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青河懷中還留著伊人淡淡的芳香,他站在城門口,看著伊人和如意一點點遠去,直至兩人變成了小黑點,他還舍不得收回目光。
大國師從門里的陰影里走了過來,他說,「皇上,為什麼不留下她?‘
‘朕留了,她不肯留下。」
「皇上為什麼不吸取上次的教訓,若不是她,我斯圖國怎麼會敗得這樣厲害?」
「大國師何以說這樣氣餒的話,大國師難道怕了她不成?」漠青河的語氣不輕不重,眼光也是淡淡的。
但是大國師的心中卻如打翻了調味瓶,什麼味道都有。
他低著頭,退到一邊。
漠青河看了他一眼,說,「水伊人是朕的人,該怎樣對她,朕心理有數,大國師不要打她的什麼主意。」
大國師連連說是。
漠青河正欲進宮,卻看到芳妃正搖曳生姿地走過來。
漠青河貴為皇上,後宮佳麗倒是不少,但是子嗣卻不旺,只有這芳妃生下一位公主,這芳妃還是漠青河做皇子時,身邊的小妾。漠青河做了皇上,芳氏便理所當然成了芳妃。因為公主的原因,這芳妃倒是比其他的妃嬪得寵一些.
眾大臣見東宮一直無主,便力諫冊立皇後,但是漠青河卻一直無意于此。
芳妃千嬌百媚地施完禮,開口說,「這幾日,皇上天天盼著,今日終于來了,皇上心情應該大好吧。」
漠青河並不看她,說道,「你不在宮里好好看著公主,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臣妾想來看看您念叨的伊人到底是怎樣的沉魚落雁,竟惹的皇上如此念念不忘?」
「放肆,芳妃,你真是越發的膽大。朕的心思你也敢妄自揣測。」
「臣妾該死。」芳妃見皇上震怒,嚇得忙跪下。
「哼。」漠青河甩袖而去。
獨留芳妃在那期期艾艾地跪著。
伊人和如意兩人一路走,一路說點小話,暮色四合的時候。天氣是比較涼爽的,風也帶著絲絲涼意。
在這樣的夜色中,走路,還不算一件辛苦的事。
兩人越走,天越黑。
四周都靜悄悄的,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和略帶些急促的呼吸聲,基本听不到其他的聲音。
如意悄悄問,‘伊人,你怕嗎?」伊人顫抖著聲音,說。「不怕。」
「那你為什麼緊緊抓住我的手。」
「還不是怕把你給弄丟了。」伊人握住如意的手,更加用力了。
兩人這樣斗嘴,到顯得不那麼害怕了。就在兩人正走得帶勁的時候,身後傳來「 」的一聲脆響,嚇得兩人連忙轉過頭去。卻什麼也沒有看見。
兩人嚇得邁開步子,跑起來。
如果這兩個丫頭不這麼膽小,肯轉過頭來再好好看時,一定能看到兩個奔跑的身影朝著與她們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是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白色的身影在前面奔跑,後面黑色的身影在窮追不舍。
兩人就這樣展開了一場拉鋸賽,就在快要追上的時候。那後面的黑色身影卻叫了起來,「水衿悠,不要再跑了,我知道是你。」听這聲音,不正是大國師的聲音嗎?
前面的那個白色身影真的不再奔跑,她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不動。
大國師欲走上前去,那白色的聲音卻叫起來,「你就站在後面,不要上前來。」這是女人的聲音,略帶著寫沙啞。
淡淡的月光下。她的面上掛著一層薄薄的面紗,風過,這面紗也隨著飄動。
「衿悠,20年過去了,沒想到你的身手依舊這麼好。」
「身手若不好,伊人早被你害了去。」
「有你這姑姑在一旁跟著,誰能害得了她。」
「谷少陽,少跟我來一套,20年前,我跟你說過,讓你活長一些,自會有人來收拾你,怎麼你怕了?」水衿悠說著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使得夜色更加暗沉。
「衿悠,20年前的事,你何必耿耿于懷,那場戰爭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你住嘴,你有什麼資格對那場戰爭說三道四,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20年前,你負了我,20年後,我要來索你的命。」
「衿悠,你真以為一個黃毛小丫頭能要得了我的命,你不要忘記我和你爹同門學藝,我是大師兄,你爹會什麼,我可知道的很清楚,水伊人再厲害,也是你爹手把手教出來的。」
「是嗎?那你為什麼如此苦心要對她下毒手,你竟然全然不顧漠青河對你的囑咐,趁著夜色要置她于死地.」
「衿悠,我的用心,你還不知道嗎?我知道你肯定隨在伊人左右,為逼你出來,我才出此下策。」
水衿悠听了這話,不做聲了。
