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瀾公主能擁有這樣的胸懷當著難得。」流笙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後,沒再說話。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這里是宇國宮,而我面對的人是晉王爺,而不是寒恭,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寒恭一樣接受我對世間的看法的,想到這兒我不禁趕忙地解釋道︰
「我久居市井之地,這樣的片面之詞還望王爺不要放在心上。」
「你說的沒有錯。」流笙淡淡搖了搖頭道,「這是今早就備上的祁門紅茶,泡好後就一直冰鎮著,味道還算甘醇。」
說完,他便抬手替我斟滿了一杯。
「請嘗嘗看吧。」
「勞得王爺費心,君瀾感激不已。」
我望著紅潤明亮的茶湯,細細品上一口,祁門紅茶獨有的蘭花香氣直沖我的喉嚨,冰鎮後的紅茶雖沒有剛泡好的那般馥郁雋香,可是卻為紅茶增添了不曾擁有的清新口感。
「這冰鎮後的祁門紅茶在這樣的炎炎夏日里飲用起來最是清新爽口了,王爺真是有心。」
「司夫人母家歷代制茶,他們的獨門茶譜里可沒有把熱氣騰騰的茶放涼後再飲之說,幸虧她今日不再,否則若是看到了,定是要可惜這些祁門紅茶了!」流笙放下茶壺,關切地問著我道︰
「他們對你…好嗎?」
「他們對我很好,這樣的小事,王爺不必放在心上。」
「我久居軍營,對外面的事情也算是一無所知,關心你一下也是應當的。」
「王爺驍勇善戰,心思若是分給了不相干的事情那可怎麼好?」我笑了笑道,「剛來時,自然是很不適應的,但是日子也總要過下去,況且……如今的自己也竟不知為何忽然開始依賴這個王府了。」
「那倒也很好,就連我也希望你可以把這兒當作第二個家。」
听到流笙的這句話,寒恭的笑容便不知不覺地浮現在了我的眼前,王府之大,有他的地方才會是我最終的歸屬,若論家?只有在他的陪伴下,我才能感受的家的溫暖吧?
「在想什麼呢?這樣出神?」流笙輕笑著提醒著我,「眼楮都發直了。」
「寒恭…….」我微微眨了眨眼,小聲地念起了他的名字道。
「你說什麼呢?」流笙好奇地看著我,「寒….什麼?」
「啊!」我失神地望著他,驚訝地答著,「沒什麼,我老是有自言自語的壞習慣,還讓王爺見笑了。」
「是嗎?」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後,卻也沒在追問下去,我忐忑地看著他那帶著思慮的眼神,心便開始不安地激跳了起來,而忽然陷入的萬籟俱寂,讓緊張的我仿佛都能听到這即將要從胸口中蹦出的心跳。
「時候不早了,若是王爺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君瀾就先行告退了。」我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說著。
「嗯。」他倦怠地點了點頭,「若是你以後在王府里悶得慌,可以來這兒找我,改日再得空,不知你可願意前去我的王府中一觀呢?」
「王爺既然如此盛情,得空,君瀾是一定會造訪晉王府的。」
「我沒有逼你,你若是不想,你可以回絕。」
「王爺…….」我為難地看著他,一時間思緒躊躇,口中竟因為他的這一句話而說不出任何的回答來。
「好啦,逗你玩玩的。」他看似松了一口氣後,站起了身繼續道︰
「我送你出去吧。」
「怎能麻煩王爺如此呢?」我趕忙拉上問夏拒絕著,「今日造訪,已經夠麻煩王爺了。」
「既然你今天來了,我就應該好人做到底才對呀。」他一步走到我面前,親切地對我笑著︰
「走吧,我送你。」
「那……多謝王爺了。」我低下了頭,默默地拉著問夏跟在了流笙的身後。
望著他那令人感到心安的背影,我心中卻又多了幾分的嘆息與無奈,他身為少年有成的王爺,卻因為長期習武的緣故而錯過了可以賞月吟詩的年華,他的戎馬一生換來了宇國的安定,卻賠上了那原本可以屬于他的美好青春,並磨滅了他與生俱來的溫柔之氣。
不過,若是寒恭也習武,他會不會也看上去和流笙一樣呢?他還會不會耐心地教導我彈琴、溫柔地為我唱歌呢?若是寒恭變了一個樣子,我還會接受那個全新的他嗎?說不定,那時飛黃騰達的他根本就不會喜歡上我了。
想到這兒,我便不禁笑出了聲來,輕盈的笑聲卻引來了流笙不解的目光。
「你又在笑什麼呢?」
「我只是想起………」我尷尬地說著,「一個人來而已。」
在一旁的問夏,似乎猜到了我此刻的想法,便立即在我身旁打起圓場來︰
「公主一定是餓了吧?午膳時沒有胃口,都沒有好好吃呢。」
「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真餓了。」我委婉地笑著看向流笙道,「君瀾又讓王爺再次見笑了吧?真是對不住!」
