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鋒出門不久,馬教頭已經得知消息。
他在房中來回踱步,似在思量著什麼,「唉,錢債好還,情債難償,罷了,這一次就償還了吧!」
他思量停當,便出門而去,準備擊殺楚鋒。
此舉他也頗為無奈,憑心而論,觀楚鋒和吳霽一戰後,其實他對楚鋒也是有些許欣賞,但欣賞歸欣賞,他卻不得不出手,蓋因當年,他曾欠下吳仲子一個天大人情。
此債他若不償,改日自有人上門討債。
兩相比較,對付楚鋒就簡單多了,任是楚鋒如何出色,現今也不過是武道四重,對于他來說,隨手可滅。因此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出手一次,了結那天大人情,總是劃算的事情。
鳳來山有兩處地方飛禽最多,一者是棲鳳谷,二者是落凰岩。
棲鳳谷有許多梧桐樹,鳳白日遨游虛空,晚間才落于梧桐樹歇息,而落凰岩卻是居凰之地。
鳳為雄,凰為雌,前者有控風之能,後者有噴火的本事。鳳尤其擅長虛空行走,雙翅生風,奇快無比。而凰喜靜不愛動,每日大多時間,均在落凰岩上吞吐火氣,打磨功夫,尤善戰斗,但論飛行,卻是不如鳳。
楚鋒來到鳳來山下,天空傳來簫笙之音,起先還是單鳳獨唱,過不多時,楚鋒眼中出現越來越多的鳳,鋪天蓋地從空中飛過,拖著長長的尾羽,分外漂亮。眾鳳有老有少,音色略有不同,鳴叫聲合在一處,卻別有趣味,如琴瑟和鳴,音波曠遠,曲調悠揚,有自然天成之趣味。
楚鋒眯眼听了片刻,自語笑道︰「此曲天成,倒是妙也。」
他雖不懂曲,但好听與雜音,還是分得清楚明白,若是一群老狗叫,那是再也難听不過的。
曲調雖好,卻無法令他留步,他的路在大道上,不在音律間。
鳳來山高有數百丈,最為強健的鳳均是在棲鳳谷中,但棲鳳谷與落凰岩相鄰,那處的鳳凰雖好,但卻是最為厲害,長長有積年獵人來此,也只有折戟沉沙的份。
不過楚鋒卻是胸有成竹,只要鳳凰之王不出,他均是不怕。
這里雖是鳳凰的安樂窩,卻也是待宰場,此地每每有強大的鳳凰誕生,均會被帝國捕走擒拿,要麼做了人坐騎,要麼抽了一身骨血煉丹,因此,此地強大的均是被帶走。
剩下老小日復一日,重復前人的老路。
「得得得。」陣陣馬蹄聲傳來,楚鋒循聲看去。
一行十數騎鮮衣怒馬,人如虎,馬如龍,楚鋒入目一看,金光閃閃,卻是眼前一亮,那十數騎馬匹個個矯健,蹄下的蹄鐵均是黃金鍛造。
一行人有前有後,連成長長的一排,踩在地上轟隆有聲,仿佛不是馬,而是一條陸地行走的金龍。
當先一位年輕武者,搭起彎弓喝了聲,輕輕松松的弓拉滿月,只听弓弦顫動聲,繼而響起‘咻’的破空聲,那羽箭已經破空飛出,劃開氣浪,將一只金猴頭顱貫穿,金猴還未死透,不禁哀鳴起來,但羽箭力大,將它狠狠帶的飛起,又響起‘奪’的一聲,卻是羽箭釘在了一顆老樹上。
四聲連響,一氣呵成,一只氣血充沛的金猴,已經身死。
此時,那後面眾騎者趕上前來,紛紛喝彩道︰「少爺神箭。」
那年輕武者淡淡一笑︰「休要胡說八道,當不得神箭之名。」
那年輕武者雙眉如劍,英俊挺拔,胯下大馬也不是凡馬,渾身金光閃閃,卻是長滿如同龍鱗樣的鱗甲,倒也是一頭龍馬。
楚鋒看了一看,便繼續往鳳來山中走去。
「兄台留步。」那年輕武者上前,喊道。
「何事?」
「在下冒昧問一句,你可是宗武院門生?」
「然也。」
「那你認得一個叫楚鋒的人,他比我如何?」年輕武者略帶希翼道。
楚鋒莞爾一笑︰「楚鋒我倒是認得,你們二人想比較的話,你的境界比他高些。」
這年輕武者,在遠處還感覺不太清楚,到了近前,可以明顯感覺到,此人渾身上下上百個穴竅,不斷噴吐氣息,沖出穴道,再緩緩從穴道繞進去,循環往復,綿綿不息,顯然此人行止坐臥皆在練功。
如此異象,非是武道六重通竅境不能有。
「哈哈,客氣了。」年輕武者大笑道︰「那楚鋒听說凝練了道心,如此天資,難能可貴,此點上我不能比,但是如今境界,到底還是不如我的。」
那些僕從紛紛拍馬道︰「左江六少,陶少爺當居第一,那楚鋒也就是運道好,如何能與陶少爺相比。」
