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夜,我卻怎麼都沒有等到寒恭的到來,直至天邊開始泛起魚肚白時,我才發現我早已在樹下坐了一晚上了。
「問夏。」我有氣無力地吩咐著,「我們回去吧。」
說完,我便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今夜…不對,是昨夜發生的事情,不要告訴阿綠,也不要告訴寒恭,明白嗎?」
「公主…….」阿綠心疼地回答著,「您為何要這麼做呢?」
「我這麼做,不過是不想讓他們擔心而已。」
「公主,您何必要這樣,他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無論他們如何,你都不要在他們面前提起關于昨夜之事的任何一個字,無論如何,你都守住這個秘密。」
「公主。」問夏帶著哭腔,勸著我道,「您最近身子也不好,這樣熬了一個晚上,身體哪里吃得消呢?」
「等我回去,好好歇息就行了,想來你也累了,等下陪我一起睡會兒吧。」我淡淡地說著,耳邊忽然飛躍過晨起的清脆鳥鳴,此刻的我才感嘆道︰
「原來,我真的等了他這麼久啊。」
「公主,無論奴婢怎麼勸您,您都不願回去,所以一晚上就這樣在落瞳湖邊度過了。」
「是嗎?」我愣愣地點了點頭道,「或許,從前的他也是這樣吧。」
「您就先別想這麼多了,我們先趕緊回去好好睡一會兒,等有精神了,再去想其他的事情吧,奴婢那兒還有一些安神藥,等下您喝一點再睡。」
「你倒是了解我。」我輕笑了一聲,「知道我無論如何,也是睡不著的。」
「奴婢當然知曉公主的心思,公主夜不能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現在的我,怎有心情安然入睡呢?」我苦笑著,「他究竟怎樣,我都不知道,我怎敢入眠呢?」
「公主,寒恭公子不會有事的,說不定,等下公主一睜眼就能看到他了,若是公主不好好休息,給公子看到您那烏青的眼圈,到時候不開心的人就是公子了。」
「也對。」我點了點頭,「那好吧,有你這句話,我好歹還有些念想。」
不過,難得能睡個安穩覺的我,再睜眼醒過來時,卻發現寒恭依然不在我的身邊,
「問夏?」我蹙眉而嘆,「阿綠呢?」
「奴婢也不知,奴婢找了她好一會兒了,還是不見蹤影。」問夏小心地回答著我。
「連你也尋不著她…….難不成寒恭真的出事了?」
「公主,您這樣擔心也沒用,還不如偷偷去那兒看看呢。」
「不可!」我抬手止住了她,「現在是白天,我們不可大意。」
「那公主……這該怎麼辦吶?」
沉默半晌後,一個聲音忽然在外頭響起。
「公主,晉王府上有人來報。」
「是敏兒…….」問夏愣了愣後,貼在我耳邊小聲道。
「噓。」我對著問夏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後,清了清嗓子問︰
「讓他進來吧。」
說完,問夏便上去,推開了房門,對著敏兒點頭道,「听見了嗎?」
「是。」敏兒聰慧地抿嘴一笑後,快步退下了。
「這個人。」我注視著敏兒款款離去的背影,「要當心。」
「奴婢知道。」問夏走到我跟前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能這樣,我很放心。」我拍了拍她的手,寬和地笑著,「我的問夏終于長大了。」
正笑著,只瞧見一位身著素麻長衣的男子走了進來。
「奴婢叩見長樂公主。」
「起來吧。」我淡笑著看了看這位男子後,靜聲地問著︰
「你叫什麼?」
「奴婢名叫鄭允。」
「那請問鄭允,晉王讓你前來,所謂何事?」
「晉王邀公主,隨奴婢前去他的晉王府參觀,不知公主是否得空?」
我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心頭上積壓的千頭萬緒在此刻竟一下子纏繞在了一起,我雖想留在這兒等著寒恭的消息,可是若我拒絕了段流笙的邀請,又不知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更何況,前些天的我,口口聲聲地答應著會去晉王府上做客,如今如果這樣推月兌,不知段流笙會怎麼想?
