些進項過活呢,文浩成親、文梅出嫁這都要錢,如今又添了孫子,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對二佷女的心意,就像您對阿玉的心意是一樣的,還望大嫂替二佷女收下才好。」阮夫人的話入情入理,不論是實情還是道義上,無疑都說動了範夫人的心思,如今幾場喜事下來,家里雖沒到捉襟見肘的地步,卻也遠不如之前寬裕,就是自家當初說要給文玉置辦嫁妝,若沒有阮夫人派人送來的五萬兩銀子,這嫁妝也是置辦不起來的。
範夫人輕嘆了一口氣,輕輕將盒子拿過來,對阮夫人道︰「如此,就多謝弟妹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與大嫂為阿玉做的那些相比,這太微不足道了。」阮夫人笑道。
「都說是一家人了,就別計較那些了,做長輩的總是盼著孩子們好。」範夫人道。
「大嫂說的是。」阮夫人應道。
範夫人又道,文梅的嫁妝已備的差不多了,因嫁的是小戶人家,置辦的嫁妝就比文玉的差了好幾個檔次,不過鋪子和田產都不少,這樣以後不管女婿有多大出媳,都吃喝不愁,總能當個富家翁,阮夫人送的這五千兩正好用給她做壓廂錢。五千兩的壓廂錢,即使在京都也不算小數了。
她們妯娌在這里談論女兒的嫁妝,文玉、文梅姐妹則邵氏、陳氏窩在鄭氏處看小佷子。
「你看他多好玩,抓著我的手指不放,該不會把他當食物了吧!他還看我呢。」陳氏還沒怎麼接觸過這麼小的孩子,此時見了,處處透著驚奇。
「你看他睜著兩個大眼楮,他這會還看不清東西呢。」文玉見自家嫂子驚奇的樣子,感到好笑,好心地告訴她這個常識。
「是嗎?」陳氏半信半疑道,還真將手伸到小寶寶眼前晃了一下,發現小寶寶的眼皮真的沒動,不由驚道︰「真的看不見呢。」
「小孩子這麼大時都這樣,要等到三四個月才能看清呢。」文玉笑道。
「三妹懂得真多!」陳氏道。
「她呀,是百事通,抱起寶哥兒了來比我還有模有樣的,給孩子換尿布、包包被比女乃媽還熟練呢。」半躺著的鄭氏接口道,寶哥兒是杜文浩給二兒子取得小名。
「瞧大嫂說的,阿近小時候就是我帶的,也是一點一點模索出來的。響哥兒小時候你照顧起來肯定沒現在得心應手。」文玉道。
「那也得妹妹聰明才行,你看我,家里也有小好多的妹妹,我就從來不會照顧小孩。」邵氏道。
「那是因為三嫂家里有人帶呀,阿近出生時難產,我娘身體虛的厲害,交給女乃娘又不放心,只好我多花點心思了。」看著眼前的小佷子,文玉想到文近小時候的樣子,發現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那個襁褓中的嬰兒如今都八歲了。
陳氏听了這話,若有所思,在宣州時就听別人說道自己這個小姑能干,家中一應事務都是她在打理,成親那會,她不在府里,都是婆婆忙里忙外,還以為那是外人的奉承,現在看來,傳言非虛。
「不過三嫂現在學起也不遲,你現在才兩個月的身子,離生出來還有八個月呢,還來得急。」文玉看向邵氏的肚子打趣道。
邵氏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甜甜地笑道︰「那以後還得多向三妹請教才成,到時候你可能不藏私,只教大嫂不教我。」
「到時就怕三妹沒空教你,你呀,還是現在就跟著學吧。」鄭氏這會精神挺好,笑道︰「等你生的時候,她已經是別人家的人了,出個門子都怕不易,哪還有時間來教你。」
是了,再過兩個月,文玉就要嫁去恆王府里,姑嫂間哪能像現在是的整日見面。
鄭氏的話一出口,氣氛一度凝滯,嫁人是喜事,但分離總是讓人傷感。
「也沒說嫁人了就不許回娘家的,到時我就天天賴在家里,三位嫂嫂千萬別趕我走才好。」文玉狀似哀求道,那耍寶的樣子頓時將幾人逗笑。
「嫁人了哪能天天往娘家跑,再說嫁去的又是王府,沒恆王的允許,你可千萬別私自出府,要不然惹怒了王爺,怎生是好。恆王帶兵出身,听說發起怒來可嚇人了。」邵氏好意提醒道。
