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七柴山明月山的弟兄們已經和鬼子交上火了,咱桃源為啥不見動靜?」
正擱那叼著煙卷曬著太陽吞雲吐霧的老兵們在看見韓雲營長下來巡視陣地後,一個個悠悠晃晃的溜過來問東問西,添堵湊樂。
「小子們急啥,鬼子第三師團已經到這附近了,到時候有咱們打的。」
韓營長笑笑,扯起嗓子喊了起來;
「都听好了,鬼子一來給我玩命的打,到時候誰他媽敢往後慫,當心老子的沖鋒槍不認識那個王八蛋!」
「放心吧,長官。」
四周听了這話一通亂笑,大家伙都是當兵的,除了那些當官中的王八蛋還有壞良心的貪生怕死裝孫子以外,別個誰他媽會在打日本的時候後退半步!
「長官,空襲!」
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嗡嗡聲,正聊天打屁的老兵們紛紛摔了煙頭,抓起槍急忙趴在地上,人堆中間的韓營長也是被身邊的警衛一把按進戰壕。可營里的弟兄們抱著鋼盔趴了半天不听動靜,這下子輪到營里的傻眼了,一個個在底下直嘀咕;鬼子大大小小幾十架飛機,咋不見他們投彈掃射?難道是路過的鬼子飛機嗎?也不像啊,一直在這盤旋,他們到底是想要干什麼?
「咋回事?鬼子今個沒睡醒?」
趴在壕底的韓營長也是抬頭看的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扭頭沖警衛問道。但營長卻看見警衛的嘴越張越大,臉色煞白,手指著天空愣是說不出一個字,讓韓營長奇怪的扭頭一看;
「我*操!」
韓雲營長臉色當場就變了,饒是黃埔軍校畢業的韓雲少校,這時也是揮著沖鋒槍跳起來暴罵;
「鬼子傘兵!對空射擊!打他們的降落傘!還都他媽愣著干什麼!打他們的白傘!」
幾架土黃色的運輸機掠過雲層,水平急降,當高度下降到合適的時候,艙門洞開,日軍傘兵部隊迭次躍出機艙拉開傘繩,在高空的疾風中綻放出雪白的雲花,瞬時,一串串白色的傘面布滿天空,長飄風中。
陣地上好多弟兄都在仰著頭看,看著那些也不投彈掃射的土黃色大肚子飛機老母雞一樣咕嘟嘟下了一大串白蛋,還在天上飄來飄去,就跟棉衣里的碎棉花一樣,可弟兄們再仔細一看;傘下那個黃點是什麼?日*他媽那是鬼子兵啊!難道他們從那麼高的天上掉下來的大活人?!
好多弟兄別說見過什麼傘兵了,听都沒听說過,一個個愣在那也不知道開槍或是躲避,就那樣傻傻的愣在那,直到听見了長官的怒吼後方才如夢初醒,架起機槍拼命對空掃射。
當地面火力襲來時,空中的日軍傘兵緊緊攥著傘繩,滿頭大汗,因為所有的傘兵都知道,從天上降落到地面的過程是最危險的時候,傘兵們在天上躲無可躲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活靶。不少日軍傘兵看著在眼前綻放的團團血花腿肚子直打顫,緊張焦急的仿佛心都縮到了一塊,每個傘兵都在拼命地祈禱;千萬不要打中我!千萬不要打中我!
