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手扣弦,曲起。
節奏自由而富于變化的引子,以由散漸快、復合調性、調式交替為特征的不穩定音調,將鏗鏘有力、高亢激昂的戰鼓角聲,人聲鼎沸、鐵騎奔馬的壯觀場景描繪得栩栩如生,展示出了戰場上的緊張與森嚴。
緊接著,琵琶以連貫不斷的長輪指手法,奏出一段極富抒情氣息的音調。這是軍中鼓吹樂演奏的行進曲調。在雄壯的吹打樂的鼓舞鼓勵下,有十多萬英勇矯健的漢軍男兒,浩浩蕩蕩地闊步前行。
大戰前,漢軍男兒士氣高昂,「點將」、「排陣」有條不紊地進行。戰事一觸即發。
突然,樂曲變得緊張、寂靜而陰森——決戰前夜,在夜幕的籠罩下,漢軍伏兵四起,神出鬼沒地逼近楚營。全曲進入了另一主要樂段——「埋伏」。琵琶以長音輪奏,將垓下數十萬兵馬神出鬼沒的情形,刻畫得淋灕盡致。
戰斗終于打響。楚漢兩軍短兵相接,刀槍相接。開始還清晰可辨的金戈聲、鼓聲、箭駑聲、喊殺聲,隨著著戰爭的激烈發展,不久便混作一團。那千軍萬馬聲嘶力竭的吶喊,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激戰,在「銀瓶乍破水漿進,鐵騎突出刀槍鳴」的琵琶樂聲下,仿佛一幅展開的慘烈的戰爭長卷,不禁令人毛骨悚然!琵琶在這里充分運用了「長輪」、「滾弦」、「劃」、「挑」、「彈」及「拼雙弦」、「推」、「挽」、「吟」等多種復雜技法,將樂曲推向了**。尤其是改變琵琶弦數的演奏方法,將幾十萬人馬交戰時的豐富音響生動的展現出來。
久之,有怨而難明者為楚歌聲;淒而壯者為項王悲歌慷慨之聲、別姬聲;陷大澤,有追騎聲;至烏江,有項王自刎聲,余騎蹂踐爭項王之聲。使聞者始而奮,既而悲,終而涕淚之無從也,其感人如此!
正如「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在無限感慨的激情中,路遙結束了她的琵琶演奏。
「好,」在久久回味中,那皇宮領樂之人不由得月兌口贊一聲。「宣泄人生之張力,乃是琵琶武曲之精髓也。」
「十面埋伏——」皇太女更是久久的怔住了。她原以為路遙在騎射方面的擅長,必然會削弱其在禮樂的修養。不曾想,路遙彈奏的這曲《十面埋伏》,充分展現出其在禮樂方面的修養之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是她的禮樂授習恩師所相送的離別之言,不曾想在今日即已兌現。漸漸地,她也體會出了母皇當年惜敗于那位寧國公夫人的痛憾之情。
「這《十面埋伏》,」司徒延也在含笑地輕語。「真不愧為琵琶武套大曲之一。」
突然,有一武將顯然來到路遙跟前,將路遙前後打量一番,道︰「你果真是大秦的女子?」
路遙眉頭一蹙,沒有理睬此人,手抱琵琶偏過頭去。
司徒延便朝青言使了眼色。青言立馬站出,對著那武將厲聲道︰「大膽,堂堂名門世家女,豈是你可冒犯的!」
那武將嚇得「撲 」一聲跪叩在地,說︰「大人見諒,大人見諒!末將前幾日曾目睹過這位小姐騎射功夫。今日,又親耳聆听她彈奏琵琶曲,實在不敢相信她是凡間的女子。」
「噗哧!」听到武將這麼憨憨地說,在場子悠國的一些女子不由得笑出聲來。而子悠國一些穩重的女官以及大秦的老臣們則是唏噓不已。
「皇太女身為儲君,事事要為人臣表率,精通六藝乃是必經之道。而這位大秦女子,既不會科舉考官,更不會封侯拜將,學那麼多才藝為哪般!」
「閨閣之女精于騎射本就不合常理。又如此精通禮樂……真不知蕭氏家族是以何理念培養如此才女。想想其父,只是恩舉年的文科狀元。其母,也不過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家中主婦。有何才德孕育此等非常之女?」
「是啊,相貌又是如此出眾!幸好當今聖上年幼,如不然……」
「聖上年幼又如何?晉文侯正當年……」
听著這麼多不利自已的議論,路遙一頭黑線,月復誹︰尼瑪的,不過是彈了個《十面埋伏》,值得這麼大驚小怪。
「遙兒,」司徒延思索了片刻,但幽然出聲。此聲一出,四下的議論頓時安靜了下來。「你過來吧!」
「參見侯爺!」路遙懷抱琵琶來到晉文侯跟前跪下,行叩拜之禮。
「旬靜侯在推薦奏文中,說身為長女的你才藝驚人,騎射更是驚為天人,」司徒延說得不急不慢,聲音高亢。「這幾日所見所聞,果不負旬靜侯之言。今日,你更顯非凡,實乃我大秦之所幸。作為嘉獎,當今聖上便依旬靜侯之托,封你為旬靜侯世女,以承爵位!」
此言一出,頓時讓會場鴉雀無聲。女子承爵,大秦雖有之,但都是功勛卓有者的獨女。而路遙之父雖是狀元公,但無有卓越功勛,晉封其女承爵,顯然極為不妥。但其女這幾日在與子悠比試中大顯神采,壯了大秦聲威,封賞為世女卻也未曾不可。
一時間,大秦這邊無有大臣出聲異議。
司徒延手一揮,一位內侍便手捧聖旨出來,當眾宣讀晉封蕭路遙為世女。至此,路遙繼承爵位成了釘在鐵板上的事,不再有更迭。
這邊的皇太女瞧著手捧聖旨站起來的路遙,方才點頭道︰「難怪你如此精通六藝,原來你的家人是將你作為女爵育之。」
皇太女此話一出,立即平息了在場許多人對路遙卓越才能的置疑。
「是!」對于這一出戲,路遙佩服的只有司徒延。相較于無有半寸戰功的蕭山衍來說,司徒延無論想用何種辦法想讓其長女承爵,都會有人提出異議,從而顯得名不正言不順。惟有如此,在與子悠國的比試中,讓路遙展現其無人可比擬的技藝,壯了大秦的國威,同時也壓下了眾多的不服之聲。
「想來,你同我一樣,也承受著非常人的授課之苦,」皇太女站起來,親自伸手扶起她,並在她的耳邊輕喃。
路遙一怔,點點頭道︰「是!」
「明日便是比試的最後一場,」皇太女的說話聲變大,「我恭候世女的到來。」
對此,路遙頓覺烏鴉又從頭上飛過,心中月復誹︰怎麼還要比啊?累死人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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