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平常請脈一樣,韋醫監細細听完脈,掀起眼皮瞧了瞧殷三娘面色,隨後收起伏獸瓷脈枕和一方細棉柔手帕︰「我會開些溫和的藥,姑娘讓丫鬟煎來服下,每日早起晚睡各一副。兩日後就會有效,還望姑娘謹記,辛辣之物務必要忌口。」
殷三娘給秋茗使個眼色。
秋茗點點頭,退出了屋子守在門口。
「世叔救救三娘。」殷三娘跪倒在韋醫監腳下,哀愁滿布。
韋醫監面上波瀾不驚,他雖不知殷三娘食用了什麼,卻能肯定是她自己下的手。太醫署里一只耳朵當兩只使,即便他再明哲保身,也要為自己身家性命的緣故听上一听。突厥聯親,早在太後上次病重時就露出了端倪,伯府姑娘入宮,明眼人誰沒思量在心里。也難為殷三娘深宮孤女想出這樣兩頭著落的法子。
韋醫監也不擺雲霧陣,虛扶起殷三娘,直截了當︰「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還以為要費多少口舌卻勸動他,殷三娘連韋姨娘的情分都想用進去,沒料到會這麼容易。殷三娘忽閃忽閃濃濃的睫毛,第一次正視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男人,或許自己這次會押錯寶!
%%%%%%%%%%
張典贊服侍著太後去了皂紗金梁珍珠冠,遞于一旁候著的宮女,覷了眼太後,緩緩開口道︰「藥童還候在殿外,韋醫監不敢擅動,還在等您的示下,您看……」
「這件事你怎麼看?」太後平靜的坐在金絲楠木羅漢床上,把玩著幾案上擺出的蔥綠配女敕黃扇墜子、鏤空梅花香囊球等零碎玩物,時時露出慈愛的模樣。
張典贊也隨著看過去,初入眼覺得熟得很,想了想,猛悟過來,都是元寧公主昔年舊物,她面上也不自覺帶了笑意︰「公主就愛這些小物件,每從宮外得來一件都歡喜半日。也不藏私,有了總想著太後和宮內諸人,好容易得來的泰半都送了人。」
「是啊,元寧仁厚,宮中無人能及。」
張典贊福至心靈,太後心里再憐惜這些姑娘們也及不上元寧公主萬分之一,自己怎麼沒有參透這一層呢!虛拂一把汗,張典贊不再遲疑︰「奴婢愚鈍,只覺得這女子的名節重于一切。即便殷三娘所說的山莊遇賊一事是真,也不便宣揚出去。殷家姑娘到底年幼,不知這里頭的深淺,太後仁德,奴婢就替她討了這個情,日後她若曉得利害,必定對太後感激涕零。」
太後笑著斜睇她一眼︰「感激就不必了,哀家心軟,看不得這些姑娘們自毀前程。也罷,就告訴韋醫監,人,哀家要她在重陽節前病愈。事嘛……就爛在韋醫監肚里好了。」
「是,奴婢這就傳話出去。」張典贊走出內殿招來一個宮女讓她把話傳給藥童,自己折身返回了。
張典贊親手往錯金麒麟獸雙耳香爐中放了幾粒蕊香丸,遣走了殿里其他人,自己站在床邊為太後揉捏肩膀。
半晌,太後幽幽問道︰「恪心,哀家是不是為元寧做的太多了?」多到開始剝離他人的天倫之樂。
張典贊暗嘆一聲,柔聲說道︰「天下哪個母親不是這樣為兒女嘔盡心血的呀?」說完這句話又覺得不對,遂干笑一聲,「奴婢的意思是,您愛女心切,為公主多打算些是應該的。」
明知道是白問還是忍不住,誰能說她做錯了,誰敢說她做錯?「你覺得這五位姑娘誰更合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