不少日軍傘兵在高空中彈,血柱從槍傷處噴涌而出,用手壓都壓不住,許多被擊殺的傘兵軟在傘繩上,血水向小溪一樣順著褲管流下,被風刮散,滴落地面。
還有些不幸的日軍傘兵正好被彈幕罩住,眼睜睜的看著彈林洞穿傘面,讓破爛的傘面失去浮力迅速縮成一團,將傘兵連人帶傘直直的摔下地面,就像一包滿滿的血袋被狠狠磕在地上,放射狀的鮮血濺出去好遠,而傘兵的肉身更是被摔得碎裂四散,慘不忍睹。
可這時,幾十架日軍戰機呼嘯著俯沖下來,將機月復掛載的所有炸彈悉數投向了營里的陣地,掀起了陣陣煙塵火焰。
暴起的火光里,一位舉著輕機槍拼死掃射弟兄被罩在爆炸的燃焰中,渾身帶火的倒在了地上。
隨後,投光了炸彈的幾十架戰機以距離地面不足十米的零高度四處掃射,好多紅了眼的**弟兄舉起手里的輕機槍沖鋒槍就朝日機拼命開火。但日機在低空中劃了個半圓後,對著**戰壕凌頭掠過,啾啾啾的彈幕帶著白色煙道砸起大團大團的泥浪,掃過開火的**弟兄騰起一片血霧,只是一輪掃射,營里就被掃倒了一大片弟兄,對空火力頓時就弱了不少。
營里那三挺裝配了加高槍座的重機槍早已抬著槍口瘋狂的對空掃射,一架日軍戰機被槍座下旋轉的萬向節牢牢套死在十字準星里,而那被火焰釋放出的金色長蛇,吐著長信,緊隨空中急轉的日機身後,一口咬下。
鐺鐺鐺鐺,彈鏈流水般送進了重機槍槍膛,在交叉火力的前後夾擊中,那架日機渾身冒火的摔下天空,一頭掉進了營里的陣地,可機身上被爆炸拋飛的螺旋槳殘片卻順著戰壕掛掃而過。當飛起的槳葉在血雨中貫穿了一個弟兄的胸膛後,又深深沒入了另一個弟兄的月復腔,這才停下了橫飛的殺戮。
發現威脅的日機成批的沖了過來,對著重機槍陣地反復掃射,遠處的韓雲甚至親眼看見一個弟兄的手被子彈打斷在重機槍槍柄上,那個弟兄痛苦的捂著斷腕慘叫不已。不過下一波的掃射中,這位斷腕的弟兄就被20毫米的機炮彈攔腰打中,而齊腰斷成了兩截的軀干尚未落地就被12.7毫米的重機槍彈再次命中,直到碎成一團的尸體濺落地面,沾滿泥土和鮮血的嘴里,再也沒能發出一絲聲響。
當最後一挺重機槍在一片火花中被打斷了腳架,滿是彈洞的槍身悲鳴著倒在地上時,全營的弟兄都看呆了!幾乎就是在眨眼間,三挺對空掃射的重機槍全數被毀,三組重機槍弟兄全部陣亡。
可在這時,日軍空挺部隊成功渡過了危險的天空,降落地面。只是營里的好多弟兄到死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大活人撐著傘就能從天上落下來,攻陷了自己的陣地!
在成群的日軍傘兵穿過單薄的對空火力安全著陸後,幾個軍曹拔出刺刀割斷傘繩,吼叫著撬開軍械箱,就近聚起身邊著陸的空挺隊員搬出機槍曲射炮對著四周的**就開火。一下子,**陣地上出現了好幾塊新的作戰區域,讓月復背受敵的營里雪上加霜,本來天上的幾十架飛機就夠難對付了,地面上再來個四面開花,這仗簡直就不是人打的!
