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您老就是……豐實?」曲冰潔在弱小的油燈下,听的痴迷,聯想到老人的姓氏,猶猶豫豫問。
陵園位于較高的山上,沒有通電,晚上的照明,依然還是早成古董的煤油燈,昨天晚上我熬夜寫東西,早上一見曲冰潔,當下就把她樂壞了,我的兩個鼻孔,被煤油燻得黑黑的。唉,老區就是老區,大都市早就見怪不怪的現代生活,對他們來說,還很遙遠。
按照故事的說法,與劉立遠一起滯留游擊隊的五名狙擊手,豐實居其一,除了已經得知的劉立遠和原平張青外,還有一名隊員叫譚健。
「他們確實是新七師的?」我有自己一套知其根底的方法,現在不是探究誰是誰誰非誰的時候,何況,面前的老人看起來似乎沒有了剛開始的談性,半眯著眼,紋路密布的眼瞼下垂。
「新七師一五八團八連……一排。」
我全無睡意,輕輕掩上門,獨自信步陵園。陵園有名有姓有遺體的烈士陵墓佔墓地三分之二強,排列的不算整齊,有姓名的空冢卻是隊列似的整齊劃一。
夜空中,無數個螢火蟲,明明滅滅的在我眼前翩翩翻飛。
清平的鬼子吃了大虧,清剿盤踞象山的游擊隊,就成了一等一的大事。從趙莊一名受傷被俘的準游擊隊員嘴里,日本人獲悉象山游擊隊駐扎于馬坡嶺,知道了游擊隊里有幾個善于狙擊的狙擊手,于是,中國二十四節氣秋分來臨的那天清晨,五百多荷槍實彈的日軍,突然將象山村圍堵起來,騎兵和步兵沿著橫水崖、篙子坪步步為營,佔據戰略制高點,向馬坡嶺進*。
劉立遠和指導員在關于撤退還是固守馬坡嶺的問題上,出現了分歧。指導員傾向撤離馬坡嶺,保存游擊隊的實力,這個方向性的決定確實附和當時的實際情況;劉立遠主張固守的原因,除了本能的復仇因素外,就是他舍不得那些才從日本人那里弄到手的槍支彈藥,那可是足足能裝備兩個連還綽綽有余的新家伙。關鍵是,他對馬坡嶺的地形太有信心了,從橫水崖到馬坡嶺這條山道,隔著一個凹字形的篙子坪,簡直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然關隘,而且,他急于想試試那些他們訓練了月余的泥腿子身手,看看是不是不可雕的朽木。
「**不是講民主嗎?你听听我的意見何妨?」這家伙在關鍵時候,知道如何運用他對**知道的皮毛激將,趁指導員猶豫,便叫賣似的喋喋不休起他胸中的帷幄。
「放棄很容易,抬腿走就是了,你們……紅軍走了幾萬里路,那是有明確的戰略目標,我們呢?我們前面走,鬼子在後面追,無窮無盡的跑累人不說,我們跑到哪兒才算完?沒有目的地,開平沒有我們落腳的地方,齊貢山有這樣的根據地嗎?我不會說好听話兒,放棄馬坡嶺要是有什麼戰略目標的話,你應該就是想保存這支游擊隊,你想過嗎?離開這里,四處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沒吃沒喝的,你憑什麼保存這支隊伍?」
指導員驚詫,但顯然听得進去。
「……馬坡嶺地形易守難攻,是打陣地戰絕好的地段,這次把鬼子打退了,馬坡嶺就是扎在他們喉嚨上的一根刺,遠的不說,只要馬坡嶺存在,清平到開平這幾十里地界,小鬼子就沒可能高枕無憂。」劉立遠稍停了一下,又說︰「我們的糧食,打到正月都不成問題。」一大通關于戰略戰術的講述後,他指著山下,信心十足道,「就這麼一條道,火炮使不上勁,就是再有500個鬼子,也是白搭。」
「這次鬼子是有備而來,他們從扣子領過來怎麼辦?兩頭圍堵的話,我們就被動了。」女指導員顯然也認可他的戰術說法,但女人天性縝密,她考慮的,除了防守退敵,就是如何有效的保存這支隊伍。
扣子領是由開平方向進入馬坡嶺的道路,沒有通往篙子坪的山道險峻,但橫陳一道深邃的天然溝壑,連接兩邊的是一條寬不過兩尺長約二十余丈的木橋,再無他途。
「橋東布雷,橋西放一個班兩挺機槍,3、4號哨位改成狙擊點,上下配合,他們就是插著翅膀也飛不過來。」劉立遠成竹在胸,他知道指導員擔心的是什麼,點點戳戳將軍似的指著滿山的果樹,說,「我們不怕圍困。」說完,很燦爛的笑著補充道,「我們的目的只是防守,打仗跟過日子一樣,窮不怕,就怕不會算計。」
「好,狹路相逢勇者勝。」美麗的女指導員第一次對他露出笑臉,笑盈盈伸出右手,與劉立遠相握︰「我們一起打鬼子!」
劉立遠被女指導員這綿軟的一握,以前那些淤積在心里的不舒服,從此煙消雲散,魂魄從此便繚繞于這個美麗女人的周圍,糾葛到抗戰勝利,糾葛到解放戰爭勝利,糾葛到全國解放。
事後證明,劉立遠在軍事指揮方面確有獨到之處,在圍剿的日軍尚未抵達橫水崖之際,他布置的一排隊員,已然悄然越過正面的日軍,隱伏于密林之間。
日軍于當天正午時分,開始從集結的橫水崖進攻馬坡嶺。戰斗持續到第二天傍晚結束,30多個小時裹挾著騎兵步兵的無數次攻擊,包括晚間的夜襲,均遭到游擊隊滅頂般的打擊。是役,清平來犯的鬼子,陳尸兩百多具。那一排隱伏于密林間的隊員,在日軍疲憊又狼狽不堪後撤時,居高臨下一通手榴彈雨,鬼子騎兵小隊基本全部報銷。
後撤的日軍,離開象山村時,報復性的屠殺了64個村民。劉立遠再次上了清平日軍懸賞緝拿的通告,不論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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