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鳳琪和暴雨分開後,狂風帶著顧微往東跑了陣,太平行宮在皇宮的西面,往東跑就是回宮的路。為了擺月兌身後的尾巴,狂風沒有跑直線,而是跑得「之」字形,追兵果然少了許多。
但是要出林子的時候,狂風本能地嗅到了危險的味道,他毫不猶豫地拐了個彎,朝南面跑去。
其實,狂風心里很清楚,往北走是最好的逃命方向,只要進了鳳凰山,憑著他對地形的熟悉,對方絕對沒有找到他們的可能,屆時他們就能安心地等待救援,堪稱最穩妥的路線。
然而,往鳳凰山方向走有個問題,就是上山以後,路很難走,不要說顧微這種身體不太好的,就是身強體健的正常人,只要是不會武功的,在崎嶇的山路上多繞幾圈,也能繞掉半條命。
所以說,狂風果斷地舍棄了這條路線。他的任務是什麼,是救人,是保護皇後順利回宮,把人帶到寸步難行的鳳凰山,簡直是反其道而行之。
往南跑就不同了,一路都是平坦的官道,他們可以馳馬疾行,好歹要省力些,可壞處是,追殺他們的人很容易就能追上來,除非他們馬不停蹄,一路跑到雙流台,倒是可以徹底把人甩開。
狂奔半日,狂風明顯可以感覺到,顧微的體力跟不上了,他一路上都在不停地低咳不說,現在更是整個人都倚在了他的懷里。因為蕭寫意平日和顧微見面不多,狂風和顧微也就少有接觸,不過在狂風少得可憐的對顧微的印象里,他應該是個很講究儀態的人,眼下這般情形,可見是身體真的撐不住了,狂風有些擔心,就小聲問道︰「殿下,你還好嗎?」
顧微沒有作聲,只是輕輕搖頭,他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只覺得渾身酸痛不已,整個人都快要散架了。像顧微這樣的世家公子,雖說騎馬、射箭都是學過的,但是除了春游踏青,獵場圍獵,也就是在城里騎騎,根本沒有長途跋涉的經歷。可以這麼說,今天這半天,就是顧微有生以來,在馬背上待得最久的一回,要不是身後坐著狂風,他跑到半路,甚至都有一頭栽下去的可能。
西邊的天空變得很黑,堆滿了厚厚的烏雲,偏西的日頭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只躲在雲層背後,透出微弱的光芒。狂風看了看天,再看著顧微蒼白的臉色,放棄了繼續南行的打算。天快黑了,暴風雨蓄勢待發,他們必須就近找個可以歇息的地方,他是無所謂,可是顧微再不休息,他見到皇上的時候,可能就不好交差了。
狂風是影衛,常年跟在蕭寫意身邊,鮮有出宮的機會,而他每年休息的時間也是屈指可數,還要給師父掃墓,在山里住兩天,實在沒有閑工夫到處亂逛,因此上京郊區的地形,他是真的不熟,只能勉強回想起,從他們所在的地方往西南方向走,好像有個小村莊,住著百十來人,可以借間屋子暫時遮風擋雨。
回宮的路不敢走,害怕遇到伏擊,往南走到雙流台還有半天的路程,冒雨走夜路實在危險,狂風甚至沒有征求顧微的意見,就拍馬朝著他記憶中的小村莊奔去。
他相信,這些地方的路,顧微比他更不熟。果然,從開始到現在,顧微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們轉向不久,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狂風把外面的衣服月兌下來,給顧微披在肩上,但是雨勢又急又猛,兩個人的身上很快就都澆透了,多一件衣服,少一件衣服,其實沒什麼區別。
