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順著鳳天大道直接駛出了城外車廂里坐著伊姝和白依凡。{首發}
眼前一望無際的綠,剛經過雪霜洗禮的麥田鮮綠得更加惹人喜愛,淺淺地展示出勃勃的生機,不時有大雁從天上飛過「人」字形隊伍漸行漸遠,如絲的細雨仍在漫天飛舞,張揚著它所有的生命力。
一切都太美好,伊姝實在不忍心,在這樣的地方殺人。
可是,正如白依凡所說,你不殺她,她便要害你。毒瘤不拔,始終會越腐越深。怡紅和項官龍,不管他們是誰的人,都必須要死。先前還怕打草驚蛇,可現在卻要殺雞儆猴了。
城郊十里處的清風堂,是項官龍的私人地盤,這家伙以光鮮的「龍威鏢局」少鏢頭的身份掩人耳目,背地里組建了自己的清風堂,集結了一幫烏合之眾,很是干了一些損人利已的勾當。
除了這些,白依凡還查到,怡紅和項官龍,今日會在此處約會,而他手下的那些弟兄,大都去了城里玩樂,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馬車徐徐前行,離冬一手撐著傘,一手揮舞著馬鞭,嬌俏的身子在雨中越發靈動,身後坐著臨夏與晚秋,伊妹叫了半天,她們硬是不願進車廂避雨。無法,只得听之任之了。
遠遠望去,大堂門口有四個青衣少年挎刀而立「清風堂,三個粗黑大字清晰可見,大堂後面是一些木質結構的房屋,挨挨擠擠地一間連著一間,多不勝數。
馬車徑自停在了大堂門口,四個青衣少年面帶慍色齊齊走近,其中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少年冷聲喝道︰「哪里來的野丫頭,竟敢擅闖「清風堂」識相的趕快滾,不然你爺爺我的刀子可不長眼楮」
這話雖是對著外面三個丫頭說的,可實際上也是說給他們听的,極度無禮,極度沒涵養,極度欠教育。這是伊姝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長這麼大,還從沒有人敢這樣對她說話。禁不住怒從心生,再也顧不了許多,當即拉白依凡雙雙跳下馬車,隨手就甩了那少年幾個耳光。
這下可惹了大禍了。
其余三個見他們老大挨了耳光,立馬抽出大刀圍了上來,刀疤臉吃了大虧,更加惱怒,一邊揮刀近前,一邊大聲喊道︰「快來人啊,有人闖關」
這一大叫,很快蜂涌過來一大群衣衫襤褸的少年,不由分說就拿著大刀往他們身上砍。聶宇急忙探手制住刀疤臉,高高舉起,嘴里沉喝道︰「住手」
少年們眼看刀疤臉受制,不敢再有動作,卻都恨恨地盯著他。只听白依凡沉聲說道︰「快去稟報項堂主,就說故人來訪」
刀疤臉略一使眼色,很快便有一個少年飛奔而去,不多時帶來了項官龍的口信︰請客人到大堂敘話。白依凡隨即放開他,攜了伊妹的手往堂內而去,夏秋冬三人長劍出鞘,亦步亦趨。
大堂布置得甚是簡陋,上首一張長形幾案,左右各列八張木椅,除此以外再無它物。此刻長形幾案後面,赫然端坐著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漢子。
伊姝一眼認出,就是昨天出現在江南客棧的那個人,也便是白依凡口中的項官龍吧。
只听他哈哈大笑道「兩位來得晚了點兒,項某已在此處恭候多時了!」伊姝听得一怔,隨即回過神來,敢情他早知他們會來。
項官龍隨即起身,步向他們面前,雙手微拱「公主殿下,白公子,手下不識禮數,還望兩位多多海涵。」白依凡也抱拳拱手,淡淡道︰「好說,項鏢頭黑白兩道均沾,是了不起的大英雄,白某久仰了。,話已說開,便也不再糾結對方是如何知曉自己的身份了。
兩人都假模假樣,說了一大堆廢話,伊姝在旁看得極不耐煩,忍不住打斷道︰「怡紅呢,叫她出來見我!」「公主,奴婢在這呢!」說話間,一個紅衣麗人從後堂姍姍而來,大約三十歲左右,粉面含春,蓮步輕移,舉手投足俱是風情無限,不愧是風月場中的老手。
伊姝強忍著內心的憤怒,淡然說道︰「曾听煙月提起過你,說你擅長音律,長袖善舞,武功也還不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當年她親自引你入門,沒曾想你會背叛于她」
怡紅頓了頓,長袖下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攏了攏額角青絲,聲音柔媚動听︰「不錯,當年在莫愁湖,她救過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她給的,但她從來沒有問過我,是否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她不過是在利用我,確切地說,她是在強迫我報恩。,