「嫂嫂們就不用替我擔心了,我既是要出來,自會尋好由頭,總不會自己往人家槍口上撞的。」文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又將幾人逗得莞爾。
幾人一直說笑至晚宴時分,丫鬟們來催著用晚飯了,才從鄭氏處離開。
中間隔了一天就是寶哥兒的滿月宴,那天鄭氏在丫鬟的侍候下好好洗了個澡,出來見客。說是客,其實也就幾家至親,鄭氏的娘家,範夫人的娘家等人,以及平常走的比較近的幾家,再遠些的就沒請,畢竟因著與恆王府連姻,杜家現在也算是在風口浪尖上,杜長信又一向小心謹慎慣了的,此時,自會不自找麻煩,盡量保持低調。
鄭五娘是鄭氏的堂妹,今天也隨著自己母親來參加外甥的滿月宴,其實她來的另一個目的也是想見一見文玉,畢竟在範府的游園會上,她們曾有一面之緣,說過話,只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那時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個初到京都話語不多的杜家三小姐有一天會凌架于眾多貴女之上,成為恆王妃的人選。為此,她們幾個圈中姐妹為此嘀咕了好久,思索恆王到底看中的是文玉的長相還是家勢,不管哪樣,文玉都算不上上佳之選,眾人費解之余,就四處打探文玉在宣州的過往,沒想到還真打探出來的,然後才有了前段時間關于文玉的流言,這倒不是她們幾人傳出去的,而是別人傳到她們耳朵里的,只是沒幾天,家中長輩就下了禁口令,命她們不許再提此事,但這卻仍掩不了她們對文玉的好奇。可杜文玉因是待嫁之身,一些出門應酬的事都避開了,令她們想見她一面都不太容易。原本借著與杜府的關系,鄭五娘可以上府上來找文玉玩,奈何有鄭氏在那攔著,說自家三妹忙著繡嫁妝,怕是沒空陪她,是以擱至現在才找到機會。
隨母親看望了寶哥兒,送上了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沒等鄭五娘去專門打探文玉的行蹤,文玉、文梅就來找她了,今天來客中未婚的小娘子本就沒幾個,除了鄭五娘,還有就是範家的兩位表妹,範八娘和範九娘,文玉姐妹倆身為主人,自然要款待,將幾位小姐請至內院一處花廳,文梅解釋道︰「因著府上事太多,所以就沒請戲班子來,只幾家親近的聚聚,今日冷清了些,若是慢待了各位妹妹,還請各位妹妹多擔待些。」
三位小姐忙道︰「梅姐姐太客氣了,都是至親,隨便些便好。」說話間,三人均有些拘謹,不似游園會上那般放得開。
「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幾位妹妹這麼拘謹,你們又都不是第一次來府上,以往可不是這樣的。」文梅笑道。
鄭五娘和範八娘、範九娘彼此低著頭,你瞅我一眼,我瞅你一眼,均笑笑,卻並不多話。
「三位妹妹如此,可是因為我。」文玉望著三人笑道。
三人中範九娘年紀最也,也最沉不住氣,听得文玉這樣說,忍不住抬頭道︰「來時,娘叮囑我們,要我們謹言慎行,說你身份今非昔比,一定要不能在言語上冒犯了你,所以我都有點不敢說話了。」說得範九娘這麼直白的話,範八娘暗里拽了拽九娘的衣角,這話,怎麼能直說呢。
「我還是以前的我,咱們姐妹一處說話,取樂,哪就冒犯的了,你們也太小心了,再說,我現在只是杜家的三小姐,是你們的阿玉姐姐,所以你們放寬心便是。」文玉安撫道。
听到文玉如此說,範九娘長吁了一口氣,拍掉了八娘拽著自己衣角的手,松了松肩膀道︰「我就說,阿玉姐很平易近人的,就是八姐,老在我耳邊提醒我,讓我不要亂說話,快把我憋悶死了。」對于範九娘的直爽,八娘臉色微微發紅,卻又不得不開口道︰「九娘說話一向是口無遮攔的,阿玉姐姐別見怪才好。」
「八妹妹太見外了,我就喜歡九娘的直爽,她又沒說錯什麼,我為什麼要怪呢,八妹妹也要放開些才好。」
「就是,八姐就是太小心了。這是姑姑家,有什麼好擔心的。」九娘直愣愣地道。
看著範九娘爽直的樣子,不光文玉、文梅,連鄭五娘和範八娘都笑了。