在雨中跑了大半個時辰,天色徹底暗了下來,要不是狂風內功精湛,夜里也能視物,他們根本沒法再往前走。即便是能看到,狂風也很郁悶,那個莊子哪里去了,明明他前幾年還有經過那里,不可能整個消失不見了。
更糟的是,狂風發現顧微在發燒,就是隔著兩人濕得能擰出水來的幾層衣服,他都能感覺到那駭人的高熱。饒是狂風個性沉穩,處變不驚,此時也有些慌了。
再這麼耗下去,真的會出人命的,狂風策馬來回奔走,試圖找到那個就該在這里的莊子,他不時低下頭去,輕輕喚著殿下,顧微有時會含含糊糊應上一聲,有時就沒有任何回應。
好在狂風時來運轉,來回轉了兩圈以後,終于找到了那個莊子,可惜莊子里已經沒人住了,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大部分土房都已經垮塌了,只剩下幾間青石築的屋子,還堅強地屹立著。
狂風四下掃視一番,找了間質量看起來最好的屋子,策馬飛奔過去,直接奔到門前。他剛從馬上跳下來,顧微的身子就軟軟一倒,狂風趕緊伸手把他接住,打橫抱進了屋。
屋子里亂糟糟的,箱子倒著,櫃門開著,地上七零八落,掉了好些東西,感覺主人家是突然逃難跑的,臨走前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
狂風顧不得細想,這家人乃至這個莊子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把顧微抱到床上,閉著眼楮把他身上的濕衣服扒了下來,再把人塞進主人家零亂的被窩。
最重要的事做了,狂風又去翻箱倒櫃,找了干淨的衣服和棉被出來,再去廚房生了火,燒了鍋熱水,準備給顧微擦拭身體。
顧微燒得厲害,人都有些不清醒了,可他不懂醫術,身上也沒有藥,方圓數十里也沒有人家,更不要說大夫,狂風能做的事,實在不多。
熱水燒好,狂風閉著眼楮給顧微擦了身體,清洗帕子的時候,狂風看到帕子上有血跡,嚇了一跳,還以為顧微哪里受了傷,慌得不得了,也就顧不上什麼規矩不規矩了,直接把被子掀開來看,隨即松了口氣。還好,顧微並沒有受傷,那些血跡是他大腿上的,想來是從來沒有騎過這麼久的馬,被磨破的,並不算嚴重。
狂風醒過神來,發現身無寸縷的顧微躺在自己面前,趕緊又把眼楮閉上,嘴里念叨著「非禮勿視」幫他清洗干淨傷口,換了身細布衣裳,再重新蓋好被子。
忙過這些,狂風才有空把自己身上的濕衣服月兌下來,換了身主人家的衣服,居然還挺合身。他不敢睡,就盤腿坐在床頭,用冷水浸了帕子,敷在顧微的額頭上。
顧微燒得渾身滾燙,新換上去的帕子不一會兒就熱了,狂風換了幾次開始猶豫,他要不要去請個大夫來,可是附近的路狂風不熟,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大夫,然後赤腳大夫的水平夠不夠,也是個問題。再遠點就是上京城了,雖說已經宵了禁,可以狂風的身手,進城不是問題,進宮也不是問題,但是這樣一來一去,這個晚上就過去了,單獨把顧微留下行嗎,萬一有人追來怎麼辦,狂風苦惱得很。
就在狂風猶豫之際,顧微迷迷糊糊喊起了冷,狂風伸手一模,顧微的額頭燙得灼人,雙手卻還是冰涼,再看他身上蓋著的厚實的棉被,頓時就明白了。
顧微的身體太虛弱,本身沒有熱量產生,被子再厚也沒用。狂風想了想,找了個火盆生起來,可惜狂風都被烤得滿臉汗水了,顧微還是縮在被子里瑟瑟發抖,
狂風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終于橫下心來,將顧微連人帶被子擁進了自己懷里,還不忘握著他的雙手,輸送了點內功進去。
