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對,嘴角再往上一點,眼神要更冷酷,阿向你要像看螻蟻一樣看對方,小說里怎麼形容來著……邪魅狂狷?冷艷高貴?不對不對,啊!是——」
「閉嘴!」
向清已經很努力維持一個「從地獄千辛萬苦爬上來的復仇者」的形象,可是腦子里風旭聒噪的指手畫腳讓他的笑容更是猙獰了幾分。手中的冰槍劃過盧越澤因為緊張不斷吞咽而上下滾動的喉結,帶起的陣陣寒氣順著暴露在外的皮膚蔓延全身,僅靠一只手半撐起身的盧越澤頭上流下大滴大滴的冷汗。
「很奇怪為什麼這麼大聲響沒有人發現?」警衛和丁明軒都縮在冰錐構成的牢房里,整個會議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出一層厚厚的冰霜,呼出的白氣模糊了盧越澤的視線,他的心沉到最低,看來向清一定有什麼秘法瞞過了外圍的警戒人員。
「要殺就殺,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仿佛承受不了直視向清那雙幽深且能夠讓人萬劫不復的雙眼的壓力,盧越澤心虛地移開目光,嘴中說出的話語倒是一如既往得強硬。但向清也沒漏過他盡量掩飾卻難以抑制的顫抖。
「有時候,想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向清舉著槍的手穩如磐石,他往前邁了一步,剛好踩在之前與冰槍相交的砍刀上。「你是三級異能者吧,能想到把火系異能附在鋼刀上看來對異能的掌控很熟練啊……你說,我如果把三級異能者腦中存在晶核的消息散播給村里的那群人,你會怎麼樣呢?」
擺出一個頗為「邪魅」、「妖氣」的笑容,向清明顯感覺到盧越澤身體一震,這種反應讓他笑容更大了,繼續刺激道︰「這麼說來你是不是後悔了,三個月前我的尸體可是被隨意拋棄了,如果能挖出腦子里的晶核,你說不定能晉級成為四級異能者哦。許晟睿沒有告訴你吧,我親眼看著他把手術刀從我的眼眶里插進去,撬開腦顱,從一堆白花花的腦漿里翻攪出一顆藍色的晶核。你說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挖開腦殼是什麼感覺……」
「不要說了!」
「阿向惡心過頭了,我還想吃豆腐腦啊。」
兩個迥然不同的聲音傳到向清耳朵里,他覺得潛藏在性格里的惡質因子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也算是苦中作樂吧。看著目瞪口呆站都站不穩的警衛和丁明軒,他不著痕跡地偏了一下抵在喉結處的槍尖,緩緩沿著凍得有些青紫的皮膚劃到眼瞼附近,在盧越澤臉上留下一道恍如血淚的劃痕。
「真想一槍捅進去。」伸出鮮紅的舌頭舌忝了一下嘴角,
盧越澤已經徹底不敢看向清此刻的神情,瘋狂,太瘋狂了,他究竟是怎樣惹到這個比地獄十八層的惡鬼還要凶殘的存在!
「夠了!你究竟想怎麼處置我?」盧越澤再也受不了生死被掌握在仇人一念之間的絕望感,他明明檢查過那具遍體傷痕死不瞑目的尸體,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人還能再次帶著壓倒性的實力站到他面前?
「算了,不玩了。」一甩手,巨大的冰槍消解為一縷縷的冰絲沒入向清身體里,原本猙獰扭曲嘴角瞬間平復,比厲鬼更盛的氣場也轉變為冷冽清和。在場的三個人眼珠子都要從眼眶里掉出來,就好像一場忍辱負重的復仇大戲在□部分戛然而止,這種不上不下心懸在半空的感覺簡直比過山車停在半途還要驚悚。
「阿向!怎麼可以停在這里,我這里還有好多狗血復仇情節,沒看夠——你很有成為演員的潛質啊!」
「下次你自己演,我嘴角都要抽筋了。」無奈地抱怨了一句,向清有些心灰意懶。他是恨盧越澤,但這份曾經喚起他生機的恨意在如今那人不堪一擊之下消弭了大半。這三個月他經歷了太多,神話傳說中的大能,世界的惡意,日夜無休的戰斗,基地的人情冷暖……他漸漸開始明白風旭那句「時間可以解決一切」的真正含義。試問,猛獸會去在意小時候咬過它的蚊蠅嗎?他看到的越多,接觸到的世界越廣闊,對之前狹小空間里事物的在意程度就越小。如果選擇修真的道路,無論是背叛,出賣,欺騙,掠奪,他可能都將一一經歷,若是把有限的情感付諸這些毫無增益的人事,如何對得起他下決心去珍視、去守護的愛人和朋友。