「那好吧。」我點點頭,「我這就去準備著,所以要勞煩你等一下了。」
「奴婢不敢。」
「問夏,你去給鄭允沏茶,我去去就來。」
「奴婢不敢勞煩姑娘,所以還請公主不必如此。」
「哪里的話?這日頭毒得狠,讓你如此過來,是辛苦你了。」問夏一邊對我始眼色,一邊接著我的話道,「所以你就不必客氣了。」
而匆匆走到里間的我,不是為了梳妝打扮,而是在急急忙忙中為寒恭提筆留下了一句話︰
「我去晉王府了,不必擔心,君瀾親筆」
寫完,我小心翼翼地將這張寫有「阿綠親啟」的紙壓在了硯台上後,便隨著鄭允和問夏離開了雲瀾院。
坐在馬車里的我卻並沒有期待即將就要觀見的晉王府,而滿腦子里想的全是寒恭的情況,我已經一天沒有見到他了,先不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般的煎熬,如今的我連他究竟如何都一無所知,我雖不想去思考連軒的話,可是為何他的話卻又能句句擊中我和寒恭的要害?若不是了解至深,他又怎麼出此「狂言」?我突然想起每當從前寒恭對我露出那痛苦的神色時,我就懷疑過那是否是他身子的不便,還有那日觀蓮節時的寒恭曾不吭一聲的在我身邊倒下,昏迷不醒……
這些種種會不會都和他的腿有關呢?
只是,從阿綠、向倪的口中是打探不出任何關于寒恭不好的消息的,除此之外的其他人我又不敢輕易相信,更何況隨意詢問,只會引起他們的疑心,而連軒的話,我究竟又該相信幾分呢?他的用意究竟是什麼呢?
「公主、公主………」問夏在一旁輕搖著我道,「晉王府到了。」
「都到了?」我驚訝的問話掩蓋走本要月兌口而出的嘆息,「這麼快?」
「公主,也沒有多快,是公主太專注了。」問夏扶著我下了馬車,剛下車,便看到段流笙早已站在我們的面前恭候著了。
「晉王爺」我微微一笑道,「還讓王爺親自出來等候,君瀾不勝感激!」
「本就沒有多大的事。」流笙搖了搖頭,便帶著我一步步走向了王府,我抬頭望著王府大門前的那塊金色牌匾,上面的「段府」二字,雖耀眼卻並沒有帶給我任何的炫耀之意,同宇府大門的睚眥盤飛比起來,段府門前的一切顯得更加簡單與低調。
「你看什麼呢?」流笙停下了腳步,好奇地問著我。
「沒什麼。」我回過神來,對他眨著眼笑道。
段流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後,沒在說話,只是靜靜地領著我走進了王府。
「不知你想先去哪里看看呢?」
「這個……」我低頭凝思了一下後道,「王爺做主就好。」
「我這兒比不上宇府,恐怕是要委屈你了。」
「哪里的話?這兩個地方本就不同,宇府有宇府的好,這兒也有這兒獨特的美。」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他笑著帶我走進了一片松樹碧溪園中,只瞧見潺潺溪水環繞著翠郁的松樹,淙淙水聲伴隨著悅耳的鳥啼在四周歡快地回蕩,獨特的松香帶走了夏日里的煩躁與悶熱,轉而帶來了令人靜心的清涼。
「這座亭子叫做望雲亭,我早已備下了茶等著你光臨了。」
「多謝王爺如此熱情。」我搖了搖手對著問夏道,「你先下去吧。」
「這兒當真不同,沒有王府里應有的感覺,倒是讓我覺得置身于深山之中。」說完,我深吸了一口帶著那沁人的空氣,再次感嘆,「就連這空中帶都著好聞的土木清香呢!」
「你若是喜歡這兒,以後可以常來。」
「多謝王爺再次邀請,只不過……」
「不過什麼?」
「讓我這樣一個女子經常出入晉王府,怕是有損王爺聲譽吧。」
「你又不是什麼紅塵女子,又怎會引得他人議論紛紛呢?」
「我是不是,對于看笑話的人來說,很重要嗎?」
「你不必多想。」流笙替我斟上一杯茶後,蹙著眉問道︰
「你今天看上去有些心事?」
「真是什麼都躲不過王爺的眼楮吶。」我低頭笑了笑,「只是昨晚沒睡好,有些恍惚而已。」
「是嗎?」流笙仔細地打量著我,關心道,「真的只是沒睡好而已嗎?我怎麼感覺你的心情看上去也有點恍惚呢?」
我驚訝地看向他,一時間嘴里「嗯嗯呀呀」地說不出話來,最終只得紅著臉低下頭去不再看他關切的眼神。
「你可是踫到什麼煩心事了?或許我不能替你分擔,但是說不定我可以替你解憂、排難。」
「王爺可曾知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這句詩呢?」
「實不相瞞,我從未讀過這些風月情話,雖覺得這句詩很美,卻不懂其中的奧秘,還讓你見笑了。」
「不見怪,你是王爺,心系天下在正常不過。」
「那你是否介意告訴我,這句詩中的含義呢?」
「這句詩……」我嘆了一口氣道,「是一位越女唱給鄂君子晰的挽歌,講的雖是相思,得到的是對方許她的相守,雖然悲情,但是越女卻就此獲得了她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