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一心要懷個男胎,听說薛神醫有轉男的秘方,早就辭了太醫署的人,專心一致的喝起薛神醫的藥湯來。
大夫人暗暗想了一回,吩咐跟著自己進來的汀香去外院請太醫署的胡醫正過府,她自己則向三夫人走過去。
三夫人旁邊的丫鬟忙空了位子。
三娘也要跟過去,余光卻瞟見門口一個陌生的小丫鬟滿臉焦急的撥了簾子探進腦袋。
三娘心中一動,瞧了一眼正俯身細語安慰三夫人的大夫人,自己悄悄走了出去︰「什麼事?」
「二夫人。」小丫鬟來不及行禮,抬起煞白的小臉,語速極快的說道,「太夫人暈了過去……」
三娘臉色一變,話沒听完,拔腿急匆匆去了東次間。
康媽媽、水杉都在,一個哽著嗓子喊「太夫人」;一個身子抖動如篩,面白如金,嘴唇翕翕張張,卻沒發出半個聲音。
一屋子丫鬟婆子守在外間,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三娘掀了次間的軟簾,听到康媽媽驚喜的聲音︰「太夫人,太夫人!」,忙急步湊上前去,就見太夫人正費勁的掀開眼皮,朦朦朧朧說了句什麼,神色很不安。
「太夫人放心。」康媽媽看著掛了淚珠的眼中就勉強露了個笑,「三夫人那里一切都好,您別擔心,小丫鬟沒經過事,胡亂傳的,你別急,養養精神再說話。」
太夫人有些渾濁的眼就轉向了三娘,分明認定康媽媽是「報喜不報憂」。
見太夫人的模樣,三娘心里咯 一下,面上卻沒敢顯露出來,笑著握了太夫人的手︰「母親想說什麼,三娘都听著。」耳朵就湊近了太夫人面前。
「三……媳婦,見,見紅……」
微笑著听完,三娘直了身子。順手拿帕子抹去太夫人額頭上沁出的汗︰「母親放心,我剛從那邊過來,蘇媽媽、齊媽媽都說是要生了,雖說是早了點,但一切都順利。」看得出來,太夫人說那幾個字都用了不少的精神,三娘就佯作羞慚道,「大嫂說我礙事,就讓我來過來服侍母親。只等著在這邊听喜信。」
太夫人眼中漸漸恢復了清明,盯著三娘瞧了半天才露出一點笑意,強撐著繃緊的身子也軟軟的躺在了軟榻上︰「我沒事。」歇了歇,又道。「康媽媽在,沒事。」語速慢吞吞的。
三娘瞧著卻松了口氣,剛才看太夫人的模樣真怕她是中風了,現在听她能清楚地說出話來,雖然慢些但還不至于到那種程度。
三娘怕自己在這里,太夫人反而不好休息,趁著太夫人閉眼養神的工夫瞧了瞧她的神色,見她蹙起來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眉宇間有了些安詳。心里安下來。瞧一旁歪著的水杉還顫抖著身子,縴眉一皺,輕聲喚了她跟自己去了外間。
三娘遣了外間滿滿的丫鬟婆子,吩咐辛荷,等胡醫正給三夫人看完,東次間來給太夫人瞧瞧。
辛荷領命去外面候著。
這邊三娘就壓低了聲音問水杉︰「太夫人怎麼忽然暈了過去?」即便是听到三夫人有什麼不妥。太夫人平日里那麼能掌住事的人,最多是心里著急,也不會出現暈倒的情況。
水杉控制著自己不那麼發抖了,才咽了口水潤潤嗓子︰「是奴婢不會說話,才惹得太夫人不悅。都是奴婢的錯。」聲音有金絲繃緊的顫巍欲斷感。
只說有錯,卻不說錯在哪兒,定是跟三夫人早起服侍裴沅有關。既是三房的私事,三娘也不好過問太多,等水杉恢復正常了,就差了她去三夫人身邊守著,自己則一直在外間守著。
「母親怎麼樣了?」大夫人帶著焦急走了進來。
三娘微訝,想到那個沒跟過來的小丫鬟,心里倒釋然了,就將看到的情形大致的說了一遍︰「康媽媽在身邊伺候著,這會兒怕是已經睡下了,我剛才瞧了一眼,像是睡得不安穩。」
意思是最好別進去打擾。
大夫人點點頭,面上的緊張褪了不少︰「我已經讓人去請國公爺和二弟了,他們應該一會兒就到。」又道,「三弟那里,我也差了人去送信,三弟妹怕是真的要生了,得有人守著,母親這里就勞煩弟妹了。」語氣听著不像在耳房時那麼沉重。
三娘一听,喜道︰「三弟妹那里……」
「薛神醫過來了,還帶了個有經驗的醫婆,幫著瞧了三弟妹的情況,說是沒有什麼大礙,等胡醫正來後,若是口徑一致,就要準備接生了。」
正說著,汀香走了進來︰「夫人,三老爺陪著胡醫正過來了。」
這麼快!
