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皇帝斥退群臣,以上國天朝王詔答復也先。
聖旨由天子口述,司天監秉筆,擬雲;
奉天承運,大明天子詔曰︰瓦剌也先,窮兵黷武,糾合北夷蠻族,恃勇犯疆,危及生靈,朕授天恩澤被蒼生,非唯不憐漠北苦寒子民,著令即刻恭送太上皇還朝,並撤去兵馬,以求特赦,可免其冒犯天威之罪,重修邦交,睦鄰友好,否則,天兵揮戈玉石俱焚,欽此。
擬好聖旨,景泰皇帝掃視群臣道︰「哪位愛卿願意出京,向也先傳達聖恩。」
群臣束手,皆不敢領命。
景泰皇帝龍顏大怒,拂袖而起,指著一班臣工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諸位大人口口聲聲誓死報國,此刻竟無一人挺身而出,為朕分憂,甚失朕望。」
于謙舉目望著徐有貞道︰「徐大人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又是兩朝重臣,善于舌辯,可堪此任。」
徐有貞豈會不明事理,知道這份聖旨必然激怒也先,招惹殺身之禍,聞言禁不住打個寒顫,指著于謙道︰「你……」
「怎麼?徐大人剛才言道,兩軍交戰不辱來使,今代表聖上安撫瓦剌,壯我天朝之威,本是無限榮光之事,大人為何不慷慨領命?」
「哼哼,于大人休要挾恨報復,下官職權是監察朝綱,明諫聖听,並非往來使節,還請大人另擇高明。」
于謙鄙夷的掃視著垂頭喪氣的一干言官道︰「央央天朝,竟無一人懷蘇秦張儀之志,常言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汝等剛才的豪言壯語哪里去了?」
諸位大臣見責,面面相覷,滿含羞愧,可是誰願意白白送死,人人低頭閉目任由于謙譏諷數落。
于謙看實在無人承接使命,躬身施禮道︰「既然諸位大人怯而不前,于謙只好舍身取義,願往胡酋軍營宣讀聖命。」
景泰皇帝面帶溫怒,仰面長嘆。
聲情並茂道︰「也先犯我天朝,吞疆並土,囚禁先皇,欲亡大明社稷,其罪滔天;縱兵為惡,殺戮子民,搶掠財物,凌辱女眷,其行如獸;朕本期望君臣協力,不屈外辱,誓死頑抗,保家衛國,怎奈滿朝眾官,除了于愛卿,竟無一人舍生忘死,真是大明不幸。」
群臣暗愧,個個噤若寒蟬。
于謙上前接過聖旨道︰「臣有幸為陛下分憂,雖死無憾,唯有京師防御令臣放心不下,今斗膽進言,臣若陷入也先之手,請陛下委任武清侯石亨將軍統籌全軍,抵御瓦剌。」
景泰皇帝哪里肯舍,堅決不肯下達聖諭,他望著于謙道︰「此事萬萬不可,愛卿乃朝廷柱石,國之棟梁,若有三長兩短,朕何以為靠,天下百姓又依賴何人?」
于謙注視天子,許久才道︰「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番薯;于謙一生崇慕聖賢,深知君辱臣死,今願粉身碎骨,決不失天朝國威,陛下請放心,只要天下志士能夠沐浴天恩,就會匯聚在王旗之下,捍衛祖國。」
景泰皇帝喃喃自語︰「人言帝王威加海內,誰人知道,帝王亦有不得已之時。」
于謙捧著聖旨,出了午朝門,打點隨從趕赴瓦剌軍營。
景泰皇帝親自下達口諭,著錦衣衛指揮使曹吉祥選拔得力干將隨行保護于謙。
曹吉祥不敢懈怠,喚來錦衣衛南北鎮撫司大統領,閻羅金刀龍霸天、渾天魔君寒冰霜二人,以及東廠閣領三劍驚魂古無畏。
三人號稱大內三大高手,尤其宦官特務組織東廠,可謂令天下聞之色變,三劍驚魂古無畏名列大內高手第一,武功已是登峰造極。
當下曹吉祥凝重的審視著三位部下,操著尖銳的嗓音道︰「天子聖諭,著令雜家挑選得力人手保護于大人,不得有任何閃失,否則,雜家人頭不保,你們三位向來是雜家心月復,想必知道該如何做了吧?」
三劍驚魂古無畏道︰「大總管往日處處受王振老賊欺壓,今幸得新皇寵信,可謂苦盡甘來,屬下誓死追隨大總管。」
「龍霸天統領錦衣衛南鎮撫司把守午朝門,肩負皇宮大內安危,不可輕動,寒冰霜統領錦衣衛北鎮撫司監視朝野百官,亦是責任重大。現在雜家唯有指望你們東廠了。」
古無畏躬身施禮道︰「但憑總管差遣,屬下萬死不辭。」
「好,古大人手下人才濟濟,煩勞你選拔幾位敢死武士,隨行保護于尚書,記住,保護于尚書的人不但要膽大,還要心細。」
「是,屬下這就吩咐東廠四千戶做好準備,隨于大人出城。」
「嗯,听說四千戶是你親自教出來的高手,乃東廠最為出色的骨干精英,由他們四人前去,雜家就安心了。」
東廠四千戶風卷雲、花漫天、薛無痕、岳懸空,號稱風花雪月東廠四天柱。
四人扮作隨行侍從,貼身護衛于謙。