她說的理直氣壯,臉上並無半分愧色。听在伊妹心里卻是一驚是啊自已何嘗不是如此。因為救了煙月,便要她組建了海棠院這樣的機構,從此任勞任怨,听從她的號令。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誰也沒有理由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別人的頭上,難怪怡紅的怨忿如此之深。畢竟,身為女子,淪落青樓是此生最大的恥辱。
這一想,心里的憤怒便已減了大半,再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同情,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如果你不願意,大可當面提出,犯不著在背後使些陰謀手段,害死湘雲不說,還要殺牡丹滅口。她們怎麼說都是你的姐妹,虧你下得了手。,
「公主,你听說過一句話麼?,她忽然問道,眸子里流露哀怨之意「什麼話?,
只听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士為知已者死,女為悅已者容。」說完輕咳了幾聲,轉眼幽幽地看著項官龍,嬌軀有些微微地顫抖。
一切都明白了,她不是為沈邦彥,卻是為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項官龍,女人一旦愛上某個男人,便是飛蛾撲火般的失去理智,甘當背信棄義的小人。
驀然間她一陣慘笑「今天只所以說出這些,便是為回報煙月的情義,也是對公主背叛的歉意,不管你們接受也好,繼續憤恨也罷,怡紅此生,都再也不會知道了…」說著猛的一口鮮血噴出,濺了伊姝滿襟。
伊姝驚呼一聲,急忙扶住她搖搖欲倒的身子,項官龍急速轉身,拽了她摟在懷里,嘴里歇斯底里地大叫︰「紅兒,紅兒,你為什麼這麼傻,這麼傻呀」轉眼間已經淚流滿面。
怡紅面色慘白如紙,鮮血順著嘴角不停溢出,眸子里的光彩漸漸褪去,只听她虛弱地說道︰「我雖然從未見過公主金面,但她的事跡早已銘記于心,為了你,我背叛了她們,亦背叛了自己。今天的事,我實在下不了手,但我也不願看到你失望,所以選擇死去。死去,即是我最好的解月兌」
聲音到這里嘎然而止,白依凡上前一探鼻息,已經沒了呼吸。項官龍面如死灰,抱著她慢慢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朝後堂走去。
斷腸紅,飲者無救。
伊姝明白,那毒,本是為他們準備的,卻叫怡紅毒死了自己,她雖然做了那麼多的壞事,但最終還是放過了他們,臨死前,她應該是安慰的吧。
兩人攜手走出大堂,正欲離去,卻讓那幫乞丐少年團團圍住,四下里不知何時,又涌來二三十個中年漢子,個個身材魁梧,印堂發光,雙手叉腰候立在側。
看來,今日要想月兌身,有點難了。白依凡不由心中大急,朝來路方向極目望去,也沒看見半個人影。
消息早已走漏,項官龍備下天羅地網,只待他們請君入甕,唯一沒有算到的,就是怡紅的死吧。此刻他深受打擊,不知會做出何等瘋狂的舉動來。
廝殺在所難免,伊姝暗中已經撤出軟劍,對白依凡示以安心的眼神,五人以背相抵,面向四周凝神而對。
喜冬最是沉不住氣,這會兒已經連續攻出十多劍,卻被少年們奇怪的陣式牢牢困住,完全發揮不出威力。反之這些少年並不主動攻擊
卻也不讓他們往前一步。意圖很明顯,就要讓他們困在這里,熬到筋疲力盡之時再活捉。
不,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意念剛起,抬頭踫上白依凡投遞過來的目光,兩人心意相通,相視一笑,右手長劍同時出手。伊姝的游龍軟劍使得得心應手,出手即是百hua劍法中的「美人如玉」、「劍氣如虹」、「人劍合一,,威力自是不同凡響。
可惜,這一次,她保命的三招根本不管用,攻出去如石沉大海,少年們遠遠地避了開去,卻仍就成包圍之勢。再遠一點的大漢們,仍然面色沉靜地袖手旁觀。
白依凡傻了眼,伊姝愣在當場,三婢倒吸一口冷氣。誰也沒有料到,如此毫不起眼的粗魯少年,擺出的陣勢卻是如此地牢不可破。
雙方僵持了半柱香之久,項官龍終于從里面慢慢地走了出來,雖然神情憔悴,但語氣已經恢復平靜,只听他淡聲道︰「為了紅兒,今日我放你們離開!但既然撕破臉皮,終有一天會再次兵戎相見,到時不管你是皇子還是公主,都一樣難逃一死!」說完,大手一揮,乞丐少年和中年大漢們盡數退去,片刻間已經消失在連綿房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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