如此一來,氣氛倒緩和起來,不似剛才那麼冷清。
「上次跟阿玉姐姐的一面之緣,還是在範府的游園會上呢,那時,我們大家都在猜測誰會被恆王選中為妃,又擔心其中的某位姐妹被選為側妃,事過境遷,這緣份竟落到姐姐頭上了。」鄭五娘感慨道。
對于上次仗義直言的鄭五娘,杜文玉印象很好,只是沒想到今天來的三位小姐,一來到話題竟都圍著自己的親事打轉,細一想,也是人之長情,她就像是個方外之人,突然闖入她們的眼簾,一下子吸引了她們的目光,站在那麼突兀的位置,引起大家的矚目也不奇怪。
「我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別說我,就是我們家,都沒想過這樣的事會發生在我們家,聖旨下來時,我還以為下錯了呢。」文玉心有戚焉焉道。文梅在一旁點頭附和,這真是家里想都沒想過的事。
「這就是姐姐的緣份,不然怎麼之前那麼長時間恆王沒選,偏等到姐姐進京才選呢,這是上天注意的姻緣。」鄭五娘道,「穎娘和阿悠就是缺少這份緣份。」
「狄小姐和韓小姐現在如何了?」听鄭五娘提到狄穎娘和韓悠她們,文玉關心地問道。
「還好,將姐姐指給恆王的旨意下了沒幾天,狄尚書就為穎娘說了一門親事,是欽天監監正的長子,去年剛中的進士,本來那個年紀的人早該訂親了,可他爹給他批命數,說他不宜是訂親,必須滿二十弱冠以後訂親才好,今年五月份行的弱冠禮,正好狄尚書想給穎娘找個乘龍快婿,一眼就瞅上了,一打听各方面都合適,就訂下了。至于韓悠,目前還待字閨中呢。」
都是年輕的姑娘,平日也不常出門子,本就對外間的事生了許多興趣,又是談的同齡之人的共同話題,許多話就不自覺地往外冒了。
上次範家的游園會雖只是一面之緣,但文玉對狄穎娘和韓悠幾人的印象還是比較深的,原因無他,當時,她就是奔這幾人去的,雖說最後一點也沒用到,起碼現在說起她們來,文玉心里有了比較,不至于插不上話。
「是不是韓家眼界太高了!」文玉認為,韓悠性子直爽,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不像狄穎娘性子深沉,親事應是更好說一些才對!畢竟那當待選名冊上的幾個姑娘年紀也不算小了。
「也不是,阿悠老想找一個長得好看的,那些長得不好的,她看不上,韓大學士夫人又慣著她,每次說親,都會讓她先偷偷見見人,誰知道阿悠沒一個看得上的,一來二去的,到現在也沒個議親的對象。」鄭五娘不禁替好友擔憂,上了待選名冊的人,趁著現在,趕緊嫁了才好,不然哪天上面想起來,說不定就指給恆王做個側妃什麼的,到時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就算是側妃到時還得向文玉這個正妃行妾禮,她們這一眾小姐妹中估計沒一個樂意低這個頭,更何況這個正妃娘家的身份地位都低了自家不老少,這讓人情何以堪。
「這是緣份還未到,緣份到了,自然也就找到了。」文梅道,雖說當日在範府眾位小姐對自己和文玉的態度還不錯,因那是在自己親舅舅府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們又自詡大家出身,自不會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給自己姐妹臉色,但心里到底瞧不瞧得上自己姐妹,也只有她們自己心理知曉了,別看文梅在外不顯,內心還很是護短的,何況除了鄭五娘和自己舅舅家的姐妹外,文梅與其她人並不熱絡,是以其他人的婚配在她真是無關,因此說起話來也就不痛不癢了。
「話是這麼說,韓夫人為被沒少被韓大學士數落,直說是她把阿悠慣成那樣的。」說到此鄭五娘嘆口道,又道,「做娘的總是心軟,總想給女兒找個家勢、人品、才學各方面都好,還要女兒樂意的才行,當爹的才想不這麼多,只想著怎麼對自家有好處,才不管女兒的心思呢。」
