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鯰魚 02 改變命運的酒吧

作者 ︰ 民國無義戰

***本章節來源*****

高明是在無意中發現這個酒吧的,他也是無意間走進去的,準確的說是在夢游的神志狀態下,在思想一片空白的情況下無意識的走了進去了。

高明有一個習慣,就是喝了酒,就絕不會睡覺,必須得把酒醒了才能睡,在屋頂上喝了一提半啤酒的高明無論如何也是躺不下去的,于是他就一個人在大街上轉悠。

大概轉悠了兩條街區,也就是距離學校再走個三四十分鐘,就是一條酒吧街。高明這個時候還不怎麼會法語,雖然在大學里面選修的第二外語是法語,但是實話說「第二外語」是比較好過的課程,他也沒有怎麼認真學過,除了幾個有限的日常對話他還真的不怎麼會說。所以這條街的路牌和路邊酒吧的標志牌子上的法語他一個都不認識,或者說看著眼熟但是想不起來了。

基本上都沒有開門,大早上六七點鐘很明顯不是酒吧作生意的時間。整個酒吧街活象一個剛剛狂歡一夜的艷麗的婦人卸下了濃妝,在慵懶中透出一絲令人心悸的破落。

高明隨便的轉悠著,也沒有想去什麼地方轉,只是剛剛踏上一個陌生的大陸,走的時候心里都覺得發虛。街上基本上空無一人,只有路燈還在亮著,顯然是還沒有到規定熄燈的時間。

夜晚和清晨交錯的街道上,就是這樣。

只有一個酒吧的窗戶里面還隱約有亮光。

高明隨意的看看,酒吧門口的牆上瓖嵌著一把盾牌和擊劍,倒是蠻特別的,寫著「artindegurre」——事後很久林志遠才知道這是歐洲一個有名的擊劍手的名字,但是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

歐洲文化屬于另外一個系統,你就是再深入的去了解,永遠可能只能知道皮毛而已。這跟一個洋人很喜歡中國文化,能說一嘴流利的中國話甚至可能比很多中國人說的還要好,但是他仍然不可能深入到中國文化的精髓是一個道理。

他被這個盾牌和這個擊劍吸引了,于是就走了過去。

里面真的還亮著混暗的燈光,仔細看知道是燭火。

高明就推門進去,門口懸著的門鈴清脆的響了幾聲。

然後就看見了酒吧里面只有一個角落的桌子還在亮著一根慘淡的蠟燭,兩個人對面作著在下國際象棋。一個對著門口坐著在兩面牆的夾角,一個背對門口坐著。

在高明推門進來的一瞬間,對著門口坐著的那個人抬起了頭。

然後高明就感到汗毛一下子都立了起來——居然是因為那個人的目光。他仔細看了一下,這是一個三十開外的華裔,剃著很短的接近禿頭的平頭,穿著一件debg的淡藍色的夾克衫,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征,但是眼楮卻是跟老鷹一樣銳利,甚至是帶著某種敵視和警惕。

高明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雖然是在心里但是冷汗還是滲出來了。

他沒敢再繼續看,準備轉身離開——很難說這兩個人是個什麼人,但是他不是傻子,在異國他鄉有這種眼神的華裔絕對不是等閑之輩,如果是剛好看見黑幫密談或者交易什麼的鬧不好連命都保不住,還不趕緊閃?

「est-equejepurraisvusaider?」

他在轉身的時候听見身後有人喊,聲音很熱情。

他回過頭,換句話說是不敢不回頭。

但是轉身過去不是槍口,是一張熱情的臉。

是一個40多歲的中年人,也是華裔,但是跟那個人不一樣,眼楮中間沒有什麼殺氣,是一種從心底里面洋溢出的和氣。看來是這個酒吧的老板之類的人物。

高明小心的在自己腦子里面組織一下語言

「ruvejustevtrebarreenreuverte。」

那個老板笑了,用流利的漢語說︰

「中國留學生吧?」

高明點頭,這回換了漢語了︰「是的。」

「是那個學校的」老板熱情的問。

高明說了自己的學校。

「你怎麼知道我是中國人的?」

他好奇的問。

老板一努嘴︰「你身上寫著的。」

高明這才想起自己的襯衣上面寫著自己學校的漢語和英語的縮寫。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不好意思,打攪了。」

「怎麼?不坐下來喝一杯麼?」

老板有點意外。

「我看你們在談事情。」

老板笑了︰「沒事,一個老朋友,他在休假時總是跑到我這來,我陪他下會兒棋。你隨便坐吧。」

高明就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腳凳上。

這樣不會和那個目光銳利的華裔正面相對,但是側面還是可以看見,雖然還是不好受,畢竟比正面相對強的多了。

「喝點什麼?」老板走進吧台。

「啤酒……」

 !啤酒打開了,放在他的面前。

高明接過來,喝了一小口。

老板看著他︰「這麼年輕?畢業了吧?」

「還沒有畢業呢,還在實習。」高明不好意思的說。

「好啊,有前途啊!」老板笑道。

這句話勾起了高明的心事,他的臉色黯淡下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

老板知道他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就沒有繼續問他。

「你說,有什麼方法可以讓自己從頭再來?」高明突然問,「和過去徹底決裂,重新開始?」

老板愣愣的看著他。

眼角的余光中,高明也感到那個目光銳利的中年人也抬起頭在看他。

「我想忘記過去,從頭再來。」

高明看著老板,認真的說。

人在沒有主意的時候會問一些跟自己根本不相關的人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這就叫「病急亂投醫」,當然有時還是會有一些幸運兒能有瞎貓踫到死耗子的運氣,當然更多的可能是踫到一個吃了耗子藥的死耗子。