「哪里的話?」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道,「若是覺著肚子餓了,就趕緊回去吧。」
「多謝王爺對君瀾的照顧,今日真是麻煩王爺了!」我剛想對著流笙再次行起禮時,卻又被他一把拉住,只听到他的勸阻在我耳邊忙不迭地響起︰
「君瀾不必如此,我這麼做都是應該的。」
「王爺實在不必如此客氣。」我緩緩從中抽出了身後,乘他還未反應過來時便對著他福了一福。
「你呀。」他無奈地對我搖了搖頭道,「再怎麼說也是位公主,你何必對著身為臣子的我行禮呢?」
「我並沒有把自己當作公主,所以自然也沒有把你當作下臣了。今日的我若是不對你的好客表示感謝,那麼以後,我還怎敢再來見你呢?」
「好吧。」他撇嘴笑了笑,「你若是執意如此,那想來我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了。」
「那君瀾先告辭了!」
我說完便在問夏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沒過一會兒便同司沁霖一同離開了宇國宮。
「君瀾,你覺得這位段流笙如何?」
「他?」我歪了歪頭後,緩緩答道︰
「彬彬有禮,對我十分客氣。」
「禮數有佳是每一位王爺最該擁有的基本品性,流笙在這方面已經做得很好了。」
「是呀,他的熱情真讓人覺得賓至如歸呢。」
「以後沒事,就去多和他見見面吧,能交上這樣一個知己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君瀾多謝夫人關心。」我只溫柔地對司沁霖說出一句感謝後,便趕忙止住了嘴,心中卻暗自感嘆,原來就連自己也逃不過司沁霖的這一劫,如今的我也只能先用裝傻來糊弄司沁霖的想法,可是這樣的偽裝又能瞞得了她多久呢?
正垂頭苦惱著時,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只听到車夫在外面大聲地說著︰
「夫人,我們已經到王府了。」
「知道了。」司沁霖皺著眉,伏在錦繡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後,便執著錦繡的手下了馬車。
而等王府大門緩緩打開後,兩位身強體壯的侍衛便沖了出來不由分說地將車夫給死死地扣在了地上。
「夫人!」車夫在地上無力地掙扎著,「不知夫人為何要如此?」
司沁霖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沉吟片刻後卻先遞給了我一個眼神,示意著讓我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而我也不吭一聲地對她福了福後,心領神會地帶著問夏連頭都不敢回的匆忙離開。
「公主?您說…這車夫到底是哪里招惹司夫人了?」問夏在我耳邊小聲地問著,「看這架勢,真不一般呢。」
「我哪里知道,可能是因為這車夫太過張揚了吧?到了王府門口,還那樣大聲地吆喝,論誰都不會喜歡他那般的。」
「可…若只是失了禮數,司夫人又何必如此呢?」
「她的心思,哪里是我能猜得透呢?」我搖了搖頭,「既然我們也看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麼,就不要去想了。」
我剛說著,便听到身後忽然響起一陣陣歡樂的嬉笑聲︰
「芝桃,今日寒恭對我可真是好!居然還願意為我奏曲一首!」
「小姐國色天香,公子自然會動心了!」
我失神地回頭望著背後交談地正火熱的二人,只看到趙晏夕正笑靨如花地看著我。
「公主?」問夏察覺出了這其中的不妙,便立刻緊拉著我,不安道︰
「公主?我們先回去吧。」
可是此刻的我,雙腿卻不听使喚般地牢牢佇立在原地,而身子就像忽然著了魔似的,瞬間僵硬在夕陽下,任憑問夏怎麼拉扯,我都一動不動地望著眼前離我越來越近的趙晏夕。
「哎呀,這不是上次的那位……那位…….什麼公主來著的?」
趙晏夕雖用一塊絲巾遮住了譏笑的嘴角,可我依然能從她的話語中听出她對我的不屑與諷刺。
「芝桃,你還記得她叫什麼嗎?我可真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呢!」
「奴婢也想不起來,畢竟奴婢和小姐見的人太多,記不起來也是常有的事。」
「你倒是會給自己找理由!」趙晏夕嬌笑著嗔怪完芝桃後,才轉過頭來看似無可奈何地對我說著︰
「如此這樣,那我就不向你行禮了,反正我們輩分也差不了多少,再說,你也說過你不在乎這些的。」
「我家公主叫慕容君瀾!」問夏听到趙晏夕的這句話後,立刻忍不住為我開口道,「是宇國的長樂公主!你最好以後把這兩個名字好好記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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