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湖看了半天直搖頭,伊人十分不解問為什麼。
翠湖皺著眉頭說,「你寫的還是不全面。」
「還不全面,你看我把大爺的感受全寫了進去,他看了肯定高興。」
「你私自出出營,帶陌生人來營,大爺是很生氣,但是大爺最生氣的事,你還沒有寫。」
「啊?還有什麼事讓大爺這麼生氣?」
「你這個小呆瓜,這麼不開竅,難怪大爺這麼生氣?」
‘好姐姐,快說說,大爺到底在氣什麼?」
「我問你,在軍營門口,那二傻是不是牽了你的手?在大爺面前,你都做出這麼出格的事,大爺不生氣才怪?‘
‘可是,二傻他只是一個太監啊?」伊人追問道。
「太監也是男人。」翠湖斬釘截鐵地說道,「你若不認識到這個問題,大爺他是不會原諒你的。」
翠湖的這一番話,讓伊人似懂非懂。翠湖走後,她又靜下心來認真寫自己的檢查書。
入夜,遲翔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帳篷時,伊人正舉著檢查書在門口恭敬地候著.操練一天,本已十分疲憊的遲翔看到伊人這喜滋滋的小臉,心情頓時愉悅起來.
‘巴巴的站在這里,又有什麼鬼念頭?‘
‘大將軍面前,小的不敢有什麼念頭,現將檢查書敬上.‘伊人滿臉堆笑地遞上檢查書.
遲翔笑著拿過檢查書,一邊看一邊點頭,說道,‘這次檢討的很徹底.‘
伊人一幅痛改前非的模樣,說道,‘多謝大將軍夸獎.‘
遲翔從檢查書上抬起頭來,‘是不是翠湖教你寫的?‘
伊人在遲翔的注視下,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說,‘翠湖姐姐是過來指點了一下,但是我自己已經知錯了,再也不敢和別的男子這樣隨便了.‘伊人一邊說著,一邊抓住遲翔的手搖晃著.
‘真的是自己想通的嗎?‘遲翔盯著伊人,低沉著聲音問道.
伊人重重地點點頭.
遲翔伸手將他攬進懷里,撫模著她如蠶絲般柔軟的秀發,輕輕說道,‘既然知道了,以後可不許再犯.‘
伊人將頭埋在遲翔的懷里,靜靜听著,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心跳,也伸出手來環抱住遲翔.
這樣靜靜的時候,伊人能真切地感受面前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愛,雖然總有一些磕磕絆絆的時候,但是這些磕絆讓這份愛意更加深厚.
她靜靜地抱著遲翔,輕撫著他的後背,輕輕說道,‘我再也不要惹你生氣了.‘
遲翔只是將她緊緊地摟著,將臉埋進她柔軟的發絲中.
帳篷里濃濃的愛意彌漫開來,帳篷外卻騷動起來,這份騷動讓遲翔警覺.他拉開伊人,說,‘外面好像出事了,你好好呆在這里不要出去.‘
伊人有些皺眉,遲翔伸手撫上她的臉,說,‘乖,我馬上回來.‘說著,便掀開簾子出去了.
軍營里,到處是躁動不安的兵士,他們來回奔走,毫無紀律性,好些大將在呵斥著,但是這些呵斥聲在騷動聲中,顯得單薄,使得軍營更加躁動.
這樣的騷動前所未有,遲翔眼前盡是掩面哭泣,或是抱頭痛哭的兵士.他不知道這些平日里堅韌的兵士都怎麼了.忙喚來卓輝.
卓輝說,天剛擦黑時,帳篷四周隱隱傳來一些歌聲,兵士都覺得好听,就出來蹲在帳篷外听.可是這歌聲越听越悲,越听越讓人想起遠方的親人.
遲家軍跋山涉水來到這黃沙遍地的邊疆,遠離了家鄉與親人,前途未卜,生死由不得自己,前一場戰爭,慘敗,眼睜睜看著身邊活蹦亂跳的戰友紛紛倒下,再也起不來了.
此時的兵士心靈是何其脆弱,一點一滴的負面的情緒便能將他們擊垮.
這忽近忽遠,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悲傷的歌,一下子將全營的兵士俘獲了.他們一個個不能自己,哭了起來.
遲翔以前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形,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騷動.
兵士們還沉浸在各自的悲傷中,走不出來,不知何處又傳來了一聲驚呼,‘看,天上.‘這聲音帶著驚恐,將恐懼注入所有人的心中.
在這驚悚的叫聲中,所有的人都看向天上,半空中不知何時漂浮著幾點火光,這火光忽上忽下,忽散忽聚,像是被施了魔法的似的,在半空中作群魔亂舞狀.這幾點火光就在軍營上方的空中顫動,哪也不去.
‘那是鬼火.‘不知誰冷不丁地叫道.
‘鬼火?那是來索命的嗎?‘
‘在我們家鄉,墳墓上總會有這些鬼火.據說那是厲鬼的眼楮.‘
兵士們心驚膽戰地望著頭頂的火光,顫著聲音在底下你一句,我一句,將軍心攪亂.
