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眾人剛起身,他走到太後近前請示︰「皇祖母,孫兒去看看那位小娘子可好?以免發生不測,寒了安國公的心。」
太後本就無意久留,這種問題自然是隨長孫的意思去了,何況孟承淵口口聲聲不想寒了功勛之家的心,她也不好阻撓。
「那你快去快回,哀家去看看津兒在忙什麼。」太後冷冰冰的說著,轉身離去。
畫舫內,本欲出去叩拜的沈靜璇,叫孟如霜緊緊的拽住。
疑惑不解的她,恰好听到了長公主的那一聲暗示,只得坐下,憋悶的看向船外。
因氣溫轉涼而陡然猛烈的西風,將一道玄青色的身影,忽的一下刮進了她的視線之中。
「清風?」
「皇兄?」
兩個丫鬟疑惑的閃開,兩個小娘子同時發出驚呼。
孟承淵朝孟如霜點點頭算是應下,隨即沉默的看向臉色蒼白的沈靜璇。
「你們——」指著兩個丫鬟以及身後跟來的雪竹與青梟、赤鷲,孟承淵沉聲令道,「都到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今晚的事,七公主定然受到了驚嚇,要是再有賊人進來,讓七公主不安,本殿唯你們是問!」
「是!」三個男人干脆利落轉身。
兩個丫鬟卻狐疑的看向自家表小姐,遲遲不肯就範。
「我沒事,你們去外面守著。秋香,看好秋芬。」沈靜璇只得親自下令,隨即頂著孟如霜狐疑的眼神,緩步上前,對著孟承淵行了大禮︰「想必是這位就是大殿下了。小女素來听表哥夸贊大殿下淡泊逸世,如清風一般灑月兌,方才唐突了,還請大殿下恕罪。」
孟承淵微微皺了皺眉,抬手示意她免禮,應道︰「無妨。本殿听聞有位小娘子遭人暗算,中了劇毒,不知本殿的皇妹可有影響?」
說著他用冷漠偽裝,緊握雙拳,與沈靜璇擦肩而過,去看自家的妹子。
孟如霜恍然大悟,想來皇兄淡泊的美名,連深閨之中的小表妹都听聞了,她一時間還真不知該高興或悲傷。
「皇兄,雙兒沒事。倒是雙兒的小表妹差點一命嗚呼了。說起來,還是那該死的方家!」孟如霜眼中恨意漸濃。
在宮中,貴妃方秋莎上位後,一直對錦妃母女處處出言挑釁,並多次使絆子陷害錦妃;在外面,她方家的人居然還是不肯收斂,欺凌一個十二歲的小娘子,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
怒火中燒的孟如霜,氣吼吼的避開孟承淵,沖到沈靜璇身側,將她挽住拽到長兄面前,憐惜的嚷道︰「皇兄你看!方詩雅那個毒蛇女,竟然將靜璇害成這般模樣!雙兒也是才知道半個月前,靜璇還被那方名顯推下水過!方家這兄妹倆,沒有一個好東西!」
咬牙切齒的將小表妹搡向前,孟如霜狠絕的看向船外︰「想必那方家兄妹到了皇祖母面前又會顛倒黑白,輕飄飄的將事情掩蓋過去!」
孟承淵托住被小妹推過來的沈靜璇,憂思難耐,沉聲問道︰「你沒事吧?可曾好完全了?」
沈靜璇忙推開孟承淵,在距他三尺處站好,垂眉斂目答道︰「多謝大殿下關懷,小女已然無恙。」
孟承淵只得一個勁的看著她,瞧見她煞白的嘴唇,瘦削的臉龐,心中又痛又躁,卻又礙于自家皇妹在場,做不得聲。
「皇兄,今兒個可險了,要不是飛蓬大將軍出手相救,靜璇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孟如霜唏噓道,只管著兀自發狠,完全沒有注意到船艙中那兩人的異常。
良久,听不到回答的她扭頭一看︰嘿,這兩人怎麼都傻站呢?
