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因窗外刮起的瑟瑟寒風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盡是從前在燕國的一切,思緒不由地飄到了初次在青山見到那位少年的青澀情景︰那位少年同樣也是一襲白衣,奏著一首我從未听過的小曲,曲進深處恰如置身仙境,那時的我還天真地相信或許他是天宮下凡的仙子奏著凡人不理解的仙曲,只是現在的我才忽然明白那位少年正用琴聲表達著無人理解的寂寥之心,我也想起我壯著膽走向少年好奇地問著︰
「你這彈的是什麼呀?」
那位少年淡淡地說著︰
「子夜歌。」
「可是天宮里的曲子嗎?」我孩童般地反問倒是讓少年立刻笑出了聲︰
「怎會?只是一首普通的曲子而已。」
「那你是被貶凡界的仙子嗎?」
「當然不是,我也只是一個凡人。」
「可是你彈得恰如天籟之音呢!」
「你若真的喜歡,我可以教你。」
「仙子哥哥此話當真?」
「都說了我不是仙子了。」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往旁邊挪了挪後對我招手道,「來,我教你。」
回憶著從前的點滴,我幸福地笑了,我的琴技大多從這位「仙人」那兒學來,我也知道他是跟著自己的父親來的燕國,只待上數月就會離開。那段時間的我經常往青山跑,還讓我父皇母後以為我著了什麼魔害得他們甚至還找來了巫師為我做起法來。
窗外的秋風漸漸平靜了下去,隱隱約約听見了一襲悠揚的曲聲仿佛在幫著我進入夢鄉一般。
那揚長的琴聲慢慢地平靜著我的思緒,迷糊中的我笑著喃喃了一聲︰「仙子哥哥」後便闔上了眼。
初冬來臨,天氣自然也是愈來愈冷了起來,一日問夏卻神叨叨地跑到我身邊說著︰
「公主,有人給您送了件披風來。」
「什麼?」我看著她那緊張兮兮的模樣不禁一下子笑了出來,「送就送了,你倒是搞得像撞著鬼了一樣。」
「公主,可是這披風是今兒早上阿綠交給我的,她說是個神秘的男子送給她讓她交給公主您的。」
「神秘的男子?!」我捧著瓷杯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可問了阿綠長什麼樣了?」
「阿綠說並沒看清長相,只是听到了聲音而已。♀」
「把披風拿來給我看看。」
我仔細端詳著那披風,並無什麼不妥的地方,藕色的披風上繡著幾只站在枝椏上的幾只黃月復琉璃,而枝椏上還繡著的卻是與黃月復琉璃交相輝映的潔白的玉蘭!
玉蘭,玉蘭,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玉蘭在我心中一直都是那個少年的象征,那位神秘的男子會是從前與我在青山里相遇的那位少年嗎?
