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妻無冕 第八章 暫離

作者 ︰ 逃跑的薔薇

山野變暖,早春的風笑爽爽地吹來,萬物便有了生機。

迎春花報道了春訊,小溪流沖碎冰花嬉南著奔來。草尖兒脆女敕女敕地捧著露珠兒,大地鮮亮亮地做著春夢。今年的春,似乎來得早一些。不經意間,岸邊的垂柳便有了笑意。柳絲上掛滿了密密匝匝的鵝黃珍珠兒。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春天里,柳是極具詩情的。在畫意詩情里,路遙總會由柳林想起那悠遠的柳笛兒。

柳笛兒又叫柳哨兒。做柳笛兒是一件快樂而有趣的事。取來細柔的柳條兒,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切成一段,捏住柳條兩頭,向相反方向輕輕擰動,反復揉捏,柳皮就會在柳骨上滑動,與柳骨慢慢分離。等柳條全擰動了,用嘴咬住柳條兒一端,緩緩抽出光滑的柳骨,手里便留下了軟軟的柳皮管。然後,把柳皮管的一端捏扁,刮去約一厘米的青皮,露出鵝黃的內皮。這樣,柳笛兒就做好了。

「知道嗎?」路遙邊做著柳笛兒,邊對李載旬說。「初次與你相見,我總覺得你眼熟。」

靜靜站立一旁的李載旬則微微一笑,道︰「或許,都尉覺得我像你一位故人。」

「不錯,」路遙點點頭,手不閑著,嘴仍在說。「我曾有一個關系特別好的長官。你跟他長得很像喲!他待人嚴厲,卻為人寬厚。當初,我剛到那地方時,特別不習慣。他便教我做這個柳笛兒。」

「都尉,那地方是什麼地方?」李載旬小心翼翼地問。

「那地方……」路遙正要隨口答出。突然,她止住了嘴。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忘記不了許多事。于是,她便掩飾說︰「每個世家在培養繼承人的時候,都會采取不同的方式。有些我是不便告訴你的。望見諒!」

「是,」李載旬便也不多問了。「屬下明白。」

「別看做柳笛兒看似簡單,我卻總是做不好。我那位長官可是做得很嫻熟。做出的柳笛兒靈巧又動听。我便老纏著他幫我去做。」路遙便繼續才剛的話題,並將做好柳笛兒含進嘴中,讓清脆悠揚的柳笛兒聲在空中響起。

曲畢,路遙問︰「李都尉,你可從我的笛聲中听到了什麼?」

李載旬靜靜思索了一陣,便回道︰「屬下听到笛聲中有離別之意。」

「李都尉,」路遙淡淡地一笑。「听聞你也開始研習音律。今日看來,你在音律上長進不少。」

「都尉,」李載旬苦笑一下,「你六藝精通。身為你的屬下。不說六藝全通,起碼也應該對六藝有所了解。」

「這也真難為你了,」听到這話,路遙不由得一怔。爾後,她只得如此寬慰著李載旬。「不過,我今天喚你來,只是想跟你講個故事。」

「故事?」李載旬一愣。但他很快恢復常態,恭敬地說︰「都尉請講,載旬洗耳恭听。」

「你可要听仔細了。」路遙一笑,便講了起來。「話說春秋時,齊景公身邊有三位武將,性情剛烈,抱成一團,妄自尊大。不僅多次傲慢大夫。還屢次欺凌鄰里。大臣晏嬰利用齊景公宴請魯國國君的機會,端上六枚金桃,安排兩國國君和兩國大夫各嘗一枚,余兩枚讓三位武將自行論功,讓功高者品嘗。三武士都自論功高。誰也不讓誰,竟相競自刎。這就是著名的典故‘二桃殺三士’。」

「晏嬰通過‘二桃殺三士’為國除掉一大禍害。齊景公卻苦嘆周圍缺少將士。晏嬰便向他推薦了一個名叫田穰苴的隱士,到軍營中當領軍令帥。齊景公大喜。又指派一位名為莊賈的大夫當監軍。這莊監軍自恃是齊景公的寵臣,從不把從公卿放在眼里,更看不起田穰苴這個鄉巴佬。」

「第二天,校場練兵。眼看午時就要到了,仍不見莊監軍的身影。田穰苴等不及後,立即下令‘開始練兵’。直到太陽將要落山時,那莊監軍才姍姍來而來,說是有親友听他當監軍,備賀酒請他,所以來晚了。田穰苴責問︰‘此時,若是敵軍已入侵,將士們正浴血奮戰,你還能為自己當官而去喝賀酒嗎?’便征求軍法官的意見,依法把莊賈推出轅門,就地斬首。齊景公的傳旨官為救莊賈,違反軍營紀律駕車直闖車門,也差點被田穰苴就地處斬。」

「田穰苴從嚴治軍,三軍自然震悚。加上他治軍有方,三方將士作戰奮不顧身。晉國、燕國兩**隊一度入侵齊國,均被田穰苴率軍追殺,斬首萬余,望風而逃。不但打出了齊國的軍威和國威,也使田穰苴由此名揚四海,令各國諸候生畏。」