「哎呀皇兄,快坐下,靜璇你也坐。」孟如霜一把拽著沈靜璇讓其落座,隨後又沖到孟承淵身邊,拖拽著叫他坐下。
斟上兩杯茶,她笑眯眯的指著表妹看向自家長兄,贊道︰「皇兄你是不知道,靜璇可懂事了。方才二哥羞辱她,她都沉著冷靜的應付下來了。果然是我大舅才能教導出來的好姑娘。」
「如霜姐姐!」沈靜璇嗔怪一聲,實際是不想讓對面黑著的臉再黑一些。
孟如霜倒不覺得有什麼,喋喋不休道︰「靜璇,沒事的。都是自己人。長兄人可好了,不會跟二哥一般作弄你的,你放心。」
沈靜璇但覺腦仁疼的厲害,她要怎麼放心?即便她覺得自己沒受到什麼大的損失,可是她的良人一定急得五內俱焚了。
只是現下她什麼都不能說,還得小心翼翼的避免被表姐看出什麼端倪。
奈何這位表姐著實有點熱情過頭,她也無奈,只好不住的揉著眉心,費神的思量著對策。
孟如霜竹筒倒豆般說了一大堆,卻听不到孟承淵吭聲,奇道︰「皇兄?長兄?你怎麼了?」
伸出手去,在魔怔了一般的長兄面前晃了幾晃,孟如霜的手頓時叫人抓住。
「知道了雙兒,為兄會處理這件事的。你去幫為兄打听打听,皇祖母打算怎麼處置方家兄妹。關于受害的細節,為兄要再多問這位小娘子幾句,你先去,為兄稍後即來。」
孟承淵實在是無法忍受小妹的聒噪,只得打發她離開。
孟如霜一听,登時來了興致,應道︰「好呀好呀,雙兒去作證,看皇祖母還怎麼手下留情!」
蝴蝶兒一般喜滋滋的蹦著離去,孟如霜身後又響起一聲命令,卻是對著別人說的。
但听孟承淵冷冷吼道︰「赤鷲!你負責護著七公主,不許有任何閃失,否則雙罪並罰,你就別想再活著踏出東宮!」
赤鷲心里咯 一下,當即跪拜在地,恭敬的答道︰「屬下定然不負殿下所托!」
孟如霜一走,偌大的畫舫中便安靜了下來。
饒是秋芬翹首支耳听了半天,卻還是什麼都听不到,想轉身看看里面什麼情況,卻又被秋香的一聲「別鬧」給掰回了不老實的腦袋。
雪竹繃著臉直視遠方,青梟則若有所思的掃了眼身側的畫舫。雪竹讓他站的地方剛好避開了船艙口,看來是在防著什麼。
什麼呢?他不清楚,卻知道大殿下今兒個著實有點反常。
不過好在這反常之舉,顯得大殿下不再陰柔內斂,終于有了幾分天家之人的魄力。
他看在眼里,高興在心里,一高興,就將剛剛滋生的那一點點小嘀咕給壓了下去。
收回視線,昂首挺胸守著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青梟前所未有的壯志滿懷起來。
畫舫內,兩人相顧無言,任由時間一點點溜走。
良久,沈靜璇終于柔聲開口︰「清風,以後我會加倍小心的。」
「月兒——救你的是飛蓬?」孟承淵卻問出了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沈靜璇一愣,抬頭看向對方,應道︰「是呀。鵬哥哥是我大舅媽娘家的佷兒,與我是舊相識。」
「鵬哥哥?」孟承淵冷哼一聲,罵道,「你可知上一世,宮變時他為何趕不及回來?」
「……你說什麼?難道你通知了鵬哥哥會有宮變?」沈靜璇皺眉,不解,靠近一點,疑惑的盯著孟承淵,「清風,你從不曾說與我听過。」
一把拽過小娘子將其摟在懷中,孟承淵的嗓中爆出一聲極其壓抑的怒吼︰「我當然通知了他!當時你舅舅被封為柱國大將軍,去南海平寇,我能用的,就只有在西國邊境好整以暇的飛蓬!」
「可是我卻收到了回絕信!」孟承淵將懷中人緊緊的匝住,憤恨道,「他說父皇不久前剛剛八百里加急給了他金牌諭令,命他即刻攻打西國首都,非凱旋不得返京!」
「聖上那時不是已經被老二囚禁住了嗎?說不定是——」沈靜璇思量著其中的關竅,不肯相信她的鵬哥哥會是那見死不救的勢利小人。
「不!一定是他的托詞!我已經表明了父皇被囚禁的緊急事態,動用了藍批,可是他卻以金牌諭令推托!」孟承淵冷哼一聲,眼中迸現出濃烈的殺氣。
沈靜璇抬頭一瞧,不由得大吃一驚︰「清風!清風!你怎麼了?快說話!」
「月兒……不要相信他!他是方家那一伙的!」直視船外半晌,孟承淵終于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