于謙率領的議和隊伍稱不上龐大,除了東廠四千戶,還有任逍遙。
另外,暗中調遣石亨父子率領三千精騎隱伏正陽門外明軍大營內,隨時接應。
任逍遙肩上劍傷未愈,貼身穿著麒麟甲,外罩雪絨長衫,手提七星寶劍,緊緊跟隨于謙馬後。
一行六人出正陽門,來到瓦剌軍營外。
于謙威嚴的坐在馬上,任逍遙催馬上前,朗聲道︰「上國使臣駕臨,速速通報貴軍主帥,前來恭迎天使,聆听聖諭。」
這句話混合著初冬冷風,傳入守護營門的軍士耳中。
接到門軍稟報,也先猶不敢信,他做夢也難以預料,于謙會如此輕裝簡從,送上門來。
也先按捺不住興奮,在軍帳中來回踱著腳步,醞釀著扣留于謙的計劃。
忽圖巴目不轉楮盯著也先,直到也先晃動的身形完全靜止下來,老和尚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王爺打算如何處置于謙?」
「哼哼,此人躲過了數次刺殺,僥幸存活至今,想不到,還是被他們所謂的天子送到本王手中,這一次,孤王要他有來無回。」
「听聞此人嘵通兵法,精于戰策,被新皇帝倚為棟梁,不如且看看這位尚書大人有何說辭,在做打算。」
「大師難道忘了,我們出兵目的是吞並中原,正因此人嘵通兵法,精于戰策,乃我軍勁敵,若不趁機剪除于謙,等于放虎歸山,後患無窮,所以,任他如何辯說,都不能放其回京。」
說罷,吩咐中軍萬戶烏扎合率領五百騎兵隨行,然後帶著十二刀僧,在窩兒曲、忽圖巴二人陪同下,沖出營盤。
五百鐵騎打著呼哨,揮舞著雪亮的馬刀,繞著于謙一行盤旋幾圈,才勒住戰馬。
也先在眾人簇擁下,來到于謙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勢,用手中馬鞭指著于謙道︰「中原能令孤王迎出軍營者,唯有于尚書一人耳,既然到了孤王的地盤,且請營中敘話。」
于謙冷冷一笑道︰「淮王此言差矣,你出迎上國天使,理所應當,非惟于謙之故,再者,此處一草一木皆是大明所有,淮王踐踏良田,牧馬中原,已是破壞了睦鄰邦交,何來淮王地盤?」
于謙一席話,猶如平地卷起一陣冷風,讓也先面色一寒,暗暗稱贊于謙膽識過人,比及王復、趙榮二人硬氣萬倍。
當下佯裝憤怒道︰「孤王如此厚待,于大人不識好歹,狂言妄語沖撞孤王,難道欲試試孤王馬刀是否鋒利不成?」
「只有不習禮儀之蠻夷莽漢,才會輕言殺戮,淮王一代梟雄,何故自甘粗俗,本官奉旨向屬國宣讀天子聖諭,汝應鋪設香案,具禮跪听上諭,如此耀武揚威,真是自踐虎威,姑念汝有修好議和之意,不加追究失禮之罪,已是法外開恩,何言沖撞一說?」
面對于謙不卑不屈,也先甚是羞怒,冷哼一聲道︰「舌辨如簧的迂腐匹夫,你家皇帝已是孤王囚徒,汝等無視朝綱,慫恿無知小兒僭越稱帝,何來天子聖諭?」
「哈哈哈,太上皇不幸落難,難以料理朝政,今景泰皇帝上奉太後懿旨,下依百官請命,明告天地,登基主政,豈有僭越之談,既然淮王誠意議和,就請聆听天子聖諭。」
于謙展開聖旨,聲情並茂宣讀一遍,也先听在耳中,如刺心頭,怒不可遏。
手指于謙道︰「指責孤王窮兵黷武,羞辱草原勇士為北夷蠻族,還大言不慚讓孤王叩謝天恩,看來,所謂重修邦交,睦鄰友好,是要瓦剌臣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于謙收起聖旨,望著也先道︰「如此說來,淮王是無心議和了。」
「議和可以,不過孤王有個條件,就是兩國劃江為界,朱氏掌江南,孤王統北國,尚可容你等安全撤出京師。」
「既然如此,本官明確告訴淮王,此等有辱國體的議和條件,恕難從命。」
「那只好兵戎相見了。」
「汝等欲戰,本官只好代表大明接受宣戰,咱們戰場上見。」于謙說罷,撥馬便回。
也先放聲大笑道︰「于大人還想回去嗎?」手中馬鞭一揮,烏扎合率領五百鐵騎蜂擁而上,向六人合圍過來。
于謙仰天長笑道︰「兩國交戰不辱使臣,淮王何故違背天理,扣留使節,難道不怕天下萬民恥笑嗎?」
也先猙獰的臉上掛著得意,望著于謙道︰「非是孤王不知禮節,是你們太上皇想與尚書大人敘舊,孤王只好請于大人逗留幾日。」
任逍遙抽出長劍,低聲道︰「四位千戶老爺保護于大人撤退,任某斷後。」
一語說完,雙腳一踹馬鐙,飄身掠起,如同追風的大雕,撲向也先,也先身旁十二刀僧一齊奔出,舞起一片刀牆遮在也先面前。
刀光劍影重重疊疊,交織一起,任逍遙穿梭在對方人群,長劍輕靈地斬殺三名刀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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