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雁陣驚寒。未見其聲，先聞其聲，大雁那嘹亮高亢的鳴叫，不由地讓人抬頭仰望著蔚藍天宇之下翩然飛過的雁陣行注目禮。在那一世，第當這個時節，這些可愛的生靈，便從林那遙遠的山巒飛過，飛過山頂，直至消失在南方的地平線上，對于路遙來說不啻是一種心靈的震撼。那排列整齊的雁行，那嘹亮的鳴叫，分明就是書寫在藍天上的帶有野性的詩行，真正的天籟之音。路遙看著，看著，不由一時興起，拿出弓，箭瞄準，仰天一射。「嗖！」箭響，直入長空，卻不見蹤影。
「遙兒，」跟在路遙旁邊的寧國公府的大小姐徐宏蓮，哧哧笑出聲來，「這狩獵還沒開始，你就耐不住了。」
「我那耐不住啊？你看看，一個秋，」路遙收弓藏箭，揮手指向眼前正在行進長長的隊伍，「就有上萬人出動。到時，真正射獵開始，豈獨有你我的份。」
徐寵蓮一听，頓時無語。說實話，這次秋規模真的很大。就是大秦王朝歷史上最英明的宏祖，圍獵時一般情況是五千人余人的規模，個別時也有過萬人。而這一次圍獵人數遠遠超過萬人。除了文臣武將和世家豪門，各郡駐防兵也分為三班輪流前往會獵。駐防的將軍、副都督都照例參加。為了保證供應，動用的騾馬車千余輛，駱駝千余只，保丁也在上萬人以上。這次最不同的是，由于子悠皇太女與大秦諸女的比試，讓大秦再次興起女子習武的熱潮，一些世家女也紛紛參加了這次的秋。鑒于路隱不願前往，路幽年齡又小，寧國公府便指派她和兩個堂妹過來陪伴路遙。
「那也不至于無聊的射雁呀？」緊跟著徐宏蓮的寧國公府三小姐徐宏薇，也是笑語連連。「遙兒可別忘了，聘禮的另一含義可是有雁禮之意喲。」
「那敢情好，」路遙也是笑了起來。「宏依表哥年內要成親了，如果能射下雁來，我立馬送于他。」
「也好，」寧國公府的五小姐徐宏芹連連點頭。她可是徐宏依名義上的妹妹。「到時，免得去拿個假雁做做樣子。」
「听五妹妹這麼一說，」徐寵蓮一听，笑了起來。「是不是擔憂張府送你的聘禮中帶有的雙雁不太真！」
「瞧長姐說的，」徐宏芹的臉變得通紅。「你過些時候就要出嫁了，也不給妹妹留點口德。」
「等會兒，」徐宏薇跟路遙打趣。「你再射多些雁，好留給大姐姐的兒子娶媳婦用。」
「好！」路遙大笑出聲來。
「三妹，」徐宏蓮已經是佯裝伸拳要打徐宏薇了。「你找打。」
幾個少女的嬉笑聲，震蕩著行進中的隊伍，使正在行進的人們，感覺輕松不少。
過了不久，徐宏蓮的侍女奉著被一支箭射中的兩只雁過來了。她對徐宏蓮輕聲說了幾句。徐宏蓮含笑拿過那兩只雁。
「一箭雙雁，」徐宏蓮將那連箭的兩只雁扔給了路遙，「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你蕭大小姐射的。」
「給，」路遙立馬丟給了徐宏芹。「正好給宏依表哥做聘禮！」
「遙兒，」徐宏蓮便借機對路遙說。「才剛拾這雙雁的是戚國公府的程世子。你要不要見見，他可是京城有名的才貌雙絕佳公子。」
「不用，」路遙顯得有些不悅。「我可沒有好東西謝他。」
「遙兒，」徐宏薇忍不住地出言勸道。「不說路隱，就是我們徐府比你還小的女兒家，都訂有了親事。而你……總在猶豫不決，心焦的不僅僅是你旬靜侯府，連我們寧國公府也是……」
「我知道了，」路遙點點頭，阻止徐宏微說下去。爾後，她便催馬前行，並對徐府的三姐妹說︰「我到父親那兒去看看！」
「長姐，」瞧著路遙狼狽地騎馬遠去的背影，徐宏芹對徐宏蓮說。「我們是不是對路遙催得太緊了？」
「不催怎麼辦，」徐宏蓮也是搖了搖頭，「我們府里的那幾位兄長對她可都是念在心頭。如今，歷經與子悠的那場比試，又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公子記住了她這個人。」
路遙漫無目的催馬前行。等到遠離了隊伍，她才放松了下來。
她踽踽地行在路上，瞧見了路邊那一篷篷秋草已褪盡了夏天的顏色，豐豐盛盛地有些黃白。路遙依稀記得前世有個朋友，酷愛這種秋草。每當這時，她總要去鄉間摘幾篷這種似黃似白的秋草，拿一個樣子極古絀的淡色瓷甕供親，滿屋子就都溢著清清的秋色。她曾說過，秋草是極大氣的。所以，她絕不肯用那種小家碧玉的青花瓷壇去供它，恐顯著小氣。
想到此，路遙不由得抽出那把司徒延贈送的匕首，從路邊挖出秋草，小心翼翼地護在胸前。然後，帶著這秋草，她又返回了秋的隊伍中。
當青言看到路遙時，她正在把秋草裝進那淡色的瓷甕中。
「遙兒小姐，」青言看了秋草一眼，「侯爺有請！」
「哦，」路遙將最後一抹泥土裝進那瓷甕中後，才站起身來，跟在了青言的後面。
這是秋隊伍中最高規格的一座馬車。寬有三丈，長更有四，五人手臂展開般大。偌大而精巧的馬車，四周皆系著藍紗幃幔，車內寬敞而舒適，米色的長毯鋪陳于地，一旁擺設著堂皇典雅的桌幾與書格，再往里是一道簾幕隔出內寢睡室。
「坐吧，」見到路遙捧著那甕秋草進來，司徒延也不皺眉，只是淡淡說。「進貢的新茶，听說口感不錯，你嘗嘗吧！」
說著，就有侍從端端壺倒茶，清澈的茶水一點點滴到杯中，芬芳迷人，一種古典的情調彌漫在茶香之中。
路遙茶湯入口，稍停片刻，細細感受茶的醇充；滾動舌頭，使茶湯游過口有腔中的每一個部位，浸潤所有的味蕾。這一刻，路遙體會著茶的潤滑和甘厚，如同在體味著人生。
就這樣，路遙坐在這馬車上，對著那一甕秋草和正在低頭處理文案的司徒延，一遍遍地品著新茶，只覺得靈台空明澄淨，所有的塵世俗慮都倏爾地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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