「話不是這麼說。」範九娘插嘴道,「你家三姐姐不就成了我大表嫂。」範九娘指的是杜文浩妻子鄭氏,鄭氏嫁入杜家可以說是低嫁,像杜家這樣的家勢在京都真是不顯,鄭家則不一樣,祖上出過不少高官,即使現在,在朝不官的也好幾個,職位不見得多高,但人家的地位在那擺著呢。
「那不一樣,那是我大伯母疼我三姐姐,而我伯母在我伯父跟前說話,向來說一算一,要不然」話說了一半,鄭五娘像是意識到當著杜家兩個姑娘的面,有些話說來不妥當,因此話沒說完就岔開了,「事實證明,我伯母做的有多英明,你看我大姐姐和二姐姐嫁的,大姐夫還只是郯國公府的一個遠房,雖有功名在身,也只做了個六品的小官,家里小妾就有兩個,听說,大姐姐那位婆母還張羅著要再給抬一房呢,話說的好听,說我大姐夫子嗣單薄,至今也只有一個嫡子,大姐姐這麼多年也沒有所出,大姐又要管家,怕照顧起姐夫來不盡心,再納一個來為大姐姐分憂。其實我大姐姐生下嫡子後,又有過兩次身孕,只是孩子就那麼其妙地沒了,她不想著查明原因,竟想著給我大姐姐添堵。我大姐姐上次回娘家時,挺明媚光鮮的一個人,現在臉色灰暗,人也憔悴不少,害得我伯母心疼的不得了。」
提到自家大姐的遭遇,鄭五娘不禁長吁短嘆,對大姐姐的婆婆那是恨得咬牙切齒,可光恨又有什麼辦法,那是她的婆婆,又不能怎麼著她,不然就是頂撞婆母,是不孝,這麼一頂帽子壓下來,大姐姐的日子怕是要更難過了,如今也只有慢慢熬了。
鄭五娘說得氣憤難平,听的四人也是揪心不已,身為女子,嫁人就如同二次投胎,在娘家再嬌寵的姑娘,到了別人家,在婆母和夫君面前也得服低做小。
「二姐姐要好一些,婆婆倒不那麼不講道理,也不往屋里塞人,可二姐夫的兩個通房是自小伺候慣了的,在二姐姐面前不禁有些拿大,在二姐夫面前還好些,循規蹈矩的,被著二姐夫卻對二姐姐多有頂撞,被我二姐姐說了幾句,就到二姐夫跟前哭前喊地的,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為此,二姐姐和二姐夫沒少因為這兩個通房置氣,好在二姐的婆婆明理,每遇到這種情況都幫著二姐,有一次還親自發落了那兩個通房,可二姐夫護得厲害,罰了又如何,不還得天天在二姐姐面前礙眼。要我說,就我三姐的日子過得最舒心,夫妻同心,婆婆和善,小姑又謙讓。我和四姐,就想著娘將來也照著你娘這樣的給我們找個夫婿,這輩子也就知足了。」鄭五娘說最後這話的表情像個歷經滄桑的人,惹得範八娘、範九娘低低竊笑。
「還不到二八年華,竟是私春了呢,以後那些話本子少看。」文梅一副大姐姐的派頭,點著鄭五娘的額頭嗔道。
「我說的可是大實話,你們難道不這樣想,就會笑話我。」鄭五娘一副看透別人心事的模樣,瞧得文玉好笑,問道︰「你剛說,你還有個四姐未嫁,怎麼今天沒見她來?」
「我四姐自小身體就不好,長年臥病在床,吃藥跟吃飯似的,基本上不出門,頂多在自家院子里轉轉。」鄭五娘悶悶地答道。
一旁的文梅和範八娘和範九娘也跟著嘆氣,幾家關系較近,她們都是認識鄭四娘的。「你們再找別的太夫給看看,听說坊間有許多游醫醫術都不錯呢。」文梅道。
「沒用,連太醫院的醫正都說,這種病,只是熬時間罷了,胎里帶的,沒法治,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鄭五娘低嘆道。
「听說永平候府的大小姐,當年就是因了這病走的。」一向膽心謹慎的範八姐此時嘀咕了一句。
「永平候府的大小姐?」杜文玉疑惑地重復了一遍。
「謝璃是永平候府的二小姐,在她之前原有個姐姐,也是自小身體不好,跟我四姐的毛病差不多,經常莫名其妙就昏倒在地,還喘不過氣來,臉色發白,太醫說是胎里帶的心氣不足,是早夭之像,可是永平候夫人不死心,仍是好湯好藥地用著,奈何天不隨人願,那位大小姐只活到十歲就沒了,永平候夫人病了好一陣子呢,後來又生了謝璃才好了的,所以很是寵愛謝璃。」鄭五娘對這些勛貴之家的八卦顯見比範八娘、範九娘知道的多,這些陳年舊事,竟也講的頭頭是道。
「阿玉姐姐,你可要小心著些那個謝璃,大家都知道她從小就喜歡恆王,這次沒當成恆王妃說不定會忌恨你呢。听說,前段時間關于你的那些流言就是從永平候府傳出來的。」範九娘想到了什麼,提醒文玉道,範娘跟永平候府關系一般,跟杜家卻是很近的姻親,熟遠熟近她自是分得清。