這樣一來,顧微終于沒有抖得那麼厲害,發抖的人,變成了狂風。他決定今夜一過,這把這件事忘得干干淨淨,以後再也不要想起。
雖然逃得比較狼狽,過程也很驚險,可無論鳳琪還是顧微,都順利逃月兌了,這讓策劃這次計劃的人,感到非常失望。
「你不是說行動必定成功嗎?為什麼會是這樣?」听了屬下匯報的結果,一襲紫色錦袍的青年滿臉憤色,他年紀不大,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長得英挺俊秀,就是眉眼之間戾氣太重,整張面容看著有些扭曲。
「美人兒,是你沒告訴我,皇後身邊還有影衛保護,否則的話……」他們的計劃早就成功了,那些普通侍衛,還不夠他的人虐菜的,說話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他穿了件黑色的袍子,氣質顯得比較穩重,看向紫衣青年的目光,卻是充滿寵溺。
紫衣青年冷笑了聲,諷刺道︰「影衛哪是皇後的,皇上可沒那麼疼他。」除了鳳琪,還能誰能讓蕭寫意如此重視,便是帝王專用的影衛,也分了給他,他們就是沒想到這點,才會功虧一簣。
「沒關系的,我們下次再找機會就是了。」黑衣男子說著伸手攬住紫衣青年的腰,把他帶到自己懷中,「美人兒,你不要不開心,我會心疼的。」
「這次真的不行了嗎?」紫衣青年仰起頭說話,語氣悶悶不樂,就他們現在掌握的情報,鳳琪還沒有回宮,他們要下手,不是沒有機會。
「不行,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皇帝肯定暗中加派了人手,我們不能跟他們硬踫硬,那樣不劃算的。」黑衣男子搖頭,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說道。
紫衣青年失望地低下頭,目光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麼,黑衣男子卻不管這些,他單手抬起他的臉,強迫紫衣青年與自己正視,「美人兒,你要我辦的事已經辦了,你總該付點報酬了吧。」至于事情成沒成功,那就另說了。
紫衣青年沒有反應,任憑黑衣男子的雙手在自己身上橫行無忌,但是當黑衣男子猛地抱住他,想要吻他的時候,他卻是用力推開對方,捂著嘴俯身干嘔去了。
嘔了好半天,紫衣青年才抬起頭來,厲聲道︰「你晚飯吃什麼了,一股怪味。」說完又要作嘔。
黑衣男子莫名其妙,他做錯什麼了,美人這麼嫌棄他,他晚飯不就吃了紅燒魚,味道很好啊。
紫衣青年聞言濃眉深鎖,他平時就不喜歡吃魚,總覺得有股腥味,現在更是討厭,不要說看到、聞到,就是听到、想到都不舒服。
黑衣男子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美人兒,你是不是又有了?」
紫衣青年一動不動,一聲不吭,沒有承認,可也沒否認。
黑衣男子極度興奮,連聲道︰「我們說好的,這個要是兒子,就得跟著我,你可不能再搶了去。」前面的兩個孩子,兒子他還看過兩回,女兒是一眼都沒見過。
紫衣青年不說話,可經不住對方一直纏著他,只好不耐煩地說了句,「我知道了。」
雖說有了孩子,可黑衣男子並沒忘記先前被打斷的事,拉著紫衣青年的手,就想把他帶到床上去。紫衣青年拗不過他,只得從了,只是再三叮囑道︰「你動作輕點,別給我留下痕跡,我過兩天還要進京呢。」他娘好幾年沒見過他,見了肯定噓寒問暖,要是看出什麼端倪,可就不好了。
黑衣男子連連稱是,他肯定會小心,這可是他盼了好久的寶貝兒子,他怎麼也不會傷了他的。