李援朝一邊慢慢的喝著他最喜歡的sherry這種金黃色的西班牙烈酒,一邊漫不經心的听著那個第一次見到的冒失的中國留學生給老板講述著自己的傷心故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每次休假他都喜歡到這兒來,因為在這個不起眼的酒吧,其實是法國退役佣兵在英國的一個聚點兒,老板是一個溫州人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戰場上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在他剛剛加入佣兵部隊時,曾經手把手教他如何打槍,如何在佣兵的戰場上活下來的一位前輩,所以這里聚集的除了退伍的佣兵就是一些來自中國大陸在這里跑生活的人,當然不僅僅是來自溫州——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叫他們「同胞」,因為自己不再是個拿著中國大陸護照的和他們一樣跑小生意的,事實上他的中國大陸護照已經徹底作廢,不再有這麼個人,就跟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一樣,徹底的消失了。

他到這兒來就是听他們說說話,最多再和老板下幾盤棋,不會再跟別人多說一句。就是不得不說話,他也一定會說法語,更不會告訴別人自己來自什麼地方,現在在作什麼。除了老板和同樣是結束了佣兵生涯的佣兵們,沒人知道他是干什麼的,不過大致上也猜的差不多——就是和這個老板應該是一個路子的,可能也是法國外籍兵團的退役老兵。至于他為什麼不跟別人說話,而且一開口就是法語,當然就是不願意跟別人接近,也許現在還是在從事什麼非法勾當也說不準的。反正出來的人都不容易,誰也不會問那麼多的。

他會在這兒靜靜的坐上一夜,听別人熱火朝天的說上一夜的中國話,有溫州話,有粵語,也有京腔。改革開放以後中國出來跑生意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天南海北哪兒的都有。他听得也是蠻有味道的,有時候也會笑,但是不會說話,也不會參與,最多就是沖好奇的看著他的中國大陸女孩作個笑臉——當然女孩往往就是不敢再看他了,那雙銳利的眼楮是實在不能多看的,寒光一直能到骨子里面。男人都不敢多看,何況女孩?

他每次來都會坐在這個位置,常常是從什麼地方游蕩過以後才會過來。時間或早或晚,但是只要老板把這個位置留下,老顧客們都知道他要來了。開始還有人害怕他,後來發現他並沒有什麼惡意,也就習慣了。但是還是沒有人主動和他搭腔,因為很明顯這是一個不打算和別人接近的人。

他會在這兒靜靜的坐上一夜,然後在休假結束前還要乘渡輪回科西嘉。

過了一周或者兩周,他又出現了。

每次當然又是西班牙的sherry——他不會喝多,也不會少喝,自己控制的很好。這種酒不便宜,顯示他的收入不是很少;這種酒又很烈,顯示他的酒量也真的不錯。

老板對他也很尊敬,必競這個由他一手帶出來的小兄弟已經算是部隊中服役時間最長的華人了,看來真的是個很特殊的客人。

他總是默默的守著自己面前的燭火,一杯又一杯的喝酒,或者自己一個人看著燭火出神。

他在想著什麼?他要去那?他又會執行什麼任務?

沒人知道,也沒有人想知道。知道別人不願意你知道的事情真的是一點好處也沒有,再婆婆媽媽的人當了佣兵很快就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就算是退了伍的佣兵也沒有問過老板,何況在國外大家都不容易,誰顧的上別人的破事兒呢?

只有一次,他在和老板下棋的時候,兩個人輕聲的唱起了一首歌兒。

馬上酒吧里面沒有人說話了,都看著他們兩個中年人在唱著那首其實真的並不好听的歌兒,法語歌兒。

這個歌兒是法國外籍兵團特有的軍歌,叫《香腸歌》,比喻兵團戰士象香腸一樣團結無間,緊密相連。在拿破侖的故鄉科西嘉就駐扎著法國外籍兵團的第二傘兵團,這是一支精銳的部隊,是法國陸軍甚至是法**事力量的先鋒,在土倫很少沒有人不知道這一點,可是這里是英國,除了退了伍的佣兵知道,絕大多數的華人是不明白的。

兩個五大三粗的中年人唱的很動情,甚至還有幾個從來都很少說話的中年白人還流下了幾滴眼淚。

于是喜歡看新聞的人可能會隱約想起來,最近法國又參加了什麼國際維和行動,或者是又在非洲的什麼地方搞了什麼把自己弄的灰頭土臉的軍事行動——而如果報道中有傷亡數字的話,幾乎就可以肯定那位目光銳利的中年人是為了什麼流眼淚了。

但是,還是沒有人敢問他。

而在這些新聞發生的時間內,這個人不會出現的。

于是都能猜出來他可能是法國外籍兵團第二傘兵團的戰士,應該是華裔的——不過從年齡看起碼應該是士官啊?可是從來沒有听說第二傘兵團有華裔的士官啊?

第二傘兵團度假的官兵不少,但是到英國度假的卻只有他一個,也不穿兵團的外出服。

他就這麼默默的來,又默默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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