「公主,您這是怎麼了?」問夏發覺我的失神,不覺擔心地問了起來。
「我只是覺著這玉蘭繡的真好。」
「公主,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披風是一位神秘的男子送的!」
「我知道,你在懷疑是不是………」
「正是呀,阿綠也說了,她沒有看清那個男子的長相,這不就是和上次我們的情況一模一樣嗎?公主,要不我們把這披風放到哪個顯眼的地方還回去吧?」
「不可!我們即便退回去那個人也不可能把它拿走的,這麼做只會引起別人對我們不必要的懷疑。」
「可是公主……」
「把這披風好好收著吧。」我嘆了一口氣無奈道。
「真是可惜了這上等的雪貂內膽了,真是難得一得的寶物呀。」
「那又怎麼辦呢?這種東西,我用不得。」我念念不舍地收回我落在那玉蘭花上的目光,心中疑問著︰難不成那位我日思夜想的少年真的在宇國?更或者他真的住在這王府里?不過他怎麼知道我就是當年與他相見的那個女孩呢?若真的是那位少年,那他到底是誰呢?會不會是那夜我在落瞳湖畔遇見的那彈奏著相似旋律的白衣少年呢?那麼這位白衣少年是誰呢?王府里恐怕我唯一沒有見過的就是羽寒院里的人吧,盡管那里的人曾經救過我可是我依然不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會不會這位白衣少年就是羽寒院的主人呢?也許僅僅是巧合,只是這些巧合踫巧都帶著同一個人的影子而已。
我搖了搖頭想讓這些莫名其妙的思緒趕緊散去,只是這些想法在心頭上早已纏繞在了一起難以清理。
又過了幾日,祝府里的人到我的院子里來傳話說︰
「祝公子下午要來府上拜訪公主您,想向您討教簫藝。」
「好。你告訴他,我一定恭候。」我一邊專心練著字一邊對著阿綠說著
「是。」
問夏待阿綠走遠後,才跑到我身邊興奮地說著︰
「公主,祝公子他竟然真的會…….」
「你去一趟菱香院去問問那位宇寒歌下午有沒有時間,就說我邀她一同來我院子里賞樂。」
「公主,您為何要喊上宇寒歌呢?」
「我若是和祝公子獨處,你認為宇寒歌會怎麼想?」我重重地放下筆皺著眉說,「你覺得她會放過我嗎?」
「嗯,奴婢明白了。」問夏點著頭便出去了。
不一會兒,問夏便帶著消息回來了。
「公主,宇寒歌隨司夫人去秣陵一道選茶去了,我去她院子里一個貼身的侍婢都沒有,所以隨便找了一個人問的。」
「那你沒有告訴他你找宇寒歌什麼事情吧?」
「沒有。」
「大概要多久才能回來呢?」
「听說要兩三個月呢,秣陵離這遠得很而且他們沿途也會造訪一些其他的地方。」
「那既然如此,你就要想辦法封住我院子里其他奴婢的嘴,別說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讓全府人知道。」
「奴婢明白,奴婢會去做的。」
午時,祝連軒叩響了我院子的大門。
「多日不見君瀾公主,不知公主可好?」他溫柔地問著我。
「我很好,不知祝公子你呢?」
「一切如舊,只是格外懷念那日君瀾公主你奏的那首簫曲。」
「祝公子太過謬贊了,而且祝公子也不必特別稱呼我為公主。」
「那君瀾你也只稱呼我為公子呀。」
他的這句話突然噎住了我,我慌張了一下淡淡笑著︰
「因為你是宇國祝將軍府上出來的人。」
「在我這里,何來身份之說呢?是你太過憂慮了。」他柔聲笑著,望向我的鳳目里漣漪閃爍。
「那祝公子請。」我對著他禮貌地笑了笑帶他走進雲瀾院里的廳堂。
「還是不願嗎?」他略帶難過地問著我,「那不如叫我連軒公子吧。」
「我這兒的茶定是比不上上回司夫人親自準備的白牡丹,就請連軒公子將就一下了。」
「怎會?我並不在意。」
「我本想喊寒歌姐姐過來的,很可惜她陪著司夫人去秣陵了,她若是在一定會很高興見到你的。」
「她回來後,我會再去陪她的,以免她太過失意了。」連軒喝了一口茶感嘆道,「這味道很是特別呢!是什麼茶?」
「我不過在普通的青茶里加入了一些曬干的貴妃櫻而已。」
「這茶的味道是我喝到過具特色的,茶香帶著櫻花獨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實在難得。」