「好,我以後多注意些!」文玉笑著應道。
「你可別不放在心上,九娘說的是真的。」鄭五娘見文玉一副不太放在心上的樣子,將剛才對自家姐姐的擔憂拋放置之邊,對文玉鄭重道︰「上次就是永平候府辦了一個文會,我們大家都去了,然後關于你的那些流言就傳出來了,我身邊的丫鬟告訴我,她就是在永平候府時,從永平候府的丫鬟那里听到的,所以我估計,就是謝璃故意派人說的,那些貼身丫鬟听了,誰還會瞞著自家小姐,這樣一來,大家就都知道了。原本我以為那謝璃還不錯,但流言的事一出,我就覺得她不夠磊落,這段時間,永平候府的宴請我都沒再去了。」
听了鄭五娘的話,再跟前段時間陸如嫣的說辭一聯系,文玉就可以肯定,那流言一事必是永平候府搞出來的無疑了。不是說謝璃是個大大咧咧,心思單純的女孩嗎,竟能做出這種造謠毀人名節的事來,難道是愛情蒙蔽了人的神志,以至于不擇手段!說來說去,還是恆王惹來的桃花債呀!自己間接成了受害者。
心中替自己哀嘆了一番,暗暗想了一下自己的處境,不得不打起精神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管他什麼牛鬼蛇神,定是不能饒過的,大度是對那些無心犯錯之人而言,若是故意害自己的人也輕易放過的話,自己這輩子估計九條命都得搭進去。
「謝璃嬌寵長大,很跋扈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雖從陸如嫣那了解到一些謝璃的事,難免以偏概全,還是多打听打听的好。
「跋扈倒也談不上,有些小姐脾氣是真的,不過,人還是很直爽的,性子嗎?跟九娘差不多,卻不如九娘顯得機靈。」鄭五娘斟酌著用詞,講道。
「哪兒跟我差不多了,我可沒她那歹毒的心思,往阿玉姐姐身上潑髒水,就算阿玉姐姐成不了恆王妃,恆王也不見得娶她,要真喜歡她,怎麼還會弄個什麼選妃,還不選她?」範九娘听鄭五娘哪自己跟謝璃比,惱羞成怒道。
「我是說你們說話都直來直去,想什麼說什麼,不太會掩飾自己的心事,這一點有些像,又不是一模一樣,你急什麼。」鄭五娘忙解釋安撫道。
「這還差不多。」範九娘一听不是說自己壞話,氣立馬消的無影無蹤。
「這樣脾氣的人,不是應該直接到杜府來找三妹的麻煩嗎?怎麼能想出這樣曲折的壞主意。」文梅看著範九娘,實在不明白,她跟謝璃沒來往,不太了解謝璃的為人,反正九娘想不出這樣的主意。
「我也很納悶,要不是能肯定消息是從謝府傳出來的,我也不信會是謝璃搞出的這事。」鄭五娘也很納悶,因著那事,自己府上也跟著擔了心的,必竟是姻親,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杜家倒了霉,于鄭家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肯定是有人在她背後出謀劃策唄。」杜文玉了然一笑,越是這種性格的人越容易被人操縱,特別是這種被感情蒙了兩眼的人,盲目起來,都是別人指哪,她打呢,顯見給她出謀劃策的人很聰明,萬一這污水真潑對了地方,做實了自己的罪名,身為恆王的父親,慶仁帝哪怕自己打自己的臉,也不會讓兒子娶個這樣的媳婦,要說這主意卻實不錯,錯就錯在,她沒算到恆王的心思,人既是他親自選的,除非他自己不願要了,否則怎麼因為外力而輕易放手。
「我還听說,永平候府發賣了一個丫鬟,好像還是謝璃身邊的大丫鬟,不知道是不是跟這事有關。」鄭五娘又透露了一個細節。
「有關不有關的,這事已經過去了,咱們也管不了,以後我小心些就是了。今天是寶哥兒的滿月宴,我們姐妹好不容易一處,就別說那些讓人費神的事了,說些別的,高興的。」文玉思索了半天也沒頭緒,自己的消息來源還是太少了,還是讓其他人頭疼去吧,于是扯開話題道。
