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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決定,林愫音便也不太在意和鳳錦流合作,此事與他自身安危月兌不了干系,之余其他的,等過了這個難關再說不遲。
也或許,根本就不用繼續說什麼了楮。
趁著夜色愈濃,四人先折回涼都城外,果不其然,一隊人馬靜靜的潛伏在黯然無光的密林中,只等那一人發號施令糌。
三百黑甲精騎,背負射程最遠的弩弓,腰配剛毅鋒利的寶劍,和,威力驚人的火槍。
他們當中的每個人都是萬眾挑一,經過密集有效的訓練,不但武藝超群,應變能力和頭腦也要相當,如此,才有資格成為鳳錦流的隨身護衛。
是以,當不凡的精騎們見到東蔚鎮國將軍的女兒拿出那把見之如見攝政王的火槍,均是面露不解疑色。
誰也沒有輕舉妄動,只是不斷的用揣測的目光,謹慎的游走在林愫音和鳳錦流之間。
他們的意思實在明顯。
這個女人能拿得出攝政王獨一無二的信物又怎麼樣?
王爺就在這里,需要听從她的命令?
往深處想,或許是只對他們的忠誠作試探也說不定呢。
總之不管怎麼樣,一切以王爺為馬首是瞻,王爺千秋萬代,萬歲萬萬歲!!!
站在地勢略高的小山坡上,三百精騎威風凜凜的盡在眼底,媚仞狀似老實的立在鳳錦流身後,背著小手,沐浴著銀白月光的小臉上滿是自傲自得。
他看看正陷入無言當中自顧郁悶的林愫音,通常這樣的時候,他肯定會代為轉達十九爺的意思,一句話就能夠說明的事。
可他偏不說,就要裝傻!
倒不是還看著林大小姐不順眼,爺對她的心思,他端得明明白白,兩人之間有誤會,等誤會消除了,沒準林愫音還會當成他家攝政王妃。
他瞧著這位主兒像是很會記仇的樣子,為了自己將來日子能好過些,就……沒有必要再為難人家了嘛。
只不過……
目光移動到龍燼的身上,媚仞神色隨著心境變化,如臨大敵。
十九爺有情敵了,此人巨細尚有待詳查,絕不能掉以輕心。
那麼,在徹底弄清楚龍燼的來頭之前,身為爺的王牌心月復,該做點什麼呢?
——不遺余力、不放過任何機會,打擊情敵!!!
所以他不說話,任由三百將士在無聲中肅穆威嚴,擺造型。
快看快看,我們家十九爺的精銳厲害吧?怕了吧?
哈哈哈哈哈!
林愫音清晰的听見了那個誰猖狂弱智的小心機。
對著這樣一群想法多,對自己月復誹不停的’鳳國精英’,她忍無可忍地轉過臉,狠狠鄙視了鳳錦流一眼!
果真僕隨其主,此言非虛。
十九爺心領神會的接了她的眼色,遂,昂起他高貴的頭顱,「從今往後,見她如見本王。」
不怒自威的淡語在三百精騎的頭頂上擴散開,只見眾訓練有素的精騎手扶腰間火槍,單膝跪地,頷首,臣服,動作一致如一人!
全程無聲,唯有舉止間衣裳摩擦的細微窸窣,如無數江河匯入大海,形成直擊內心的震撼!
若非情況特殊,林愫音相信,他們必定會沖自己喊出幾句氣勢震破天的口號來。
現在這支無所不能的火槍隊也听命于她了,撇撇嘴,感覺勉勉強強還不錯。
轉首向劉常德看去。
這人極會來事,接收到她的眼色,立刻將兩手拱于身前,彎腰作揖,「在下劉常德,听憑素玥姑娘吩咐。」
王爺的金口不是隨便開的,寥寥一語便將火槍隊與之分享,足矣證明林愫音在王爺心目中非同凡響。
加之歸根結底,此行來東蔚真正的緣由,他算是個知情人,全因為那幅畫像……
作罷了禮,抬起頭來,在他眼中的女子,五官臉貌和畫像中一模一樣,但神態氣質委實有雲泥地別!
