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羨說的七個人里只有三位分別是鹿族、鷹族以及距離所有族群最遠的蛟族的祭師,而另外四位則是沒听說過也沒有見過的。
「大概就是蘇鷹所說的,擁有祭師血統之人。」狼羨道︰「具體的情況我們還需要慢慢了解。」
龍翎︰「怎麼了解?你們已經暴露了吧?如果把蘇鷹殺了,主教會發現是你的問題嗎?」
「會。」狼羨點頭,「我這次是與他一同前來帶走景昀,如果蘇鷹沒回去,那邊定然會想到是我的問題。」
景昀問︰「你見過主教?」
「當然沒有,蘇鷹是傳遞消息的人……那個主教,神秘得很,而且似乎有什麼禁忌,連蘇鷹這類可稱之為心月復之人也是沒有見過他模樣的。」
「難道是長得很可怕?」景昀兀自猜測。
「說不準。」狼羨笑起來,「這種只敢藏在暗處小心算計,以踩低別人來抬高自己之人大多都滿心的自卑妒忌,指不定,還真的是個丑八怪。」
狼淵皺眉,「你的藥……」
「順應天命吧。」狼羨嘆口氣,「你也別自責,該來的總會來,勉強是沒有用的。」
龍翎看看他二人,眼底藏著遲疑但還是沒問出口,倒是狼羨很會看人臉色,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搖手道︰「龍族長別誤會,我與族長並不是你和景昀那般的關系,我們原本就是表兄弟,自小親近得很。」
狼淵臉色不好看,坐在椅子里沒說話。似乎就算狼羨說了不要自責,他也沒辦法不往心里去。
狼羨嘆氣,「別看我們族長看起來嚇人,那都只是看起來而已。他小時候啊……」
「狼羨!」
「行行不提。」狼羨失笑,這一下氣氛緩和了不少,連景昀和龍翎臉上也露出一點笑容來。
狼羨道︰「我服用蠱的時間不短了,狼淵不想為了查這麼一件事搭上我的命。雖說有解藥,但這種東西在身體待得時間越久越不好說,他就想急著把蘇鷹逼出來。」
景昀皺眉,雖說對狼族到底有什麼目的,起的什麼心思還有一些警惕,但對于狼羨身體里有蠱蟲這件事,他還是很抱歉的。
如果按照他們的計劃,說不定已經找到教壇在哪里,就算暫時見不到主教的模樣,好歹也能探听到情況了,說不定也能找到解藥。
「抱歉……我們……」
「不用抱歉。」狼羨不在意地揮揮手,「這些都是命,唔……你不是會佔卜嗎?不如試試看我的命數如何?」
說著,狼羨將手攤開,玉白的掌心實在讓他不像一個習武之人,倒像哪家富貴人家的翩翩公子。
景昀有些尷尬,「我……我沒佔卜過,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沒試過嗎?」
「我的能力……時好時壞的。」景昀道。
「那你試試。」狼羨倒是興致勃勃,「反正也不少塊肉,我給你做實驗。」
景昀抬頭看向龍翎,見那人並沒有不贊同,這才抬手握住狼羨的手,看來看去卻也沒看出個好歹來。
「你這是看相呢?」狼羨笑起來,「你這女圭女圭真可愛,剛才若是也……」
話音未落,狼淵在桌子底下拉了他一下。
狼羨的話古怪地卡在喉嚨里,話鋒轉了個方向,「我覺得應該不是這樣的,咱們祭師雖有不同于常人的能力,但釋放這些能力的媒介是火曜石,你試試拿那個。」
景昀覺得有道理,便將火曜石從手腕上摘下來放在桌子上,又將狼羨的手放在火曜石旁邊。
仿佛是感應到什麼,龍族火紅的石頭發出淡淡的光華,狼羨拿出來的青色的火曜石竟也發出光芒,兩廂竟是交相呼應起來。
連龍翎也感覺到胸口微燙,將一分為二的火曜石拿出來,竟也發著光芒。
「這是……?」狼羨愣了一下,「你們?」
景昀道︰「我擔心我不在的時候翎出意外,所以用了書上說的方法。」
狼羨皺眉,「石頭是你的媒介,你將石頭分開,你的能力也會降低。」
龍翎一愣,景昀也是有些茫然,「會這樣?」
「難怪你說之前又發燒又頭疼,你的能力被壓制了而龍翎又剛好遇到意外,他出了意外你自然有所感應,加上你預知的能力覺醒,身體自然負荷不了了。」
