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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刀一撩簾子匆匆進來,向馮恩瑞說道︰「瑞少爺,家龍家虎的人都到齊了,都藏在離這里兩里外的馬家溝。您是擯相,耍陪新娘子進了洞房才能完禮呢!」馮恩瑞听了,問道︰「來了多少人?」說著便拔腳就走。
「擺了一百桌,」劉小刀一邊緊跟著,一邊回道,「有五百人吧,龍哥兒,虎哥兒早就想拿下黑風崖了!」
「黑風寨那邊呢?」馮恩瑞問道。
「還沒有消息。已經派人打探去了,俺估模之至少要三百人以上要不然,很難把糧食運走,這兩年天災連連,劉大禿子這幾個月雖然新收了不少人,但是總共也不會越過六百人,我想也不能不要老窩,總要留下一百兩百的守老窩。」
馮恩瑞︰「也許劉大禿子會派人潛進馬家莊坐內應?」
「肯定會混進來不少,不過劉三禿子還沒有露臉……」劉小刀緊跟著馮恩瑞回答道。
二人說話間,已來到馬家大院正廳,劉小刀沿著石階走了上來,穿過大廳,迎面便是一片兩畝多大的空場,西邊已搭起戲台,剛剛開戲,正唱跳加官等帽子戲。空場東邊擺滿了桌子,前一排十桌,坐滿了人,都是一些穿長袍套馬褂的縉紳,後面一排是一些教讀先生、老秀才、醫生、郎中之類,一個個嗑著瓜子兒、吃著茶聊天,漫不經心地看著戲文,顯得矜持斯文。
往後幾排的人越來越窮,有蹲在凳子上喝茶,抽旱煙的,有敞著懷、斜披老羊襖的,還有些蓬頭垢面的孩子在桌子腿間又鑽又爬、嘰嘰嘎嘎又笑又叫捉迷藏的,滿場的人聲鼎沸。
四班吹鼓手比賽似的一個比一個吹打響亮,和著 啪啪的爆竹聲,所有這些融匯在一起,顯示出主人的交際之廣和他的氣派為人。劉小刀抬頭看看正廳兩側的楹聯。只見門楣中央掛著一個門扇大的「喜喜」字,門楹上寫著斗大的字︰
仙娥縹緲下人寰咫尺榮歸洞府間
劉小刀看了不禁一笑,見馮恩瑞在門洞里捐看新郎新娘直使眼色,他怔了一下才醒悟過來趕著緊走了幾步,跟著新娘身後亦步亦趨地走向正堂,滿地滿院的都是核桃、紅棗、粟子,爆竹聲在頭頂、耳邊響著,火星兒迸到脖子上灼得他不住打顫兒——至此劉小刀才明白新娘子那塊蒙頭紅巾的妙用,沒那玩藝兒這滋味確實受不得——從門口到堂房不過三丈余地。
那兩名興歌郎不知得了多少賞銀,扯著又寬又亮又有彈性的嗓子唱得歡快︰
絳綃銀絲裹嫦娥,見說青蚨辦得多。
錦繡鋪陳千百貫,便同蕭史上鸞坡。
另一位立即答應︰
從來君子不懷金,此意追尋意轉深。
**諸親聊闊敘,毋煩介紹父老心。劉小刀細忖量,馮恩瑞緊隨新郎,顯見他扮的是馬家的儐相了,照此類推,興歌郎必定也是一家一個——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小戶人家就沒這些規矩。正胡思亂想,上頭司禮郎立在堂口手秉銀燭高聲道︰「儐相交職!」
「怎麼還有這個儀節?」劉小刀見兩個興歌郎舞拜著近前來,不禁心里發慌,不知怎麼個「交職」法,看馮恩瑞時,他也是一臉茫然。兩個興歌郎舞到他們面前略一照面,即返身面向司儀,齊聲高唱︰
佳期劉阮會真仙,多謝東君儐命專。
自愧才疏頌辭難,即當高閣侍華筵。
劉小刀听了肚里暗笑,這詞編得有趣,代我謙遜了,又請我上筵吃酒!正自抿嘴兒高興,兩個興歌郎卻向馮恩瑞和劉小刀唱道︰
星娥窈窕望仙郎,莫道迢迢玉漏長。