打從蕭寫意到了慈寧宮,說了顧微回宮路上遇險的事,太皇太後就坐不穩了,命人把自己扶到佛堂,誠心誠意拜起了菩薩,請他老人家保佑。
外人都說,太皇太後要顧微進宮,是為了鞏固顧家在朝上的地位,只有太皇太後自己明白,不是這樣的。顧家的地位,來自朝堂,而不是後宮。
經歷了先皇和姚貴君的事,太皇太後猶如驚弓之鳥,親手養大的兒子都靠不住,那麼隔了一輩的孫子呢,還能有幾分可信。
宣宗皇帝駕崩後,先皇年幼登基,太皇太後垂簾听政,可朝中大事,真正拿主意的,卻是顧則。
沒辦法,先皇當時雖然有十二歲了,再過兩年就可以親政,可宣宗皇帝是早就立了太子的,太子司宜還是個很優秀的人,讓他的所有兄弟,都難以望其項背。
太子珠玉在前,宣宗皇帝對庶出皇子們的要求就不太高,尤其是底下幾個小的,只要長大了不惹是生非就好,要那麼能干做什麼,反正他們的太子哥哥會罩著他們的。
因此先皇在當皇子的時候,學業是很普通的,他就想著,自己以後當個閑散王爺,到處游山玩水就好,沒必要太過用功,做人嘛,就要及時行樂。
就是太子司宜英年早逝,先皇也沒想過自己有登上皇位的可能,在他的上面,還有七位皇兄呢,無論哪個,出身都比他好,學業也比他優秀。
誰能想到,這七位皇子蹦地太厲害,宣宗皇帝看不過眼,把他們一一擼了下去,于是皇冠就跟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似的,砸到了先皇頭上。
第一天上朝,先皇坐在龍椅上,漠然地看著底下的朝臣們,倒不是緊張,而是他們說的話,分開來听每句他都能听懂,可是合到一起,他就不曉得說的什麼事了,更不要說如何解決。
太皇太後所謂的垂簾听政也就是個形式,要論水平,她比先皇還不如。畢竟,太皇太後出生時顧家已經沒落多年,她是小選進宮的,能有多少見識。
其他人太皇太後信不過,只能抓緊顧則不放,好在顧則確實是個有能力的,所有事情都處理地有條不紊,朝局才不至于亂了套。
太後年輕,皇帝年幼,都對朝上的事情不通,若是換個有野心的外戚,不知要高興成什麼樣子,這是弄權的最佳時機啊,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偏偏顧則不是這樣的人,他不僅是國舅,還是先皇的太傅,對他的學業逼得很緊,簡直就是恨不得他能立即挑起朝政的重擔,這對懶散慣了的先皇而言,實在是苦不堪言。
雖然擔著帝師的名號,可顧則實在太忙,所有積壓的政務都等著他去處理,先皇不過是蓋個章而已,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天天盯著先皇讀書,于是舉薦了一位自己的同窗姚逸,讓他代勞。
先皇和姚少傅很投緣,可謂一見如故,有他教導,先皇的學業進益不少,但對政務,仍然沒有興趣,能推給顧則,一概不理。
兩年後,先皇大婚,娶了代國公溫經綸的嫡長孫女溫氏為皇後。溫經綸當時擔任著內閣首輔的職位,門生遍及天下,在朝中一言九鼎,顧則為先皇挑中溫家女,也是出于好意。
先皇後年幼,性子又很驕縱,偏偏先皇也不是個能讓人的,兼之初涉朝務,每天忙得焦頭爛額,也沒心情去哄先皇後,兩人的關系,從一開始就不是很和睦,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惡劣。
溫皇後進宮第二年,有天不知何事又和先皇起了爭執,兩人吵得很厲害,先皇無意間推了溫皇後一把,溫皇後沒站穩,就摔了下去。
這件事本來不大,只要先皇肯放下面子,給溫皇後陪個不是也就過了,誰知先皇卻放不下,怒氣沖沖地走了,留下溫皇後一人在殿內。