盧越澤是一定要殺的,但還不是時候。向清拋出三顆種子扔到三人身上,這是風旭葉片所化的藤蔓種子,刀槍不入,金丹期之下的絕對拿它沒辦法。眼前新出爐的三個蠶蛹頗為搞笑,他彎腰劈昏警衛和丁明軒,接著從空間搬出一張椅子正對盧越澤坐下,居高臨下地看著手下敗將,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盧隊長,有些事我還是要問個明白。你要是好好回答,我說不定還能饒你一命,你看呢?」
「問。」盧越澤看清了自己所處的地位,他絕對逃不出向清的手心,倒不如乖乖順著他。
「許晟睿與你的合作是怎麼回事?」
「你知道了。」
「對,之前說的是我親眼看到,雖然不至于撬開腦顱,但他自己把所做的一切都在我的尸體面前說了出來。」向清忽然覺得也許他可以放下這段維持四年的情感,至少談到這個名字心里不再鈍痛。
「他恨你,所以找到我。他把你空間的事情告訴我,包括靈泉的事。在你出門的時候故意顯露你們生活得很愜意,有水有蔬菜,讓基地的人懷疑你不僅貪污倉庫里的東西,還自己藏下空間里出產的東西,廣場挾持他威脅你的局也是他想出來的。作為交換,我得到你後來拿出的東西,而他帶走你的尸體。」說道這里盧越澤只能苦笑,很快向清便道出了他苦笑的緣由。
「靈泉沒用,我的血也沒用吧。」
「你……」盧越澤氣急敗壞地沖著向清瞪去,可惜藤蔓牢牢束縛住他的一切行動,他只能咬牙切齒地說︰「我不信那個賤人敢騙我,你隱瞞了什麼?」
沒有回答盧越澤的問題,向清反問道︰「我听丁明軒說許晟睿在你手里,你以為他還能作為要挾我的籌碼嗎?」
「不能嗎?哈哈哈哈……那個賤人第二天像個瘋子一樣闖到我的房間,告訴我你沒死,你消失了,說你遲早有一天會回來報復,所以我必須把他供起來,否則整個基地都會被你毀掉。」躺在地上的人笑得眼角都沁出眼淚,他緊緊盯著向清的眼楮,似乎想從這雙波瀾不驚的雙眼里看出哪怕是一點的在意。「還真是異想天開,是不是?我當場就一個巴掌把他打到地上,人賤到這種程度也少見。我是怎麼也想不出來你究竟看上他哪里。他似乎不知道你仍保留意識,為了以防萬一,我沒有殺他滅口。我把他關到地下室,最初幾天他整天大吼大叫要吃要喝,被我餓了幾天就識相了。現在估計在哪個煤窯挖煤呢,你去村頭等著保管天黑之前就能看到。不過他干起來很爽啊,夠騷夠浪,難怪你這麼寶貝……哈哈哈!」
自作自受?也許是。向清眼神暗了一下,還在破口大罵的盧越澤沒有注意到,很快被向清接下來的話吸走了注意力。「靈泉可以喚醒異能,許晟睿沒有騙你,但他不知道的是空間里的泉水拿出超過一刻靈氣立即消散,變成普通的水。至于我的血,三級水系靈根開始有淨化功能,傷口不深時間不長有一定幾率可以治愈,同樣,時間長了就沒有任何作用。至于我的空間,那是有主的,誰也奪不走。」
「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可惜你知道得太多了,就死吧。」
,得知真相的盧越澤雙目圓睜,他沒有想到,向清居然……真的毫不留情。
殺的喪尸多了,這雙手對于擰斷脖子的動作已經化為本能,殺人,沒有任何疑慮。
從喬裝進入會客室到最後干淨利落地扭斷仇敵的脖子,經過的時間還不到半小時。有吸收了數十顆三級晶核而能力大增布下隔音陣法的風旭大神在,向清完全不用擔心會被其他人發現。他松開修長白皙的指節,面無表情地轉身回到空間用泉水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沖洗他奪走一條命的右手。
風旭瞬移到他的身邊,輕輕問道︰「阿向,手刃仇人的感覺怎麼樣?」
向清合上眼楮,深深呼吸了一口,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直視風旭的眼楮答道︰「不好。沒有想象中大仇得報的快感,但也沒有怕或是殺人的掙扎。和殺一只喪尸沒什麼區別,我是不是……阿旭,我懷疑我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很難生起特別的感覺,好像我的情緒越來越淡漠,沒什麼能讓我在意。」
「你在戰斗是會興奮,在第一次見到丁明軒是情緒差點失控,剛才的表演肯定也帶著真心,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哦。」搭在向清肩上的手不可思議地安撫了他茫然的心緒,只有在空間里,他才真正月兌掉冷漠和復仇的面具,做回帶著本心的向清。
「如果阿向真的不想在意外面的事物,那我呢?」
「不一樣,你當然是不一樣的。」忙著反駁的向清很不幸地忽略了風旭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狡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