願覓紅綃並利市,便歸洞府效鸞凰。
又唱︰
青鸞餃信入秦樓,紅葉題詩寄楚溝。
令夕佳期欣會遇,不妨略賜錦纏頭。
二人這才明白「交職」也不是白代替,是要掏腰包兒的,不禁相視一笑。劉小刀,袖子里倒是還有幾張銀票,卻都是當一百兩的大銀票。惶亂間馬家兩個總角小廝已是各提一串紅綢包裹的制錢送了過來……接著邁火盆、跨馬鞍、擺隻果、趨步登堂入室、給新人行插花禮、處處有詩有贊。新娘子這才算邁進了馬家的門。
贊禮司儀一聲高唱︰「樂起!」幾十掛爆竹同時燃起,四部吹鼓手都披紅掛綠站在大門口使足了吃女乃氣力拼命吹打。
霎時間堂里堂外紫霧彌漫,金花繽紛。司禮的扯足了嗓門請馬榮上座,一對新人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劉小刀和馮恩瑞不知不覺已退到兩邊,只見芳芳穿戴齊楚,上前攙起新嫂嫂,馬驥遠隨後跟著送入洞房。
此刻廳里廳外爆竹燃盡,鼓樂歇止,稍覺安靜了一些。劉小刀這才從喜慶心緒中回過神來,用目光四處搜尋馮家牛。廳里院里擠滿人,那里尋得見。馮家牛見劉小刀盯著人群瞧,便從側面沿牆擠了過來,在背後拍了拍他的肩頭,小聲道︰「刀哥兒,我在這兒呢,這里太亂,借一步說話!」
劉小刀一轉臉,見馮家牛滿臉都是亂蓬蓬的絡腮胡子,不禁笑道︰「我說的呢,大睜著兩眼就是尋不到你!」說著便隨了世雄,繞過西邊專為女眷設的席幕,到了正堂後邊。
只听西邊院里鬧洞房的歡聲笑語熱火朝天,撤帳先生正在扯嗓門兒高唱《撤帳歌》︰
撒帳東,宛如神女下巫峰。簇擁仙郎來鳳帳,紅雲揭起一重重……
眾人拍手相和︰「——一重重吶!」
撒帳西,錦帶流蘇四角垂。揭開便見恆娥面,好與仙郎折一技……」
眾人和道︰「——折一枝啊!」
撒帳南,好合情懷樂且耽。涼月好風庭戶爽,雙雙繡帶佩宜男呀……眾聲齊唱︰「……佩宜男呀!」
劉小刀想起方才在內宅中的自已突然發春,不禁一笑。馮家牛見他如此沉著,倒由衷地佩服心想可比我在這個年齡時沉穩多了,笑道︰「這時分刀哥兒還有心听這俚歌兒!中庭里一半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另一半正想著黑吃黑,一個不小心,點著了炮捻兒可就不可收拾了!」
劉小刀看著莊丁們抱著一捆一捆的蠟燭往筵席上去,心里陡地也是一緊,望了望暮色愈來愈重的天穹,問道︰「劉大禿子來了麼?怎麼沒看見?」
「申牌時分來的,在蔣三哥屋里。」
「不是說好的?先灌醉他!」
「他拿得很穩,滴酒不沾。」
劉小刀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點點頭說道︰「告訴瑞少,死死看牢了他!筵席一散,先一刀砍死他,其余的群龍無首,就逃走幾個也無所謂!」
馮家牛撫著滿臉假胡子,說道︰「刀哥兒說的是。不過我覺得總有點不對,好像要出別的枝節似的……」
「唔?」
「我也說不大清……
堂里堂外一陣轟堂大笑。突然門外一陣尖叫,一個女人披散著頭發奪門而入。眾人都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止杯停箸看時,後頭蔣三哥喝得臉像豬肝一樣,踉踉蹌蹌追了進來,口中兀自囈語般喃喃地嚷道︰「小浪娘子……已經浪的人——呃!又他娘的逃了……說我說話像女人,哼!待會擒住了你,你就知道呃——!是女……女還是男!」可憐那女人在土匪叢中竄著,這個伸腿絆她,那個拽她一把衣裳,一筋斗接著一筋斗地摔倒,早被蔣三哥迫上捉住,一把便按在地上,兩個人都呼嗤呼嗤喘粗氣。一群土匪立時獸性大發。
