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具尸體橫七豎八的躺在院子里,回頭看青玉時,她反倒鎮定了許多,只是輕撫著胸口不停的喘氣。我走上前拎起她,湊近她耳邊低語了一句,在她後頸上一記手刀砸昏了她,再把她拎到台階下面做了個滾下來的假象,拍拍手,揚長而去。
還沒走到未延宮,就被豹子的近身侍衛逮了個正著。丫的,那兩侍衛真有兩下子,居然都沒被我發現。
「昨晚上哪兒去了?剛才又是去了哪里?」豹子上上下下打量我足足五分鐘,一雙鷹眸恨不得看穿我的心髒。我現在的樣子的確狼狽,頭發凌亂,身上雪白的睡袍變得烏七八黑,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上面的血漬。
不過我沒打算承認在冷宮撒潑,我要訴苦,添油加醋的訴苦。
「陛下,是你把我踹下床的,是寧妃把我趕出去的,我沒地兒睡,在外面游蕩了一夜,天快亮才縮在牆角眯了一會兒,可是很快又被餓醒了。我回來找了點吃的,怕您老看見我不痛快,只能巴巴的躲起來。唉,要打要殺你給個痛快點的吧,反正我已經吃飽了!」
騙人,我一口都沒吃,那些糕點全進了青玉的肚子!
「過來!」豹子朝我招招手,像逗貓兒似的。
不去,堅決不過去,他那狗鼻子沒準能聞到我身上的血腥味兒。我用力拉住衣襟裹住了自己,顧不得睡袍擦過一層厚厚的灰塵,染過十二個人的鮮血。
豹子嘴角上揚,眼里的色彩變得柔和,又拍了拍他旁邊寬大的坐椅。
就是不過去!
「山兒,你現在還是朕的人,不是雲國皇子的侍妾,朕叫你過來坐!」豹子冷著臉,眼里的小火苗噌噌噌的就燒著了。
我小小的糾結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月兌掉身上這件髒兮兮的睡袍。可是,月兌掉了就能掩蓋剛才殺過人的真相嗎?
「報!啟湊陛下,冷宮遇刺,十二名守門侍衛無一生還!」
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抬眼看豹子,他已經走到我旁邊,拎起我就往外跑。
十二具尸體,很熟悉的場景。可是,我卻沒有看到青玉。
隨著豹子走進大殿,青玉呆呆的坐在地上,滿臉滿身的血,懷里躺著那婆子,婆子的胸口一灘鮮血還在往外涌,兩眼直直的瞪著門外。
我的心陡然往下沉,是青玉,我沒有想過那婆子會惹什麼事端,但青玉卻殺了她。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豹子上前一步,緩緩彎下腰,神色嚴峻的望著青玉。
青玉緩緩抬頭看著豹子,突然推開那婆子跳了起來,拼命往外跑,邊跑邊喊︰「殺人啦,救命啊,救命啊,殺人啦,救命啊!」
青玉,不傻!她偽造了那婆子為救她而中了一槍的現場,當著眾人的面又跑開,活月兌月兌一個受了刺激、驚嚇過度的瘋子。
「攔住她!」豹子開口的同時,我已經沖了出去,緊緊抱住了青玉,她手上的血涂的我滿身都是。我的腳下是一把長槍,半截槍頭沾滿了血跡,鮮紅的血跡。這是青玉殺人的物證,我的刀從來都是過穿。
青玉拉著我又打又叫,滿地亂蹦亂跳,那把染血的長槍很快被我們腳下的鞋子毀去了原來的血跡。
我緊緊抱著青玉,在她耳邊低語︰「別怕,別怕,都過去了,什麼都過去了!」
「來人,通知刑部速速徹查此案,尢太,找人把這里清理干淨,再調幾個過來伺候皇後!」豹子冷冷的說道。
「能不能給皇後換個地方?這里畢竟死了人。」我怕青玉的心里有陰影,畢竟,她在這里殺過人。
豹子看了我一眼,拉著我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外走。我回頭看著青玉,她怔怔的看著我和豹子,縴弱的身影像風中搖擺飄零的花絮。
整整一個護衛隊,死的蹊蹺,卻又無從查起。因為是冷宮,因為除了那婆子和那十二名侍衛以外這幾年來也沒有人踏入冷宮半步,這里是個被遺忘的世界,是個被權力地位拋棄的世界,沒有人會對里面的一草一木動心思。但是今天,這里的侍衛和奴才突然被人抹了脖子,只留了一個被嚇得傻傻呆呆的皇後,一切發生的太詭異了,不是麼?