「咱們中他娘的頭彩了,機槍,給我掃!掃死他們!」
韓雲營長咆哮著撿起戰死弟兄的輕機槍潑水一樣猛打,眼看著越來越多的傘兵成功落地,日軍的地面火力在不斷的加強,營里只好分出部分機槍火力竭力壓制地面上的日軍傘兵。不過這些日軍士兵明顯是精銳,槍法極其精準,而且迫擊炮手的炮擊準確度更是精準的可怕。
好多日軍傘兵在**陣地上臨時組成了固守圓陣,陣形中央是兩兩一組操作著面前的機槍曲射炮的日軍重火力射手,而周圍的日軍步槍手則成環形聚集四周,全力掩護著中央的曲射炮手和機槍射手做一個持續穩定的火力輸出。首次遭遇日軍這種打法打的營里弟兄苦不堪言,全營完全就是憑著一口氣還在那死死支撐,決不後退。
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對著面前的環形防御圈不停的傾瀉彈藥,在正副射手配合著換彈夾的間隙,八十一毫米的曲射步兵炮炮口一閃,機槍組的弟兄當場就像沙袋一樣被炸飛。而渾身是血的弟兄從半空落到地面上時,仍在手里死死的攥著機槍彈夾,不甘的闔上了雙眼。
打著打著,**陣地前出現了大批進攻過來的日軍野戰部隊,讓圓陣里的日軍空挺部隊發出了一陣陣歡呼;
「廓該剋!」
日軍空挺部隊指揮官高喊著拔出指揮刀往前一指,身後所有的傘兵全部按上刺刀,躍起沖鋒,四面搏殺。
眼看營里陣地的失守已成定局,韓雲抱著輕機槍直起身瘋狂射擊,連著打翻了面前的幾個指揮刀後,一發曲射炮炮彈就落在了韓營長身邊。煙塵散去,重傷的營長撐著槍,拼命抬起那張鮮血混著污漬不斷滴下的臉,看著即將覆沒的陣地,悲憤的低語;
「媽的,老子,老子死的•••不甘心!」
言落,韓雲雙目圓睜,栽倒在地••••••
11月21日,日軍甲等師團,名古屋第三師團配合傘兵部隊突襲桃源,**守軍力戰不敵,死傷慘重。當日,桃源陷落,常德包圍圈基本形成。
11月25日,日軍總攻開始!
無邊的黃潮一波*波涌了上來,最前的海浪撞碎在單薄的巨石上,剝落一片片巉岩,流散洄卷。不間斷的浪潮不停的拍擊敲打,直到屹立的剛石被沖倒在滔天的波浪中,粉碎無存。
冒著炮火的**將士們死守陣地,每支部隊都爆發出了令人贊嘆的勇氣。盡管虎賁師死死地卡著日軍的脖子,但全師已在同日軍艱苦的來回拉鋸中死傷盈壑,血肉積山!
陣地失守了,集結弟兄再奪回來!有不少反復爭奪的陣地上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的尸塊,還有傷兵握著被炸飛的斷腿,徒勞的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尖厲的慘叫,給血腥戰爭平添了一絲殘忍凶戾。
濕潤的氣候,讓常德周圍原本有著密密的樹林,厚厚的草野,可她們都在來回的火炮中變成了一片巨大的彈坑,在幾處戰斗慘酷的森林陣地上,殘余地面的樹干還掛著**弟兄模糊的血肉,斷碎的肢干。
但在酷烈的戰斗中,不知經歷了多少血火坎坷,一張珍貴的黑白照片在戰火中留存下來,而那依稀的存影上,黑影憧憧,人影茫茫。盡管沒能留下他們曾經堅毅的面容,但那些戴著德式鋼盔的威武的身影,卻永遠留在了歷史的光影中,永世不忘。
連日的苦戰里,虎賁師彈藥消耗極大卻補無可補,多處陣地上彈藥告罄。不過對面久攻不下的日軍也急了眼,下了死力氣把所有能調來的陸軍航空兵全部集結到常德上空瘋狂轟炸。
常德的天空上,到處都是帶著刺耳嚎叫播撒著死亡與毀滅的黑點,可面對著沖上來的日軍步兵,**將士只能冒著頭頂的彈雨頑強抵抗,寸土不讓。
戰斗殘酷的進行著,慘烈的白刃戰像烈火一樣從這個陣地跳到另一個陣地,狂暴的燃燒在整片戰場上。
面對極度的不利戰事,一群群日軍戰機接到召喚,排著整齊的爆擊隊形,抵達常德戰場,從陰沉的蒼空上,俯沖而下。
劃過長空,穿過濃雲,深綠色的九九式俯沖轟炸機幾乎拉成九十度的沖角急速向下沖刺,高速下落的機身擠開稀薄的空氣,透過導管迸發出一串令人戰栗的嘶吼。
就像一把鋼銼飛速挫過鐵板的聲音,在一座重機槍陣地上,俯沖轟炸機拉著懾人的尖嘯,直直的俯沖下來,在幾乎要砸在地面上的時候猛地投下了機翼下的炸彈後,揚頭而起。
一片爆鳴聲中,泥土,殘肢,槍件被爆焰甩向天空,原本威猛無比的重機槍陣地頓時蕩然無存。
陣地上的弟兄們無助的趴在戰壕里,看見有些同袍像破抹布一樣被爆炸高高扔起,扭斷的軀體在空中被擰出一片血幕,散落大地。
戰場上,就好像有一大片不會落地的鳴鏑,好多弟兄被俯沖轟炸機人的尖嘯聲折磨的發瘋,好多人覺得自己都要崩潰了,覺得那飛機就是沖自己來的,自己躲無可躲,甚至是師里不少軍官都捂著耳朵蹲在戰壕里狂呼亂喊。
此時的整片戰場,就好像有一大群該死的耗子在拼命的尖叫!