大夫人和三娘俱都有些詫異,不約而同掉頭瞧了瞧被人臨時擱在外間的漏壺,從去請人到現在也不過才兩個時辰。
宮里請人要經過太常寺卿,太醫令的批示,沒有兩個時辰是辦不下來的,再加上從宮里到府里的路,怎麼也需要半個時辰……裴沅也是心急吧。
知道有裴沅在,大夫人倒不著急過去了,陪著三娘在外間坐著說些閑話。
國公爺和裴澄過來後,瞧了太夫人,又讓人請了胡醫正過來,知道太夫人只是昨夜感了風寒未聲張,身弱體虛,加上一時著急上火才導致的暈厥,大家才松了口氣。
送走胡醫正,三娘和大夫人從里間出來,就見裴沅正和太夫人說著話,國公爺也在絮絮說著什麼,神情溫和。折身返回的裴澄就站在軟簾旁,一雙桃花眼有些晦澀不明的望著太夫人。
三娘瞧見,心里覺得詫異,仔細看過去,裴澄又恢復了一貫的滿不在乎,她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等太夫人稍微恢復了精神後,三兄弟陪著送到了榮沁居,留了大夫人和三娘在這里照應。
耳房先還只是有人靜靜的進出,後來就听到三夫人時斷時續的申吟聲。
「還有一段時間等呢。最快也是今晚或者明早的事,你先去歇會吧。」大夫人囑咐三娘道,「不然都在這撐著,會沒精神打理事情的。」
有個待產的早產孕婦在隔不遠的耳房受苦,兩人草草的用過早膳都沒心情吃東西,眼看午膳時間到了,三娘雖然知道大夫人是好心,也知道自己沒有生產經驗,在這里是白幫忙,但也不好這會兒離開。
「叫辛荷去傳膳吧,我陪大嫂吃完再走,再看看三弟妹是不是要吃些什麼。」听說生產是項挺累人的事,也許三夫人想要吃東西攢些力氣也說不定,「順便給母親那里帶個信。」太夫人差人問過兩次了,裴沅還在榮沁居等著。
「也好。」大夫人點了點頭,笑道,「別讓三弟等急了。」
是看裴沅用了兩個時辰把胡醫正請過來,覺得他用情至深吧?
三娘想到裴沅陪太夫人走後一直沒露面,暗暗搖了搖頭,恐怕裴沅最擔心的還是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吧?
回到梧桐苑,鄒媽媽告訴她各位姨娘知道三娘去了三夫人院里,略坐坐便散了,楚姨娘由紅綃陪著去了後院散步,裴琪沒回來,有丫鬟來報,說是跟著四夫人過去她院里了。
想著四夫人的穩重溫和,三娘倒也放心,只囑咐鄒媽媽,看天晚了記得接裴琪回來,又說了三夫人那邊的情況︰「今晚怕是要守在那邊了,秋茗她們畢竟還年輕,楚姨娘又是雙身子,院里的事您多費些心。」
鄒媽媽應下。
在屋里淺淺睡了一覺,三娘便還帶著辛荷去了三夫人的院子。
古人認為生產是污穢的事,別說是男人,就是有身份的女人也是輕易不踏進產房。大夫人和三娘只等在正屋外間,屋里昏黑下來以後就听到三夫人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淒厲。
直到子時,才有穩婆趕過來報喜︰「恭喜兩位夫人,是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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