馬榮此時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口中只是「這個……這個……」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劉小刀,劉小刀卻覺得現在動手太早,劉大禿子容易擒住人質,便換了笑臉,對劉大禿子道︰「劉爺,請維持一下,好歹給馬老太爺一點面子。」劉大禿子笑道︰「我們老三還配不上他個丫頭?哪個女人不嫁人?關起門來都是鬼!」
此刻那女孩子已經聲嘶力竭,還在拼命抗拒掙扎。周圍的土匪狂笑著大叫。」
突然,左首第三桌一個矮黑漢子「啪」地用拳猛一擊案站起身來,來,幾步走上前一把提起蔣三哥,右手一個沖天炮打在他下巴上,左手順勢一送,將蔣三哥扔出大廳之外!頓時大廳里一片死寂。「日你血祖宗們的了!」那漢子「噌」地撕下褂子丟在那丫頭身上,惡狠狠罵道︰「誰家沒有三姨六姑親姐親妹子?一真忒不把人當人了!」
因為變起倉猝,事出突然,滿庭中人都被他弄得木雕泥塑一般。只見他赤著縛,渾身肌肉塊塊綻起,腰里插著火藥槍,一手按著大刀片子,一手舉起酒壺咕咕吸了幾口,沖著馬榮道︰「找兩個女人送她後邊去-——劉爺,實在對不住,打了你的狗,你就看著辦吧!」
「胡印中?」劉大禿子兩道眉毛擰成疙瘩,思量著處置辦法,口中說道︰「肉爛在鍋里,都是自己弟兄嘛——」
話沒說完,蔣三哥也從身上拔出了轉輪手槍、紅著眼,用槍指著胡印中,嘴唇氣得直哆嗦︰「姓胡的,這,這是第二回了!你tn專跟我過不去!」說著就要扣板機,卻被身邊席上另一個土匪有手上一托,手槍打高了,打到房頂上,死死抱住,喊道︰「胡二當家的,還不快跑?」
「老子七尺丈夫,跑個什麼鳥?」胡印中「噌」地抽出刀來,插在桌子上大叫道︰「我們當土匪是無可奈何,難道**婦女也是無可奈何?願意跟我的,這邊站;願意跟他的,那邊去!」
話音剛落便有四五個人站起身來,蔣三哥身後也有七八個人,還有幾個人探頭探腦看了看又坐回了原位。至此人們才明白,原來是黑風寨窩里反,在這兒鬧起火並來了。
不過土匪火並起來後可算是幫了馮恩瑞的大忙了,黑風崖三位當家的全在這,萬沒理由放過。這些土匪可能是為了方便逃跳,大多佔據門口,把門口的客人們嚇跑了一幫,而里面的人也被嚇的離座,普通人都怕被波及,但是土匪佔著門口,想跑跑不了,都跑到大廳里面來了,在大廳靠近門口的位置,幾個土匪全都暴露出來不說,因為頭領內哄,還不得不站出來表態。和其它普通人都分了開,因為,土匪身邊空礦起來,加上黑風崖的三個頭領都在這露了底,擒賊先擒王,原本是計劃在他們運糧食時打的伏擊,就可以放到大廳里了。憑著西服內,脅下與腰里的兩把自動手槍,馮恩瑞是打心底看不起這些還玩大刀片子,使用火藥槍藥的轉輪手槍的土匪。
馮恩瑞躲在暗處,作了一個手示,劉小刀與幾個在大廳的手下,立刻明白,瑞少爺要大廳里來個門關門打狗,擒賊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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