三百精騎就在跟前,她臉色不改,容顏無
tang瀾,只憑這份從容大氣,當得起東蔚文帝的偏愛!
林愫音審度的看著他,從他望來的眼楮里看到了對自己的評價。
很好,她最喜歡識時務的人了。
舉目向涼都方向看去,微風自那面徐徐吹拂而來,盡是安寧靜好的氣息,完全感受不到與她兩個時辰前在獵場遇到的追擊和緊迫。
今日出現的軒轅國的人馬說多不多,大都以二、三十人為一隊,像捕殺獵物一般四處作亂,漸而往營地聚攏靠近。
那時候東蔚的貴族子弟還有年輕官員尚在行獵,絲毫不得準備,遇上了逃不過便是一死。
面對突然而至的危險,無人有萬全的把握能夠從容以對。
發動突襲的人很清楚這點,並且利用了這一點。
他們的人數不會太多,否則在入東蔚國境時就已泄露了行蹤,且是應該早就潛伏在涼都附近伺機待發。
軒轅冥夜有沒有來,林愫音暫時不能確定,只可以肯定的是,眼下這些蝦兵蟹將想要靠制造混亂來佔優勢。
再有,若鳳錦流所言屬實,軒轅冥夜表以借口是為緝拿他軒轅國的逆賊,傍晚的突襲至多只能算作試探,真正的重頭戲還在後面!
眉心逐漸匯聚起一絲憂慮。
涼都半山半城,地形復雜相較獵場有過之而無不及,風平浪靜不代表平安無事。
現下她手里掌握的信息太少,即便有這支火槍隊任由她調遣,她也沒法貿然做決定。
考慮著,是要先潛入城中一探究竟,還是回營地接應外祖。
見她眉目間愁雲密布,鳳錦流輕飄飄的看龍燼,笑問,「燼皇還不打算讓自己的人現身?」
光靠三百火槍隊,確實不能扭轉局面。
龍燼當仁不讓的回以一笑,同樣是疑問的語氣,「好似我們都想到了一處去?」
「仿佛是的。」舉目遠眺,鳳錦流唇角掛著縷戲謔,一派閑適的俊龐上,端的心神通透。
他們的人馬,都是等文帝的聖駕從照京出發再緊隨其後,既要掩人耳目,又要對彼此相互警惕,暗中監視,誰也不先招惹誰,保持著恰好的距離,尚算……相安無事的來到這里。
著實有趣得很!
唯一不同的是,鳳錦流的火槍隊這一路堂而皇之的打著‘得到文帝許可’的幌子,走得坦蕩順暢,沿途竟無人懷疑。
而龍燼搬來給自己狩獵的救兵則低調許多,為數也不多,十余人的‘商隊’而已。
听了兩個男人打啞謎似的對話,還在猶豫的林愫音將臉色倏地沉下,听似和他們相同的語調,不確定的問,「現下大家同坐一條船?」
相互隱瞞,對誰都沒有好處!
龍燼忙不迭收回同鳳錦流暗中廝殺的眼神,乖順的望了林愫音一眼,收斂了。
而後,他將薄唇微張微合,發出一陣似風的低鳴,接著眾人身後的密林有了異樣的動靜。
仿佛有風吹著林動,樹葉沙沙隨風搖曳,悠然靜謐,又暗藏緊迫!
驀地!
數道暗影從林中奪出,矯捷如同掠燕的身形凌空飛懸一頓,霎時吸引所有目光!