豹子甚至都沒有停下來問問皇後事情的經過,連一句寬慰的話都沒有留給她,帝王的心,果真最是無情。
「她是你的皇後。」我隨口搭了一句。
豹子仿若未聞,拉著我繼續往前走。
「她是皇後。」我又嘀咕了一句,豹子停了下來,望著我,眼神冷冷的,眼底空空的看不到底。
「她是一個戴罪的皇後,讓她在冷宮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是她最好的歸宿。山兒,離皇後遠一點,否則你會自尋死路!」豹子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平靜又冷漠。
豹子話里有話,他並不討厭皇後,但卻……有怨!我聳聳肩,決定不再多事。
走了幾步,豹子突然回頭,鷹隼般的眸子直直望著我身上的衣服,不悅的說道︰「月兌了!」
月兌了?月兌什麼?我納悶,豹子卻伸手抓住我的衣領用力一扯,那件染血的睡袍便凌亂的飛了出去。我作惡的證據,徹底毀了。
經過未延宮門口的長亭時,雲夢樓斜靠在亭子里的石柱上獨自喝酒,看見我們過來,他眼皮也沒抬一下,懶懶的舉著酒壺說道︰「陛下,我想借山兒一用,您知道的,我們沒有帶婢女過來。再過幾天就要回雲國了,在回國之前我想在風國的皇城里四處轉轉,順便帶點東西回去送給宮里那些女人們。陛下,能否行個方便?」
雲夢樓看著我,我看著豹子,豹子看著雲夢樓。長時間的靜默過後,豹子松開我的手,改拍拍我的臉淡淡的說道︰「山兒,皇子殿下是貴客,好生侍候著,別失了分寸,嗯?」最後幾個字是從牙縫里咬出來的,真擔心那口白牙。
「我可不可以先洗個澡?」我抖著袖口上的一大團污跡小聲問豹子,這個樣子出去逛街還不得被人當成瘋婆子?尤其是跟著這麼一號回頭率百分百的大帥哥。
豹子眸光一閃,薄唇一張,吐出三個字︰「不可以!」
真他媽的小氣!我有點憤怒,我又不是他的奴才又不是他老婆,憑什麼這麼對我?把我惹火了老娘不干了,誰怕誰啊!
「山兒,走,我那里可以洗澡,別擔心!」
就這樣,我在雲夢樓住的地方洗了澡,中間雲國太子過來敲了兩次門,我沒鳥他,他也沒進來。洗完澡後,我從頭到腳換上了雲夢樓的衣服,連發帶都是從他頭上扯下來的。他沒有了發帶,卻有發冠,很威風、很貴氣的那種。
他牽了兩匹馬出來,我接過韁繩翻身跳了上去,惹來他一聲長長的口哨,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痞子。
皇宮內到處都是手握長槍的護衛在巡邏,雲夢樓腰間的那塊令牌明晃晃的在太陽底下招搖,引得無數護衛兵淨折腰,我也只能狗腿的跟在身後做小兵。
走出皇宮那道高牆足足用了半個小時,出了那道宮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三條寬敞筆直的大路在眼前延伸,路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一瞬間,我的腦海里突然蹦出一個想法︰如果我要離開皇宮,再也沒有比現在這個時候更好的機會了!
「你兜里有錢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得善待自己。
「啊?」雲夢樓顯然沒有跟上我的節奏,愣愣的問。
我也傻了,他說逛街買東西,當然會帶錢,神經病!我自嘲的笑了笑,一踢馬肚子,得得的朝著中間那條路上跑了過去。
好繁華的街道,兩旁的建築古色古香,各種叫賣聲和吆喝聲此起彼伏,有一種身在唐人街的感覺。不過,我的心思不在這里,我在想著怎麼樣把雲夢樓的錢騙過來,然後再甩掉他。不是有句話嗎,被人賣了還幫著人數錢。
「山兒,這個好看嗎?」雲夢樓拿著一只瓖著寶石的發簪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後插在我頭上,歪著頭左看右看,蹙著眉說道︰「不好看,太俗了!」
我眼睜睜的看著他把簪子又放了回去,心里卻想著一點也不俗,只要值錢就好!
「這個好看!」頭皮一涼,抬眼隱隱看到一個細細的影子在我頭上搖晃,是發釵麼?
「公子,二十兩銀子!」胖碩的中年漢子笑眯眯的朝雲夢樓伸出兩個手指,然後,我看到了雲夢樓的錢袋子,滿滿的一袋,金葉子!
「夠嗎?」一片金葉子遞了過去,老板接下,兩眼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兒。
「夠了夠了,公子,這兒還有玉鐲,還有首飾,可都是上等貨色喲!」
雲夢樓看看這個,模模那個,一時間猶豫不決。
不過就是馬路邊擺地攤的,有什麼好炫耀的?只不過古代不像現代有那麼多贗品,最不濟就是成色不好,或是手工粗糙,卻談不上假貨一說。
看到我眼里的鄙視,雲夢樓果斷的拉起我往前走,「也不怎麼樣嘛,再換一家看看!」
我甩掉雲夢樓的手,折回去拿起剛才那根瓖寶石的簪子,陰惻惻的看了老板一眼,轉身就走。一只發釵怎麼可能值一片金葉子,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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