大國師繼續說道,「你知道嗎?那日我听到那湘妃竹的哨聲,我的內心是多麼激動嗎?這麼些年,我一直覺得自己虧對于你,虧對于你爹。這20年,我過得一直不開心。」
「不許提我爹,若不是你,我爹怎會落得如此下場,早早就撒手人寰?」
「衿悠,20年不見,你依然是那樣的倔強,要強。我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心中的恨會少些。」大國師說的有一些傷感,自己牽掛的人卻如此的恨自己。
「就是這樣的倔強和和刻苦銘心的恨,才支撐著我多活了這20年。」水衿悠轉過身來,面對著谷少陽,緩緩揭下臉上的面紗,借著淡淡的月色,能看到她臉上縱橫交叉的刀痕,這些或深或淺的刀痕讓這張臉變得猙獰和詭異。
谷少陽見了,驚得怔在了原地。水衿悠含著熱淚仰天長嘯,「我現在這副模樣,全是拜你所賜,你說如何能不恨你?」
水衿悠說罷,也不再多言,轉身朝著黑暗中奔去。一路狂奔,一路熱淚。
身後那個男人,自己曾用生命來愛他。為了能和他在一起,不惜叛親離,不惜頂著賤人的罵名在遲府忍辱偷生,不惜舍下自己嗷嗷待哺的兒子。
可是這些犧牲換來的卻是大屠殺。換來的卻是遲府8具尸體,換來的卻是南疆國差點滅國。
這些國恨家仇如何能叫她不恨。
大國師留在原地,一動不動,剛才那布滿刀痕的臉,在他腦子揮之不去。良久,他才嘆道,「該來的,總是要來得。」
且說伊人和如意受了那聲響的驚嚇,一刻不停地朝前奔,直到跑的筋疲力盡。借著喘氣的機會才敢回頭看,待發現身後都沒有時,才緩下步子來。
兩人正走著,听到前方傳來嗒嗒的馬蹄聲。如意大喜,說肯定是大將軍來接我們了。伊人卻大驚。本就是瞞著出來的,若真是遲翔要怎生交待才好。
伊人來不及細想,拉過如意,說,「等一下,大將軍問起來,你就說我們出來隨便轉轉。」
「為什麼要撒謊?」
「大將軍不喜歡二傻。若他知道我去見二傻,他會不高興的。」
「他不高興,會怎麼樣?」
見如意只是問個不停那個,伊人都快急得哭起來,她說,「反正後果很嚴重。」
伊人還來不及交待清楚。嗒嗒的馬蹄聲已經停在了兩人的身前。
伊人抬起頭去看,果真看到遲翔正騎在馬上,遲飛騎著另一匹馬在旁邊。
遲翔騎在馬上,問道,「伊人。大晚上,你跑去哪了?」這聲音冷冷的,伊人听著有一些害怕,她用胳膊肘拐了拐如意。
如意馬上說,「伊人帶我出來隨便逛逛,結果就逛到這麼晚了。」
「我要听伊人親自說。」
伊人支支吾吾不敢說,遲翔對遲飛說,「三弟你帶如意姑娘先回去,你大嫂好像有很多話要對我說。」
伊人忙一把拉住如意,說,「我沒有很多話要說,我們一同走吧。」
「怎麼,你沒有話對我說嗎?」遲翔看著伊人,問道。
伊人又低下頭來,虛心地閉上了嘴。
遲飛跳下馬,一邊說著,「如意姑娘我們走吧。」一邊將如意抱上了馬。于是伊人眼睜睜地看著遲飛載著如意跑遠了。
遲翔跳下馬,站在伊人身旁,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問,「說,你和如意去干什麼了?」
「剛,剛才,如意不是已經說了嗎?」
「我要听你自己說。」
「我,我,我......〞伊人不敢說。
「說。」遲翔大喊一聲,這聲音將伊人嚇了一大跳。
遲翔不自覺握著伊人下巴的手加重了力量,伊人疼得厲害,忙用手去撥,可是遲翔手上卻越發下了力,「快說。」聲音也下了力。
伊人疼得眼中噙滿了淚水,顫顫巍巍地說,「我去見二傻了。」
遲翔听了,胸膛直起伏,松了手。伊人忙退開幾步,她怕遲翔又捏住她的下巴。
兩人這樣對峙了良久,遲翔又向伊人伸出手來,伊人嚇得後退兩步。
遲翔見狀,嘆口氣,收回手,說,「為什麼要去見他?」
「我就要回京城,恐怕再也見不到他了,所以跟他辭行。」
「二傻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他可能隨時會害了你,你知不知道?」說著,遲翔吼了起來。
「二傻是我朋友,他不會害我。」
「好啊,伊人,你真是越發的有主張了,大爺說一句,你回一句。既然這麼主張,那你自己回去吧。」說著,便朝馬兒走去。
「大爺,不要。」伊人說著,就跑過去,從後面抱住了遲翔。
遲翔站在原地,仍她抱著,好一會才說,「真拿你沒辦法。」
伊人听了,只當他是不生氣了,便討好地說,「大爺,我自己上馬吧。」
「昨天肚子疼成這樣,還怎麼騎馬,過來,我背你走。」遲翔說著,便將伊人抓過來背在背上。
遲翔邁開大步,朝前走,他不說話,伊人不敢貿然開口,趴在他背上,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遲翔背著伊人一路無言,馬兒在他身後慢慢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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