疾如魅影,迅如閃電,眨眼就來到龍燼面前,跪地叩拜,齊聲——
「陛下!」
龍燼負手身後,滿意的笑了笑,從左至右給林愫音介紹,「王忠義、王忠勇、王忠仁,你應該听過。」
燼皇麾下最勇猛的武將,中土第一武將世家嫡傳的王氏三兄弟,一個不落的在眼前了。
為了陛下的安危,他們早就在照京城內呆了多日。
三兄弟很是穩重,齊齊對林愫音見禮罷了,王忠義片刻不待的對龍燼請罪道,「臣等有罪!當日接到鄒相的密令,追查在花會擂台上與陛下交手之人的真面目。後而查出那人正是軒轅冥夜!只臣等無能,出照京不過一日就跟丟,不知其去向。」
「王大哥言重了。」即便有外人在,龍燼還是對自己尊敬的人保有從前的稱呼,「軒轅冥夜武功高強,行事詭詐,身邊高手如雲,你們沒事就好。」
王忠義遲疑了下,糾結稱謂的老問題。
說了若干次,陛下還是一口一個‘王大哥’喊他,往日在朝上是這樣,今日在鳳國和東蔚的人前也是這樣,君威啊君威……
礙于外人前,他無從開口糾正。
身旁,王忠勇自如的接道,「臣等返回照京時,陛下已出發前來涼都,鄒相唯恐軒轅冥夜有更大預謀,便留口信讓臣等假扮商旅,尾隨鳳國黑甲精騎,靜觀其變。」
路上的幾天,鳳錦流的火槍隊也同樣現了他們。
考慮到大家目標一致,為了不耽誤,就都無視了對方,趕路要緊。
王氏兄弟里最小的王忠仁抬起臉,先對面前的女子露出純邪笑容,才向龍燼道,「回稟陛下,臣等也並非一事無成。下午剛到涼都時,臣等是想馬不停蹄進獵場幫陛下狩獵,可是大哥愧疚難當,非要戴罪立功,留下五人監視鳳國的火槍隊,便帶著我和二哥在獵場附近查探。還別說,巧了讓我們撞見軒轅國的黑面鐵衛和公孫連城交手。」
跪在地上回話不痛快,脖子都仰酸了,沒得哪個批準,他自個兒心大的站起來,邊拍身上的灰塵,邊道,「本來此等閑事臣等是不想管的,可鄒相有言在先,只道陛下在照京混吃混喝許多日,咱們好歹禮尚往來意思一下,于是就出手幫了個小忙,約莫……這會兒那位連城公子當是快馬加鞭到邊州搬兵去了吧。二哥,你老推我干嘛?我還沒跟陛下說完呢。」
總被打斷,王忠仁不樂意的埋怨了王忠勇一句,順帶把他最講君臣禮節,臉已經黑透了的大哥完整無視。
「無妨,你繼續說。」龍燼擺手,明顯和小的這個關系最要好。
王忠仁沖他哥倆好的笑了笑,道,「涼都不能進,這次來的是軒轅國的黑面鐵衛和獸面剎衛,暫且不知到底來了多少人,不過軒轅冥夜麾下的五支直屬人數本就不多,我估料三百頂天了,本來借鳳國這位攝政王的火槍隊收拾他們是輕而易舉的事,難就難在這群孫子在行宮各處埋了火藥,還將下午擄來的人都關在里面。」
說到此,他神色一肅,「林大小姐,據在下所知,至少有百余人被囚,當中包括嶼王一家,還有你家二妹妹,就是那個被送去陳國的林素蘭,她也在當中。」
林愫音聞言微詫。
嶼王一家?
她這位沒有遺傳到文帝丁點兒優秀基因的皇叔,除了一位正妃兩位側妃,歌姬美妾數都數不清楚,女兒更是成堆!
再加上林素蘭,這下可好,束手束腳的理由都齊全了。
王忠仁接著說道,「有位神武營的副統領和連城公子是一道的,好像叫做李琰,他接管了退守宮外的禁軍,此刻正在城中安置百姓,鐵衛和剎衛的統領放了話,不能容半個人進出涼都,否則就會拿被抓的人開刀。還揚言,到了明日傍晚不見他們軒轅國的逆賊孫靜,每隔半個時辰,殺一個被俘的皇親國戚。」
停下,再仔細的思索一番,最後補充,「不曾見到軒轅冥夜。」
不曾見到,不代表沒有來。
看著像看不住的,說話卻滴水不漏,心思縝密。
說完後,王忠仁友善的綻出惹人喜愛的笑容,厚臉皮問林愫音,「林大小姐,覺得我們燼國的能力如何?」
「很厲害。」林大小姐不吝夸贊,回贈他一笑。
王忠仁飄飄然,用胳膊肘拐龍燼,「笑起來真好看,有酒窩,難怪你喜歡得連家都不願意回了。」
「三弟!」王忠義額上青筋暴突,很想撲上來把弟弟暴揍一頓。
「無妨無妨,王大哥莫要太拘束。」龍燼還是那句。
反正他從不在人前掩飾自己對林愫音的喜歡。
這廂氣氛忽然變得很好很活躍,苦了媚仞,時才的得意全無蹤影。
他惆悵的看劉常德,巴望他從肚子里擠出點有用的話,幫十九爺把面子找回來!