楚鋒目光微微一閃,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這陶少爺在左江府可是大大有名,名叫陶正宇,與其他幾位並稱左江六少,稱霸年輕一輩。
之前他所收到的幾封信中,就有此人一封。
「你們這些馬屁精。」陶正宇笑罵一句,轉首看向楚鋒︰「兄台可是也來鳳來山打獵?」
「倒是想獵上一頭鳳,敢問陶兄有何指教?」楚鋒對于獵鳳,雖有信心,之前也有一些準備,但到底沒有親自上場逮捕過。而這陶正宇顯然是打獵老手,正好請教請教。
「獵鳳還不簡單,彎弓搭箭,一箭射之。」陶正宇理所當然道。
楚鋒笑道︰「我不是要死的,而是想要活物。」
「活物?」陶正宇略顯疑慮,來這鳳來山的,多為豪族子弟,踏青打獵,游山戲鳳,均不會想著逮活物。他看向楚鋒,見他衣衫干淨,也是上好料子,不像是窮困抓鳳人。
「怎麼,莫非這活鳳難捕麼?」楚鋒奇怪道。
陶正宇苦笑,指了指那天空鳳凰︰「這些天空畜生,長的花里胡哨,膽子卻小的很,白日里根本不敢落下,晚間又回到棲鳳谷,落凰岩,那里卻是鳳凰棲居之地,不下數百頭,兄台你敢上去?」
「在下不才,倒也有幾分閉氣斂息的本事,那棲鳳谷落凰岩,我倒要見識見識。」楚鋒笑道。
「你的膽子倒是大得很。」陶正宇笑了笑︰「我听那些以此為生的年長者們說過,抓鳳拔頸,擒凰拿冠,就如同抓龜抓後背一樣,這些畜生笨得很,根本不會反抗,但我卻是未試過。」
楚鋒拱拱手,正色道︰「多謝兄台告知。」
「客氣了。」
「告辭。」楚鋒辭別陶正宇,便往山中而去。
楚鋒走後不久,陶正宇那些奴僕上來,略帶戲謔道︰「這小子不知死活,竟敢闖棲鳳谷。」
「聒噪。」陶正宇喝了聲,教訓起來︰「人家如何是人家的事情,你們背後多嘴多舌,不被人听去還罷了,否則壞的是我陶家名聲,知道什麼是蠢人麼?」
眾僕從面面相覷,低頭道︰「我們是蠢人?」
陶正宇還未回答,突然轉首看去,只見遠處一人緩緩走來,在他眼中此人不是人在行走,感覺像是山在橫移,他心頭一凜,如此威勢,定然是武道十重無疑。
來者似慢實快,他眨了幾下眼,那人就到了他面前,冷冷問道︰「剛剛可有看見一人過去?」說完,又描述了下楚鋒的相貌。
陶正宇察言觀色,見此人似不是善茬,心中暗想,此人莫不是與剛剛那少年有仇,尋釁而來。
他意態從容道︰「不曾見過。」這並非是他心懷正氣,平白無故要幫楚鋒一遭,而是他不屑于出賣他人。另外來者語氣高高在上,甚是令他不爽,他乃堂堂陶家人杰,人前人後誰敢跟自己這般說話?心下自然而然產生反感。
來者冷笑︰「小子,你的謊話還需再磨練磨練。」
陶正宇神色不亂,故作不解道︰「在下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來者眉頭一皺,他剛剛只是出言試探,可見陶正宇神色,似是真的不知道。
他面部有所偽裝,也不怕他人識破,正準備擒下陶正宇細問。
但出手之際,忽然想到陶正宇乃是左江府豪族出身,在家中深受寵愛,身上未必沒有厲害的法器,要是這十數人走月兌任何一人,來日他若是露出半點馬腳,今日之事,陶家必會尋他麻煩。
而且他還擔心,暗中是否有陶家強者保護陶正宇,一時間,他剛剛提起的心思,便生生壓了下去。
他所思所行,均求謹慎二字,不會平白生事。
這點固然是一樁好事,但有時卻顯得畏首畏尾,顧前顧後,擔憂太多,反不能成事。
他左右一想,陶正宇和楚鋒無親無故,該當不會故作隱瞞。
他思量停當,哼了聲,也不多言,往鳳來山而去。
楚鋒出門之後,他听人說的確是往鳳來山中而來,這山下只有一條道。陶正宇既說沒見過,想必楚鋒腳步甚快,先一步上了山。
待那人走後,陶正宇松了口氣,剛剛他明顯感覺到,那人氣勢突然增強,似有出手之心,但不知何故,又沒有出手。
「少爺,還繼續上山麼?」僕從小心問道,剛剛那人的強大,他們也是心有所感,一時間,膽氣先下了三分,不敢繼續走了。
陶正宇傲意上來,嗤道︰「怕什麼,我們不惹事,但有人惹事的話,我陶家六火飛灰旗也不是好惹的。」話一說完,當先下馬,執弓上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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