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陌為賈午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國葬,靈堂就設在鳳棲宮。那確實是一場別開生面的葬禮,整整十天,每一天,都是風光無限。在北印的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哪一位皇後能享受如此殊榮。民間對于賈皇後的突然病逝,自然是說法不一的,留傳最廣的,要數賈皇後與人有染,皇上一怒之下,將其賜死了。先不論此事的真假,單看皇上為賈皇後準備的葬禮,就知當今聖上是一位有情有義的帝王。在百姓們為自己的君主感到驕傲的同時,鄰國對季陌也有了新的認識。季陌的行為可謂是一舉多得,為自己贏得了極好的口碑。
皇宮是一座晶瑩剔透的水晶宮,高貴得只剩下富麗堂皇。每當夜幕降臨,即使是人滿為患,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抹不去的憂傷之感,這是歷代皇宮的通病,越熱鬧越孤單。這在里沒有人情味可講。蘇晚涼每次望著這人間難得一見的夜景,總在想,皇宮這樣大,還好有他,能護她,愛她。她有了他,就等于擁有了全天下。這輩子她哪里也不去,就守在他身邊,陪他終老。她還有個自私的想法,希望季陌只屬于她一個人,但他是天下人的皇上。這天下太大,帝王之路太難走,她只想叫他知道,這世間還有一個人永遠在他的身後。只因她愛他,自小就愛他,那份愛已經深入骨髓,他就像空氣,滿滿的充斥在她的周圍,她沒有辦法,只能呼吸,不然她會死。
「萬歲爺不方便見你,還是回去吧。」李小白勸慰道。作為皇上的貼身奴才,自然是知道蘇晚涼在皇上心里的分量。況且他與蘇晚涼自小在皇上身邊伺候,若不是太後阻攔,蘇晚涼早就成皇妃了,他對于這位如煙的女子自然是有著兒時的情分的。不忍她在門外久等,才開了口。
「小白,你不必陪我受著,回去伺候他吧。我只在這里瞧著就好。」
「萬歲爺不見你自是為了你好,你何苦如此,叫旁人見著也心疼。」李小白突然噤言,覺得此話不妥,又道「我是說萬歲爺嘴上不說,心里不知有多不忍呢。」
蘇晚涼並不在意他的失言,自顧道「我只是想呆在有他的地方,你也不必將此事說與他听,我知他的不易。」
「快入十月了,夜風寒人,回吧。」
蘇晚涼只是搖頭,目光望著那透出來的點點燭火,她知道,他就在里面,想象著他伏案的樣子,她痴痴的笑了。想起,小時的季陌也是一本正經的,從不與同齡人為伍,尤其是他讀書的時候,極為專注認真,任誰喚,他都不理。就是這樣的人,卻待她與眾不同。
夜已深,李小白挑了燈盞輕步走入大殿,尋了一圈不見季陌的蹤影,心下正納悶,轉過鳳穿牡丹的屏風,在屏風的那頭看見了,佇立在燭火中的白色背影。他正專心致志的凝視著一幅畫,李小白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心中一驚,這不是那副被帶賈皇後帶出宮的帝後圖麼,賈皇後生前用過的東西都進了黃陵,皇上單單留下此圖,他想君心難測就是這個道理吧。
「她走了。」
李小白明白話中所指,忙應道「是的,奴才親眼看著進去的。」
「朕的事,沒有告訴她吧」
「萬歲爺沒發話,奴才不敢自作主張。」听到皇上變了語調,他知道利害,如實道。
「自小,她就很固執。朕有的時候覺得,是被她身上的那股子傲氣所吸引的。所以朕要護住她的驕傲,你可明白?」季陌的目光一直在畫上,喃喃道。
「奴才不明白這些,只知道萬歲爺不見,自有不能見的理由。她會明白的。」
「你覺的這畫如何?」季陌收回目光,起步朝大廳走去,邊走邊問。再不提前面的話題。
「奴才不懂畫,只是方才接到暗衛來報,說畫中的人已經離開了水榭山莊,朝帝都方向而來。」李小白明白,萬歲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順著皇上的思路接了下去。
「朕倒想看看她要以什麼身份回來。」季陌冷笑道,想到賈午的背叛,他就恨不得立即滅了賈家。他最想看到的是她痛苦的樣子。
「回萬歲爺,一起來的還有未央。」李小白補充道。
季陌聞言,不再言語,李小白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此時空蕩蕩的大殿里就只剩季陌了。他抬頭望著龍飛鳳舞的鎏金屋頂,陷入了沉思。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僅僅是片刻,目光又變得精明鋒利,而這才是帝王該有的目光。他一直戴著帝王的面具,冷酷無情,從容淡定,處變不驚,永遠的雲淡風輕。他在說一個謊話,到最後連他都信以為真,覺的沒有什麼事能撼動他的心,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