他家的能人異士也不少,要是能全帶來了,此行也不至于落下風落得如此心酸。
便在這時,劉常德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將將回來,覆在他耳邊細語了幾句,他點頭,收回身姿,不負媚仞期待的將營地的消息道來。
「王爺,素玥姑娘,探子才將來報,文帝與諸位公卿大臣均安然無恙,只營地外被
布下機關無數,加之暗藏弓箭手,不易突圍而出。」
听到這個消息,林愫音懸了許久的心放下少許。
只要外祖沒事就好。
此時情況于他們不利,但天亮後就不同了。
連城去搬兵的邊州離涼都不遠,最快明日正午就能趕到,軒轅冥夜的兩支親衛人數不多,不會強攻營地,只能死守行宮。
唯一的難點只有一個。
無論涼都城還是營地,進不來,出不去——死局!
這要他們如何交出公孫止?!
分明想借機開戰!
「素玥,你如何打算?」龍燼問。
先不輕舉妄動,是不確定形勢如何,眼下既已曉得了,就沒有理由再坐以待斃。
略作思緒,她問鳳錦流,「你的黑甲精騎會拆機關麼?」
鳳錦流舒展俊眉,大方道,「隨便用。」
他本身就熟知機械原理,自己手下的兵不懂些皮毛,說不過去。
確定之後,林愫音對劉常德道,「還請劉先生將黑甲精騎一分為三。一支負責涼都城外的安危,余下兩支從北面和西南面入獵場,除東蔚、燼國和鳳國以外之人,但凡可疑者,皆殺無赦!」
軒轅冥夜說來就來,可沒問過外祖樂意不樂意。
既然如此,她便沒必要對他客氣。
劉常德恭敬的低首應了個‘遵命’,退下部署去了。
王忠仁表現活躍,不避嫌的喊她‘素玥’,迫不及待的引她注意,「有何吩咐,盡管說來。」
早就想和軒轅國的人馬交手過招,探探對方的實力。
「稍安勿躁。」林愫音對他笑了笑,徐徐不急道,「鐵衛和剎衛的目的是拖延到明日傍晚,營地那邊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相較下,應先解涼都之危。」
解危的關鍵在于救人,救人的關鍵在于入城,之後,走一步行一步吧。
王忠義認真詢問道,「不知素玥姑娘想怎麼做?」
他王家三兄弟身為武將,自當在此時出一份力。
原本他對林愫音這女子心存保留,一想到陛下為了她大有要紅顏不要天下的意思,不免反感。
可時才沒有露面的時候,他藏身暗處,見鳳國的黑甲精騎對她臣服跪拜,而她人雖單薄,看似弱小,卻是不動聲色,穩穩的置身男人堆里,把決定大權握在手中。
尋常女子,沒有她的膽色!
單憑這點,王忠義願意為她一用。
林愫音道,「涼都三面環山,周圍地勢險峻,此行來前我看過地形圖,得知西北面有一狹道,只要穿過那里就可以直接去到行宮的後山。」
王忠仁听罷立刻自告奮勇,「在下願意去!」
生怕別人不帶他玩兒。
龍燼深諳此行危險,不由分說道,「我去。素玥你在城外等消息就好。」
「我倒是想。」林愫音遺憾笑笑,問他,「可你知道行宮的密道嗎?」
不走密道,進去瞎模瞎撞,找死麼?
龍燼噎住,這個時候想起鳳錦流來。
他向他看去,希望他和自己一樣,阻止素玥以身犯險。
是男人,就該盡全力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不讓她遇到丁點危險,受到絲毫的傷害。
熟料鳳錦流非但不勸,反欣然相助,凝視著他從前世愛到今生的女人,溫柔無邊的問,「可是要制備些翻山越嶺的裝備?」
好巧,王爺最精通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