俗語有雲,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換成帝後吵架,遭殃的就是宮女太監,這兩位吵的次數多了,大家就有了經驗,他們不喚人,千萬不要進去找罵。
因此,溫皇後在殿內躺了很久,也沒人敢進去,後來還是她的陪嫁宮女覺得不對,才鼓起勇氣進鳳儀殿一看,發現人早就昏迷不醒了。
太醫很快就被傳了來,檢查說是溫皇後有了身孕,要是摔倒的時候就搶救,說不定還能保住,現在拖得太久,不久胎兒保不住,搞不好以後都不能生了。
太皇太後聞訊震怒,把先皇叫去罵了個狗血淋頭,先皇當時只有十五歲,也是嚇得不輕,乖乖認了錯不說,還給溫皇後賠了不是。
換個聰明的女子,可能從此就能把皇帝籠絡住,偏偏溫皇後不夠聰明,她借著先皇的愧疚心理,愈發和先皇鬧得厲害,可以說是得理不饒人。
先皇開始還會讓著她,畢竟是自己的錯,好端端的嫡子沒了,怎麼想都可惜得很。
但是溫皇後鬧的次數多了,先皇就忍不住了,他也不和她吵,而是躲到御書房,有折子就看折子,沒折子看閑書也行,反正就是不進後宮,太皇太後見了只能嘆氣,不知該說什麼。
後來,先皇的後宮陸續進了嬪妃,也有了皇子和公主,可先皇對後宮始終不熱衷,太皇太後催得緊,他就去兩次,要是不催,他就留在紫宸殿,跟姚少傅談天說地,日子過得優哉游哉。
先皇不管後宮事,溫皇後就拿她看不順眼的嬪妃作伐,尤其是有兒子的幾位,四皇子的死,甚至和溫皇後有直接關系。
四皇子死後,他的生母錢昭媛去找先皇哭訴,先皇忍無可忍,時隔多年再次和溫皇後大打出手,怎麼會是這樣,他以為他給她的機會,已經夠多了。
當初,沈淑媛生了大皇子,他二話不說,直接叫人抱到了坤寧宮,還說要把大皇子記在溫皇後名下,可惜大皇子不滿周歲就夭折了,都沒來得及上玉碟。
宮里的小孩子不好養活,歷代夭折的皇子皇女也不在少數,先皇因此並未追究,只以為是大皇子身體弱,所以沒熬過去。後來才曉得,大皇子的死,完全是個意外。
跟先皇的猜測不同,溫皇後對大皇子並不重視,高興了就抱來玩玩,不高興就見都不見,大皇子之所以生病、夭亡,純粹是被溫皇後玩過頭了。
從此以後,先皇再不敢讓溫皇後幫自己養孩子,可他沒想到,這樣她都還能找到機會下手。四皇子,是被她硬生生地凍死的,那是他的兒子啊。
「廢後!朕要廢後!」先皇對溫皇後的忍耐,終于到了極點。
那天,先皇離開坤寧宮,溫皇後痛哭一場,縱身跳進了煙波湖。
溫皇後死了,為了保住皇家的顏面,太皇太後阻止了先皇堅持廢後的打算。
除了溫皇後,先皇宮中份位最高的就是羅昭儀,正四品。可是能代皇後攝六宮的,至少要是妃位以上,再不濟也得是嬪位,羅昭儀品級不夠,先皇迎娶繼後,勢在必得。
三年後,經過一番精挑細選,太皇太後挑中了錦鄉侯府蘇家的女兒,蘇氏性情溫順,絕不會鬧出溫皇後那樣的事,但是先皇卻找到太皇太後,說他想娶姚逸,太皇太後被嚇得說不出話。此後,太皇太後和顧則聯手上陣,勸了先皇無數回,先皇都不肯改變主意。
最終,太皇太後做出了讓步,只要先皇娶了蘇氏為後,她就允許姚逸進宮。先皇問太皇太後,是不是沒得商量了,太皇太後說是,先皇沒再說什麼。
後來,太皇太後才發現,姚貴君進宮後,先皇沒再傳召過後宮的任何人。像羅昭儀、衛淑訓之類有兒女傍身的還好,最可憐的是蘇皇後,從她進宮到先皇駕崩,兩人都沒在一起過。
姚貴君生了六皇子,先皇一心想立為太子,太皇太後反對,但是無效,因為除了六皇子,宮里就只有衛淑訓生的兩個皇子了,六皇子出身最高。
真正讓太皇太後心驚的是,六皇子意外夭折,先皇竟然認為是她下的手。這怎麼可能,她是不喜歡姚貴君,可是六皇子也是她的孫子,她有什麼理由要對他下毒手。