心神不寧,惶惶不安,**陣地接連失守。但誰都知道,俯沖轟炸機最大的破壞威力其實並不是他的炸彈,而是他那個獨有的尖嘯聲,在戰場上陣陣恐怖的尖嘯壓過槍炮,傳到每一個弟兄的耳朵里造成了極其可怖的心理壓力,讓許多弟兄抱著槍躲在戰壕里什麼都做不成,讓軍官們站在那發愣什麼命令都下不出!
大隊疾速下降的俯沖轟炸機猶如讓人置身于《啟示錄》中的末日之境,這時的師里,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許多弟兄心理都已經崩潰,如果繼續面對這種無法彈壓的狀況,恐怕等待的結局就是無可遏制的大潰逃。
正躲在後部戰壕里的弟兄冷不丁听見一陣歡呼,抬頭望去,不解的看著陣地前列的**弟兄把自己軍帽水壺高高扔起,只不過下一秒鐘,陣地後部的弟兄也一樣把自己能扔起的隨身物品扔向天空,一起加入了歡呼的海洋。
天邊數十架漆著鯊魚徽的野馬戰機趕了過來,好似見了太陽的露水,航速較慢的九九式俯沖轟炸機四散而逃,拼命試圖逃離那野馬戰機毫不留情的沖追尾擊。
p—51的機翼上,大口徑航空重彈畫出道道奪命的線光,鑿穿了俯沖轟炸機粗重的機身,打爆了月復內密集的機械管路。霎那間,燃起的大火蔓延到整個機翼,中彈的九九式俯沖轟炸機冒著濃煙,劃落大地。
野馬掠過,凌頭砸下一陣密集的彈雨,讓中彈座艙的擋風玻璃上濺滿鮮血,頓時,俯沖轟炸機陷入螺旋,墜向地面。
一架青天白日從日機下方攀升而至,一陣密集的彈幕打在了內副翼的太陽上,剎時煙火飄騰,翼梁折裂,圓弧的機翼整幅的折飛出去,燃燒的機身拖起濃煙,翻滾著落向地面。
歡呼中,勝利的野馬戰機機群舞蹈般盤旋在無垠的天空,隨即,機群投下了一片潔白的傘包,興奮的弟兄們跑過去掀開箱蓋一看,里面不僅有肉類食糧,更重要的就是還有急需的彈藥。可打開箱子仔細檢視的師里弟兄看完直搖頭,好多彈藥都被摔壞了,炮彈讓摔歪了鼻子還能拿銼子磨磨勉強砸到日本人的腦袋上,可這子彈連彈頭都摔歪了,那還用個屁呀。
不管怎麼說,補給送到了,全師的弟兄重新舉起手中壓滿子彈的鋼槍,再次投入了血火遍布的城垣戰場,殊死力戰,直至全師盡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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