「就是,咱說別的。我就說我三姐有福氣吧,我大姐姐成親十年了,才生了一個兒子,我二姐也只得了一兒一女,我三姐已經兩個兒子了,我娘說,有了兩兒子,我三姐就在婆家站住腳跟了。」本來是娘家人背地里說的話,被鄭五娘這樣公開一說,令在場的幾個姑娘笑起來。
「你呀,當著我們婆家人的面,說什麼站不站住腳跟的,剛才還說九娘說話都直來直去,想什麼說什麼,不太會掩飾自己的心事,我看你也是那樣。」文梅笑得差點岔氣,指著鄭五娘的手抖個不停。
「就是,就是」範八娘和範九娘也笑得東倒西歪。
文玉也笑個不停,這姑娘真是個說笑話的好手。
姐妹幾人在一處說說笑笑,一天過得很快,等鄭五娘和範氏姐妹二人要走的時候,已與文玉處得非常熱絡了,根本瞧不出早上初見面時的緊張與疏離。三人說好,等文梅姐姐出嫁時,還會再來的。
等晚些時候客人都走了,文梅和文玉各自回自己屋里休息。
杜文玉今天可謂心情氣爽,不禁弄清了流言的事,還得到不少額外的消息,讓自己對以後的生活增加了不少信心。
忙完寶哥兒的滿月宴,接下來全家全力以赴準備文梅和文玉的婚禮。
相對于杜家的笑盈盈,永平候府則相對冷清。
永平候這次真是發火了,下令將謝璃關禁閉一個月,不滿一個月不準出來,在此期間,不準任何人探視,除了送飯的丫鬟,任何閑雜人等不得靠近三米之內,就是永平候夫人掛念女兒時也只是遠遠望向房門兩眼,或是向送飯的丫鬟詢問,不趕近前半步。還專門派了自己的親信和兩個婆子看守房門,這下謝璃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為了,因為連謝老夫人都不敢吱聲了,更何況是其他人。
謝止雖心疼妹妹,也覺得妹妹這次過得太過份,不管怎麼說,聖上已將杜家小姐指給恆王,那就是板上訂釘的恆王妃,你往人家身上潑髒水,不就等于抹黑恆王府嗎,恆王那是什麼人,千軍萬馬中闖過來的,惹了他的人,他能輕易罷休!這要不是自在自家與他一向交好,自己又跟著他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哪是發賣一個丫鬟能了事的,只是關了謝璃一個月禁閉而已,真心不算重,讓她長長記性也好。
一連十幾天了,自己一個人待在屋子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送飯來的丫鬟也只是將飯送下就走,一句話都不跟自己說,謝璃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真要瘋掉了,沒想到爹爹這次那麼狠心,不就是說發那杜家小姐幾句壞話嗎,至于嗎,她又沒怎麼樣,青杏可是跟了自己五年的丫頭,沒有功勞還有苦勞,爹爹竟是說賣就賣了,還好,青桃還在。相比于笨嘴拙舌的青杏,謝璃一向比較倚重青桃,那丫鬟機靈,腦子好使,鬼主意多,本來這次的主意也挺好的,任何人也懷疑不到自己身上去,都是青杏那丫頭自作主張,竟自己跑去嚼舌根,這樣一來,自己想賴也賴不掉了,想到此,謝璃又不禁埋怨起青杏來。埋怨了青杏一會,又想起那個令自己厭惡的杜文玉,你說你好好待在宣州多好,干嗎非要跑到京都來,跑來京都就算了,還搶了自己的辰景哥哥,上次進宮,本想讓姑母淑妃娘娘替自己說說好話,讓皇上下旨將自己指給辰景哥哥,沒想到姑母竟不順著自己的心意,說什麼,皇後都做不得主的事,自己也無能為力,這事還得看恆王自己的意思,辰景哥哥根本不見自己,恆王府又進不去,自己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讓自己眼睜睜看著別的女人嫁給他吧,一想李辰景要娶妻,而新娘不是自己,謝璃就傷心不已,等禁閉結速了,還得讓青桃給自己想想辦法才行。只是謝璃不知道的是,青桃雖然沒有被賣,卻自此也不能在她身邊伺侍了,而是被遠遠地打發到永平府一個偏遠的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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