望著半天沒有出聲的李載旬,路遙神情肅穆,在問︰「李都尉,我的故事講完了。但這里面的意思,我想你應該明白。」

「都尉,請放心,」李載旬也是一副嚴謹的樣子,「在你未回來之前,我不會讓威武軍有絲毫的把柄被人捏在手中。」

「那就好,」路遙點點頭。她來到李載旬面前,鄭重地向他做了一揖。「載旬兄,威武軍我就交給你了。」

「是,」李載旬亦回一揖。不過,他還是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了。「都尉,你可一定要回來啊!」

「這個是自然的,」路遙轉身離去,頭不回地說。「如今,你還沒有完全掌控住威武軍,我怎能不回來?」

「蕭……」听到路遙這麼一說,李載旬不由得哽咽起來,心中低低地喊了一聲。

走進軍事學府,路遙听到前方一處講課的房舍內專來一陣喧嘩聲。她走過去。沒有說什麼話,就震住了全場的人。

「怎麼回事?」路遙靜靜地望向負責授習這堂課的先生。

「校長,」授習先生早已大汗淋灕,說話也有些言不達意。「這畫畫課實在太難傳授了。他們不願听課也就罷了,甚至還在課堂之上侵擾他人不以听課。」

「為何?」路遙便目光投向學員中領頭之人。

「校長,」那領頭之人也甚為尊敬路遙,是低下頭說。「我們將來都是要行軍打仗的。這畫畫的事兒,應該是那些文人做的。」

「哦,」路遙眼一閉。然後。她睜開雙眼,目露凶光,狠狠道︰「統統都給我回到桌位上坐好。」

隨著她的一聲令下,所有的學員都回到了坐位上。所有的人都不敢說話,雙眼都投向路遙。

「這堂課我來講,」路遙便對那位授習先生說。「你就在旁邊坐著,看看我講得是否有理?」

「是,是,」那授習先生連忙點頭。是立即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大家可都知道,我們的幽州……」拿起石灰膏,路遙便在黑板上畫了起來。「是這麼一個形狀,山川、河流、鄉鎮……」

由幽州的地貌。路遙講起了關于幽州的幾次重大戰役。她邊說邊畫,一副副地圖和戰圖便呈現在學員眼前。所有的人都睜大眼楮和豎起耳朵,生怕漏掉她嘴中的任何一個詞,她手上的任何一副圖。那位授習先生干脆拿起筆和紙,將路遙在黑板上畫的圖,以極快的形式一一臨摹到紙上。

「現在,我想知道,大家是否還認為畫畫對我們這些行軍打仗的人無用?」路遙說到這里時,那些認為畫畫無用的學員早已羞得紅了臉。

待路遙講完這堂課時。所有的學員都站起,目送路遙離去。然後,他們紛紛朝那授習先生圍攏,道︰「先生,校長畫得那麼多圖,你都記下來沒有。給我看看。」

「有的記下來,有的沒有,」而那授習先生則像寶貝一樣緊緊抱著才剛臨摹下來的圖紙,不允許任何人踫觸。

李載句喜歡在室外授課。待路遙找到他時,他剛好講完幽州史上的一場著名的戰役。見到路遙。他便解散學員,迎向路遙。

「校長,」他含笑地問。「今日怎麼有閑空?」

眼前的這片柳林。是按李載句的要求栽種的。春來時,柳枝飛舞,身姿婀娜。

「其我往矣,楊柳依依,」路遙看著眼前柳條,不由得呤道。

「怎麼,你要走?」這是源自于《詩經?小雅》詩句。也是從這詩句開始,人們把楊柳的長枝迎風垂拂的姿態,作為了相互離別之意。對此,飽讀詩書的李載句怎會不懂。

「京城有事,我得回去處理一下,」路遙淡淡地說。

「哦,」李載句微微一笑。「那你可得要早點回來喲!」

「你這樣,倒讓我想了起一個故事,」路遙也笑了。「說是一個冬日的夜晚,一位女子攔住了一位正在探親回家的軍官。軍官有些生氣。這位女子趕忙解釋道︰她在行人和車輛都已經很稀少的街頭,看到了一個孩子。他是白天玩打仗游戲時,被充當將軍的孩子派到街角站崗的。當將軍的孩子說,沒有命令,不許撤退。這位女子知道,深夜之中,早已忘記這件事的其他孩子已經在暖暖的被窩里酣睡,就勸這個孩子回家。但是,這個孩子堅持要接到命令。無奈中,她想到了請一位軍人幫忙。」

「這位軍官沒有說什麼,只是邁著威武的步伐走到孩子的面前,敬了一個禮,鄭重地說︰你已經出色地完成了任務,我命令你立刻撤崗回家。那孩子也鄭重地回了一個軍禮,歡跳著離去。」

「哈哈,」呆在這學府里,李載句已經變得像軍人一樣豪邁。他大笑起來,然後拍拍路遙的雙肩,說︰「去吧,去吧,我會像那個孩子一樣遵守諾言,為你守好這座學府。」

「多謝!」路遙也伸拍拍李載句拍向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背。

兩個人一切盡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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