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園正屋里,殷鴻盛和殷徐氏凜然危坐,一副刑堂會審的架勢。
院里丫鬟婆子站了一地,詭異的沒漏半絲聲音。落日的余暉隔了高高的牆漫過來,灑在院里眾人的臉上,半明半暗。人人斂了聲息,就怕一個呼吸重撞破了哪根弦。倚霞焦急的望著院口,剛彩屏派來的小丫鬟說大少爺沒回晴園,直接從壽春堂過來,算算也該到了,怎麼人還沒影兒呢?
正屋靜的滲人,卻能讓人感覺到一股股壓抑的怒氣數罟當頭般兜頭罩攝院中眾人。
大概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倚霞的心懸空的好似忘了如何呼吸,才堪堪看到殷正則沉著兩腿踱進了芸園。
「大爺來了,老爺夫人在屋里呢。」倚霞趕著垂首打起門簾,一個字不敢多說。
請安的話未出口,就看到有東西沖自己過來,殷正則險險躲過,「啪」!一地碎爛的瓷片。殷正則一日之內酸澀,委屈齊涌心頭,一時氣性上來,直繃繃跪在當地,緊閉了眼,要砸就砸吧!
「你個孽……」像魚鯁卡了嗓子,殷鴻盛的目光團團圍定了殷正則,這是?三弟的衣賞!
好半天,主屋沒有動靜,院里眾人悄悄互打眼色
景院屋內肖姨娘上穿寬袖對襟子衫,下著花紋長裙的家常衣服,隨意束一條帛帶,手中的梅花攢心絡子已打了大半。約模是打得時間長了,頸子酸疼,活絡脖頸間隙看到貼身丫鬟滿香的身影,急問道︰「可打听清楚了?」。
滿香未回話,先就著涼透的茶灌了一通,才覺得干裂的嗓子舒服些。早間她隨肖姨娘去夫人房里請安,察覺夫人面色有異,遂被肖姨娘一個眼色指使了出去。幾個院里親姐姐熱妹妹的拉扯忙活半天,終是多少得了信兒︰「姨娘別急,這事跟咱院沒牽扯。」說著,挨近肖姨娘,咬著耳朵透露一番,末了絞著手指嘀咕,「晴園現在跟鐵箍似的,連個水都滴不出來。芸園的嘴也都緊上了。虧得大廚房里的柳媽媽早間往晴園送了趟膳,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耬消息了。」
肖姨娘 了她一眼,不耐煩的打斷︰「得了,得了,包銀菱鏡後頭匣子里自己拿兩串錢買胭脂去。」提著的心卻放了下來,轉而暗笑,大房的戲碼可真夠熱鬧的,一折接一折。前幾天為著大老爺連著五宿歇在韋姨娘房里,對生病的五娘未多探看,大夫人已是施了一次潑醋**。沒想到今兒的戲份更足,園內一尸兩命輕飄飄消散,園外爺們兒嚎喪著大鬧壽春堂,這晴園要沒個貓膩,鬼都不信。肖姨娘倒沒有一錐子戳到底的心思,蜣螂刨坑,沒個好處誰樂意惹來一身臭騷味。穩了心神,肖姨娘不由帶出了笑模樣,隨口問道︰「丹院有動靜嗎?」服侍夫人回來的路上,她可沒漏看龐姨娘身邊少了個夾竹。
滿香喜滋滋收了把玩的串子錢,眉開眼笑回道︰「沒有。我還特意看了,那院門虛掩著,只一個小丫鬟在門口伙著咱院的玉兒捉草玩兒呢。院里很靜,許是龐姨娘歇了。」
肖姨娘不屑地撇撇嘴。
忽又見滿香遲疑片刻,抖出一句︰「從辛夷苑出去的時候,遠遠地,我看到紅裳似乎塞了個物件給秋茗。」
肖姨娘準備打絡子的手停了,眼神漸漸深暗︰紅裳……秋茗……物件……物件?秋茗!……三姑娘……大夫人!詭異的笑倏地浮在肖姨娘低垂的臉龐上︰「滿香,那日青嵐的娘不是央了你一樣繡活嗎?你去屏風後頭繡匣里拿那條雙魚戲水戳沙帕子給她,就說你做的,本忘了,今兒看見紅裳送東西給秋茗才想起,這帕子雖不值什麼,卻是干淨能見人的。」
滿香皺著小臉,姨娘不是討厭那個婆子的聒噪嗎,怎麼又讓自己去套近乎呢?甩甩腦袋,掂不清楚,滿香索性擱下不想了。繞過屏風,撿了那條帕子,出院尋張婆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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