作為大將軍,遲翔再不出來阻止,軍心就真的崩潰了.
他大喊一聲,‘拿我的弓箭,我倒要看是什麼厲鬼?‘
接過遞上來的弓箭.跨步,挽弓,搭箭,連發幾箭,一氣呵成.
箭射出去了,那些火光踫箭而滅.空中重歸黑暗,底下的兵士都歡呼,‘大將軍厲害.‘
可是歡呼聲還沒有成氣候,空中那已滅的火光卻又復活了,在空中跳得更歡了.
‘天啊,那是厲鬼,射不死的.‘
‘他是不是來索命的?‘
底下的兵士慌亂了,更有甚者抱著肩膀瑟瑟發抖.
‘看,厲鬼變身了.‘有人在驚呼,不過這驚呼並沒有引來附和.因為這天上的變化,眾人都抬頭看著呢.
原來那火光,在天空中越集越多,最後在天空中幻化成幾行字,有人念道,‘古來征戰幾人回.馬革裹尸究可哀,還不如早早歸去.‘
‘原來是勸我們回去.‘有人在暗中嘀咕.
‘是啊,我們來這已經很久了.‘
‘我們為什麼要在這兒送命呢.‘這樣的嘀咕聲,遍地皆是.
‘再有胡說者,立斬.‘遲翔登上將軍台,高呼.
平日里,遲翔一咳嗽,各兵士都是以他馬首是瞻,可是今晚,這樣的軍令都震懾不了底下幾近發狂的兵士.
已有幾名兵士因為情緒失控最為嚴重,已經被捆綁關押了.但是這依然安撫不了底下騷亂的兵士們.
遲翔在台上孤零零地站著,底下卓輝正領著一群將領在安撫那些情緒失控的兵士們.
遲翔站在將軍台上,束手無策時,卻見伊人笑盈盈地上來了.
遲翔皺起眉頭,呵斥道,‘你又來添什麼亂?‘
伊人舉起手中的火把,朝著遲翔揮揮,說,‘大將軍,我來助你.‘
遲翔想起老元帥在信中所的那句,‘她自會助你一臂之力.‘半信半疑地問道,‘怎麼助我.‘
伊人將那燃燒著的火把塞到遲翔手中,說,‘大爺只需將這火把射中那個歸字,伊人保證那火光立刻瓦解.‘
遲翔遲疑地將那火把搭在弓上,又轉過頭去看伊人,卻見伊人席地而坐,掏出竹笛緩緩吹奏起來.這笛聲清越柔和,緩緩升到那有著星辰的深空里,和著雲絲曼妙輕舞,如一幅無聲的靈動畫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籟.這清越柔和的笛音漸漸撫平兵士躁動的心.
或狂躁,或悲傷的他們,停了下來,靜靜地听著著柔和的曲子.
四周開始安靜下來,遲翔松一口氣,踏步,挽弓,一用勁,火把朝著那「歸字呼嘯而去。只听得‘砰」的一聲脆響,那歸字化作火苗呼呼燃燒起來,就是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那些詩句也瞬間燃燒起來。一眨眼的功夫,天空又恢復日了平日的暗沉與高遠。
而底下的兵士們不知何時已經席地而坐了,他們抬頭望天,看那些擾亂他們心智的火光消失在天邊,就這樣屏息凝神地仰望許久,那火光卻不再重生。
遲翔看著沉寂的夜空,終于松了一口氣,他看台上,伊人手持橫笛,雙眼微閉。依然在吹奏著。他蹲來,才發現她的額頭上已滲出了層層密汗。
遲翔疼惜地擦去伊人頭上的細汗,伊人還沉浸在自己笛音里,神情陶醉。
遲翔挨著伊人坐了下來,這輕緩曼妙的笛聲慢慢走進了他的心理。他緊繃的心弦也慢慢放松下來。
他听著笛音,仿佛兒時,躺在母親的懷抱里,安詳而溫暖。
他看看台下,同他生死與共的兵士們,他們如他一樣,安詳地坐著。沐浴在這清麗月兌俗的笛音里。
在這笛聲的環繞中,四周靜靜的。
伊人吹奏了一曲又一曲,笛音不斷。
天幕上的最後一顆星星淡出,東方吐白時,伊人的笛聲才止。
她緩緩站起身來,看看地上席地而睡的兵士們。她笑了。一回頭,遲翔也如孩童般躺在將軍台上睡著。
他的呼吸均勻,睡姿安詳。
伊人在他耳邊輕輕喚道,「大爺,大爺。天亮了。」
遲翔在輕呼中醒來,環顧四周,看到滿地都是熟睡的兵士,又看到伊人略顯疲憊的雙眼,才猛然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
他站起身來,問道,「你吹了一夜?」
伊人笑著點點頭。
「該死,我竟然睡著了。」遲翔自責不已。
「我就是要讓你們睡,你們若睡不著,倒顯得我功底不夠深。」
遲翔伸手輕撫伊人的臉,疼惜地說,」伊人受累了。」
伊人伸手覆蓋在遲翔的手上,說,「和大爺在一起,伊人不累。」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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