「連軒公子太會說笑了,你嘗盡天下名茶,這種粗茶怎會讓你覺得回味呢?。」
「什麼話?」他微微皺起了眉,「你若是不介意就讓我包些帶走吧。」
「連軒公子當真喜歡這茶?」
「是呀,若是假的我又何必這麼說呢?」
「問夏,去給連軒公子包些這茶來。」我招呼著正看著我們偷著笑的問夏,「你笑什麼呢?還不去?」
「是!奴婢這就去!」問夏听見我的吩咐,立即收起笑容一溜煙地小跑著離開了。
「其實,我很想見識一下那日司夫人賞賜于你的那支冰玉簫,不知君瀾是否願意將它示于我一觀呢?」連軒也同樣笑著看著問夏跑開的身影笑著問我。
「好呀,我這就取來。」我點了點頭,便取來了那支價值連城的冰玉簫。
「嗯,果然是一支舉世無雙的冰玉簫。」連軒緩緩撫模著光潔的玉面贊嘆著,「你瞧這玉面有如冰花結成的一般,冰潔卻又透明的白玉讓整支簫都透著明亮的光澤,恐怕整個長安都尋不出第二支了。」
「是呀,我用著此簫心中總是免不了一些擔憂,我何德何能配得起如此的名貴呢?」
「你配的上,何必看低自己呢?正是因為你太過名貴才需要一支這般的名簫相伴左右。」
「連軒公子太過言重了,我不過是一位普通的女子而已。」
「你是宇國赫赫有名的長樂公主,你忘了嗎?」
「連軒公子何必這般稱呼我呢?」我悲傷地低下了頭,「我哪有資格被稱作是宇國的公主呢?」
「如果你想,你就是。」他對我展開一個有如春風般和煦地微笑,「你初來這兒又遇這般變故,心里自然不會好受,可是你也不能因此而看低自己不是嗎?」
「你瞧,我們說著說著都沒再聊奏簫之事了呢。」我立刻轉移了這個尖銳的話題,對著連軒揚起一個微笑,「這大好時光浪費在其他上面豈不可惜了?」
「好,那我靜听君瀾演奏!」連軒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後也立刻回給我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整個下午和連軒談笑論樂,心情也因為他的到來而變得好了許多,直到送走他之後才發現已經快要到了晚膳的時間。
「難得看到公主這樣開懷地笑了呢,奴婢真是開心。」問夏邊說著邊領著人為我呈上了晚膳,「一下子就晃到晚膳了,奴婢真怕公主您和連軒公子聊天聊到都不餓了呢。」
「被你這麼一說,倒也真的餓了。」我朝門外探了探,「阿綠,你可有什麼事嗎?」
「公主,今日後廚做了腌醉仙,我特來告知一聲,因為這可是當朝天子的最愛呢。」阿綠笑著走了進來,便打開了砂蓋,「這母雞是用陳年香雪酒糟了半個月的,並加上野姜和單參炖到雞骨都酥爛後,再加上新鮮的剔了刺的鱸魚再與母雞一起煨上個好幾個時辰直至母雞和鱸魚的味道融合到一起,味道極其鮮美,堪稱宇國一絕。」
「是嗎?真是有勞後廚了。」我瞧著那金黃中有帶著乳白色的濃湯,肚子竟然也跟著一起「咕咕咕」地叫了起來。
「因為王府後廚里師傅做這腌醉仙的手藝是極佳的,所以只要天子一句話,後廚就是忙不迭做好後便立刻呈到宮中給天子,此菜難得還望公主好好享用。」
「嗯,那你先下去吧,若我有事情會再吩咐你的。」
「好,奴婢先告退。」阿綠正色地說完後,便悄聲離開。
「公主,這湯听上去就很不一樣呢。」問夏眼巴巴地看著那熱騰騰的砂鍋羨慕地說著。
「你若是想吃就同我一起吧。」我看著她那可憐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來,「你個小饞貓,這若生在其他人家那還得了?」
「公主最心疼奴婢了不是嗎?」問夏笑嘻嘻地坐了下來,淘氣地說著,「就怕公主若是有了連軒公子後,就不那麼心疼奴婢了。」
「什麼話!適合連軒的人是宇寒歌,再說我不會對他有任何的想法的……」
「為什麼?連軒公子這麼好的一個人,公主您這是為何呢?」
因為我的心早已給了那位白衣少年了。
我心里想著,嘴上卻微微笑著說︰
「嘗嘗這湯有多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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