龍翎皺眉,將石頭拿下來遞給景昀,「這東西還是放在你身上吧。」
「不用,我……」
「拿著。」龍翎說一不二,將景昀的手拉過來將石頭往里一塞,「收好了,誰也不能給。」
景昀無奈,捏著那石頭手指微微動了動突然一頓。
「咦?」他將那串石頭翻過來仔細看了看,皺起眉頭,「狼羨哥,火曜石會裂開嗎?」
「裂開?」狼羨一愣,站起身湊過來看,「不可能,這石頭和普通的石頭不一樣,不應當……」
話沒說完,陡然瞪了眼,「真的裂了。」
龍翎一下緊張起來,以為是自己造成的,「景昀會有事嗎?!」
「……我不清楚。」狼羨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將兩串石頭拿到一起比較,「按道理說應當不會有這種事,難道是因為分開的緣故,能力也跟著分散了?」
「那也不會造成石頭裂開。」狼淵開口道︰「不是說能力會被壓制束縛嗎?」
「也是啊。」狼羨莫名其妙,將石頭還回去,「靜觀其變吧,不過對人應該沒什麼問題。」
龍翎這才松了口氣,只覺得剛才那一瞬間腦子里幾乎把所有可能出現的噩耗都過了一遍。
狼羨笑眯眯地看他們,「你們感情真好。」
景昀耳尖騰地紅起來,也顧不上什麼佔卜了,起身將石頭揣進懷里轉身往外走,「我出去看看吃的好了沒。」
龍翎原本也想跟出去,卻被狼淵叫住了。
「龍族長請稍等。」
龍翎轉頭看他,微微挑起一邊眉頭,看起來略有些桀驁,「狼族長,什麼事?」
「你別擔心,我沒有惡意。」狼淵道︰「我想請問,你們的祭師……他一直都是這樣嗎?」
龍翎微微蹙眉,他當然知道狼淵問的是什麼,可他沒有義務告訴這個人。
「為何你問我我就要回答?除非你先告訴我,為何狼羨要以命為代價潛入教壇內部?」
狼淵眉間一冷,還未及說話,狼羨開口接過話道︰「這事我可以說,但不是告訴你,而是告訴景昀。他是祭師,他有資格了解這件事的始末。」
龍翎冷眼看他,起身往外走,「既然如此,兩位請隨意。」
狼羨道︰「誒,你不是他夫君嗎?你只要搬出這個理由,告訴你和告訴他不是一回事嗎?」
龍翎打開門慢慢道︰「我答應過他,他的事我不做任何干涉,他有權利自己追查事情始末。」
說完,關門離開。
狼羨愣了半天,嘖嘖兩聲,「這孩子可真是古怪啊,到底該說是有氣魄還是倔?」
「都可以。」狼淵低頭,喝了一口茶。茶水已經涼了,他似乎沒什麼感覺,眸光里帶著幾分若有所思。
「你想問什麼?」狼羨看他。
「那孩子,有些古怪。」狼淵頓了頓,將他對待蘇鷹的事說了一遍。
狼羨听了有些詫異,「當真?可我看他那模樣溫順得很,應當是連一只小兔子也不會傷害的人啊。」
「他對血腥幾乎沒有任何感覺,對殘忍的畫面也沒有感覺。」狼淵看他,「哪怕是放到我們狼族的崽子里,這麼小心就能這麼狠的人也找不出幾個來。」
狼羨知道他要說什麼,眉目里也帶了幾分凝重,「若是普通人便也罷了,可他是祭師,而且他的能力是能預知佔卜和召喚,若他生性殘暴不仁……」
「對狼族來說,這將又會是一個災難。」狼淵放下杯子,眼里帶出幾分殺氣,「如果他遲早會威脅到我們,不如趁他還小……」
「不可。」狼羨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擔心長老們所說的話,可那不一定是他。也許是那個主教呢?」
狼淵沉默許久,閉上眼嘆了口氣。
狼羨拍拍他,又想起什麼似地道︰「雖然只有一瞬,但我剛才感覺到灰影的氣息了。」
「灰影?」狼淵一下睜開眼,「當真?在哪兒?」
「景昀的身上。」
「他?」狼淵皺起眉,好半響才道︰「難道灰影去了龍族?」
「那只蠢狼……」狼羨剛說了一半,被狼淵一瞪只好改口,「我是說你的寶貝兒,唉……走丟了這麼久讓人擔心死了,等找回來一定要好好罰它。」
「只要它沒事就好。」狼淵這麼說著,連那張一直古板嚴肅的臉上也帶出幾分暖意來。