姚貴君懷孕時被人下過紅花,險些流產,好容易保住了胎兒,生產時又是難產,雖然最後母子均安,可他也付出了以後再不能生育的代價。
六皇子死後,宮里就剩下蕭寫意和蕭弦歌兩位皇子,除非先皇肯寵幸其他嬪妃、君侍,不然皇位,注定是他們兄弟二人的,先皇不甘心,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
先皇服食了可讓男子懷胎的丹藥,準備親自生個兒子來繼承皇位,因為保密工作做得好,太皇太後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先皇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後宮其他人有了不該有的孩子,事情很好辦,一劑藥就拿下了。可是這位是皇帝,誰敢逼他打胎,打出問題怎麼辦,只能安心養著,還要拼命隱瞞。
本來呢,先皇身體很好,懷孕過程也很順利,按說順產應該沒問題的,但是弘熙二十二年,北方邊境戰事不斷,先皇勞心勞力,竟然早產了,而且胎位不正。
太皇太後讓人把刀架到了太醫的脖子上,保皇帝,必須保住皇帝。
而先皇看著姚貴君,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說了聲對不起。
他知道,他不能死,要是他死了,孩子也好,姚貴君也好,甚至整個姚家,誰都活不了。
姚貴君笑了笑,握緊先皇的手,兩人默默凝視,什麼話也沒說。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按理說應該很簡單了,因為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保住皇帝。至于孩子,只能听天由命,實在保不住就算了。
偏偏事與願違,孩子生下來沒事,倒是先皇,一直出血不止,太醫們想盡辦法也止不住。
先皇駕崩,死因成為千古之謎,姚貴君不等太皇太後下旨,就引劍自刎了。即便如此,太皇太後還是沒有放過姚家,她誅了姚家的九族。
至于那個孩子,雖然恨他害死了兒子,可畢竟是孫子,是先皇拿命換來的,太皇太後下不了殺手,就叫人扔到護城河去了,是死是活,讓老天爺決定吧。
先皇和姚貴君的故事太慘烈,同時也讓太皇太後意識到,不管兒子還是孫子,只要當了皇帝,就沒那麼可靠,所以她要顧微進宮,從而把顧家和自己,綁得更緊一些。
太皇太後忙著拜菩薩,蕭寫意回到紫宸殿則是听著雨聲一夜無眠。
快天亮的時候,御馬苑的人突然求見,說是給皇後駕車的馬,有一匹自己回來了。
蕭寫意大驚,忙問怎麼回事,來人方細細說了。日落之後,上京的城門按時關閉,但是四更過後,守門的官兵卻听到城門樓下有馬匹的嘶叫,錦衣衛白天才來打了招呼,說他們追查一起要案,有任何異常,都必須上報,他們就派人下去查看,發現是匹好馬,脖子上還有宮里的標記,不敢耽擱,立即就報了上來。
馬兒送進宮,御馬苑的人認出來,這是給皇後駕車的馬,趕緊就過來了。
都說動物有靈性,能夠認主,可蕭寫意卻想起暴雨特殊的可以跟動物溝通的能力了,便欣喜道︰「那匹馬在那里,帶朕過去看看。」
御馬苑的人趕緊帶路,領著蕭寫意去看那匹神奇的馬。趁著有人前去見駕,原本滿身是泥的馬兒已經被人清洗干淨,露出了原來的面目。
不過洗是洗干淨了,馬兒卻不安分,一個勁兒想往外面蹦,見到蕭寫意尤其蹦得高,連平時照顧它的人都安撫不下來,嚇得不知怎麼辦才好。
「它這是什麼意思?」馬兒又是蹦又是叫的,蕭寫意覺得它有話要跟自己講,但是他听不懂,不由心生感概,要是暴雨在就好了。