狼羨嘖嘖兩聲,看著他,「別的人不知道,還以為在說你兒子呢。」
「滾。」狼淵起身,隨手打了狼羨的腦袋一下,進了房間。
狼羨捂著腦袋直笑,對著門喊︰「誒!你啥時候娶族長夫人啊?我也想抱抱小佷子啊!」
回答他的只是重重的關門聲。
「唔……」牆角傳來輕微的呻、吟聲,狼羨往角落看了一眼,蘇鷹滿臉的血污艱難地掙扎了一下。
狼羨的眼底浮上冰冷,方才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面無表情地轉開了頭。
院子外頭,烤肉已經好了大半。岩天一邊用刀在肉上頭劃著,讓調料能夠好的入味,一邊指揮岩雲適時的加大柴火。
岩雲被煙嗆得不住咳嗽,臉上帶了一圈黑,看起來格外滑稽。
龍翎和景昀坐在不遠處的樹下,這里的夜色和龍族不同。就算是晚上夜空也很亮,天邊有仿佛河流一般的星河緩緩流動,仔細看去,似乎還分了許多顏色。
「听說這里是個小部落,沒什麼特別的,擅長釀一些酒。這里是狼族族長住的地方,平日沒人敢來打擾。」
景昀听著龍翎低低地跟自己說話,一邊點頭,一邊將火曜石拿在手里轉來轉去的發呆。
龍翎沉默了一會兒,「狼羨說會告訴你們為什麼要追蹤那個主教。」
「哦。」
「你不好奇嗎?」龍翎看他。
景昀的臉色一般沉在黑夜里,一般被不遠處的火光照著,帶出幾分詭異感,龍翎腦子里滑過狼淵的問話,心里一揪,下意識抓住了景昀的手。
「恩?」景昀一愣,看他,「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景昀思索了一會兒,「哦,你問我好不好奇。恩……好奇的,只是我更好奇,那個主教到底想做什麼。」
「蘇鷹不會說的。」
「我知道。」
龍翎有些忍不住,手指扳過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
「我說過,有些事你不用自己扛,你告訴我,我會替你分擔。」
景昀眸光一動,臉上露出笑容來,「謝謝。」
「……你還是不願意說。」
「說什麼?」
「你……」龍翎想起拿刀刺向蘇鷹時景昀那漠然的背影,瘦小的身子帶著仿佛隔絕了一切的冷意,那樣的景昀他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了,「我知道你恨蘇鷹毀了你的家,對自己父親的背叛也無所適從,你可以表現出來,可以……更加的憤怒,而不是這樣。」
這樣藏著,仿佛什麼都不在意,可只要有那麼一瞬的時間,讓他內心的黑暗佔了上風,那一瞬間的景昀讓人膽寒。
仿佛他突然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龍翎覺得自己甚至沒把握能將他拉回來。
景昀心里一動,伸手覆蓋住龍翎的手背,「……我知道。」
他頓了頓,又自嘲地說︰「可是憤怒有什麼用呢?我只想知道他們究竟要做什麼,想做什麼,我只想問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
景昀皺起眉,發現自己內心確實無法徹底平靜下來。只要一說起這個問題,整個人仿佛就要被仇恨所淹沒了。
他恍然大悟龍翎為何會如此擔心,緩和了一下心情才道︰「抱歉,我可能有點失態……」
龍翎無奈地模了模他的臉,「傻子……」
他輕輕念叨一句,低頭吻了過去。這個吻無比溫柔纏綿,如同戀人小心翼翼地試探又像無法說出口的情怯,帶著藏在內心的關懷和擔憂,一股腦將景昀淹沒了。
內心剛剛才冒頭的火焰頓時被一股溫柔的風掐滅了,只剩下一片寧靜。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完成~~-3-下周五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