「可能是想出去吧。」喂馬的師傅猜測道,除此之外,他也沒得解釋。
蕭寫意凝神一想,揚聲道︰「來人,快傳衛朗。」他明白了,馬兒是想帶他們去找人,如果他沒猜測,是暴雨讓馬兒這麼做的。
過不多時,衛朗冒雨而來,他和他的手下是從顧微他們遇襲的地方查起的,可是讓人不解的是,對方做事異常謹慎,沒留下什麼痕跡,就銷聲匿跡了,兼之昨夜雨大,就是原來有線索的,現在也沒了,他帶著人轉悠了大半天,全無收獲。
衛朗疾步走到蕭寫意面前,抱拳道︰「臣見過皇上。」
蕭寫意馬上叫起,指著那匹馬道︰「衛朗,你騎上這匹馬出城,看它把你帶到哪里去。」
衛朗不解,眼中透出疑惑的光,皇上這話什麼意思,他怎麼听不懂呢。
蕭寫意不做解釋,只讓衛朗多帶人馬,跟著馬兒走就是了。
衛朗困惑地領命而去,皇宮到鳳凰山頗有些距離,他們跑到山腳下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衛朗身下的馬,高聲嘶鳴起來,一群人趕緊四下觀望,卻不見一個人影。
衛朗想了想,抬手往山上一指,「我們分成三路,上山。」衛朗不知道,他們這會兒無論怎麼搜山,都是找不到人的,因為鳳琪和暴雨,還在山谷里沒出來。
山里的早晨氣溫低,水溫更低,昨天冒雨下水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今天有得選了,鳳琪當然不會為難自己。
鳳琪睡到日上三崗才起來,一起床就聞到烤魚的香味,抬眼一看,暴雨正在屋外烤魚,木簽上串著三條,腳邊的木桶里還有十幾條,正在排隊等著上火刑架。
見鳳琪披著衣裳出來,暴雨舉起魚跟他招手,「殿下,快來吃魚。」
鳳琪笑著走了過去,暴雨把三條全部給了他。鳳琪接了其中兩條,笑道︰「你也吃吧。」
「沒事,我已經吃了好幾條了。」暴雨爽朗地笑笑,「殿下,你先吃著,我再幫你烤。」
可能是從小就在山里烤魚、烤兔子的關系,暴雨烤的東西,味道確實不錯。昨天晚上,那麼肥的一只野兔,他們兩個人分著吃完了還不過癮。
剛才,鳳琪听到暴雨說已經吃過了,還想著他打魚打多了,吃不完可惜,沒想到兩人說說笑笑,十幾條半大不小的魚兒,吃得一條不剩。
鳳琪模了模撐到不行的肚子,沖著暴雨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行了。
暴雨則是疑惑地問,在行宮的時候,他見鳳琪吃東西都特別斯文,怎麼一到了外面,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鳳琪愣住,完全不知該說什麼。
填飽了肚子,兩人又休息了會兒,開始收拾東西。
別的東西他們沒有,要收拾的,主要是兩套衣服,要用防水的油布包起來,這樣從水底通道穿過去以後,他們才能有干衣服穿。
鳳琪還問過暴雨,進來的時候他們是從半山腰跳下來的,出去怎麼辦,沿著山壁爬上去嗎。
暴雨點了點頭,就是爬上去啊,有什麼問題。
鳳琪不禁苦笑,是他的疏忽,沒考慮到自己和暴雨的輕功差距,那道陡峭的山壁,他就是平時爬著,也是膽顫心驚,如今懷著孩子,絕對沒膽量嘗試。
于是他又問暴雨,還有沒有別的路可以出去。暴雨想了想,很肯定地說沒有,然後安慰鳳琪,「殿下,不要緊,我們帶卷繩子出去,我先上去,然後拉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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