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車從外表看上去並不起眼,但里面裝飾得卻極為舒適奢華,鋪著暗紅色的氈毯,散落放著幾個軟枕,一張固定在廂板上的檀木小幾擺放著幾碟糕點,一個三足獸頭銅爐置于角落,正裊裊吐著縷縷青煙。
梁燁閉目端坐,江霜寒百無聊賴,趴在氈毯上四處張望,趁梁燁不注意,悄悄挪到車門處,想探頭向外張望,但脖子尚未伸出,就听梁燁冷冷道︰「再亂動,就把你丟出去。」
江霜寒身子一僵,乖乖地退了回來,賭氣般抓了案幾上的點心來吃,故意把點心渣子灑得滿車都是。梁燁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想心事。
「老氣橫秋,木訥無趣。」江霜寒在心中給梁世子下了個評語。
她吃飽喝足,困意陡生,絲毫沒有身為女奴的自覺,徑自抓了個軟枕墊在頭下,伴隨著馬車有節奏的晃動,不多時就睡著了。梁燁垂目看著她的睡顏,不由自主地伸手輕撫著她柔膩縴滑的面龐,嘴角處露出了一絲連他也未察覺的微笑。
又過了一會兒,他也取過一個軟枕放好,並頭躺在江霜寒身側,隨手拿起一張薄毯蓋在二人身上,半睡半醒般闔上了雙眼。
他心事重重,自然睡不安穩,隔不大會便會兒驚悸地睜開眼,側耳聆听四周的動靜,眼見著江霜寒睡得口角流涎,還兀自張嘴咂舌,忍不住又是好笑又是羨慕,用手點了點江霜寒的唇,自言自語道︰「你這個小丫頭,倒是睡得安穩。」
江霜寒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識地張口噙住了梁燁的指尖,梁燁如被火燙到了般,倏地將手指抽出,心中竟然狂跳不已。
江霜寒哼哼兩聲,咂了咂嘴,又翻身睡去。
梁燁輕吁了口氣,起身坐好,掀起車窗紗簾看了看靜謐的暗夜和官道兩側飛快閃逝的樹木,心頭只覺如壓重石。
忽然,前方火光閃動,似有一眾人馬對面而來,攔住了去路。梁燁心頭警鈴大作,未等他探身去看,那孟姓老者已經來到車門邊,低聲道︰「世子,前方有人擋道。」
梁燁皺眉道︰「可知是什麼來路?」
孟姓老者道︰「還未看出,興許是劫道的山匪?」
梁燁咬牙冷笑道︰「我倒希望如此,只怕不會這麼簡單那小子藏好了嗎?」
孟姓老者點點頭,梁燁深吸口氣,道︰「告訴阿古他們,照我們說好的行事,切不可輕舉妄動。」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猶自熟睡的江霜寒,手指在她睡穴上一拂,而後按動車壁上的一個機關,地板上立刻無聲無息露出一個暗格來。
梁燁用薄毯裹住江霜寒,將她小心翼翼放入暗格中,而後又恢復原狀,自己側身躺倒,對孟姓老者揮揮手道︰「你去吧,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動手。」
孟姓老者應聲「是」,躬身退下。
這時兩方人馬已越來越近,就听得一個聲音中氣十足地喝道︰「何人車馬夤夜趕路?速速停下!」
兩輛馬車緩緩停下,孟姓老者從另一輛馬車中跳下來,雙手連拱,口中道︰「諸位大王辛苦,小老兒這兒備有小小一份薄禮,請大王們笑納,權當給弟兄們買杯酒吃。」
對面那幫人大約有五六人左右,俱是騎馬仗劍,精壯干練。當中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哈哈笑道︰「你這老兒,竟將我等當成了那攔路打劫的山匪了。」
孟姓老者忙做誠惶誠恐狀︰「不知諸位好漢是——」
對面一人道︰「你休要怕,我們不是歹人,只是我們一個朋友家的孩子今天被人擄了去,至今下落不明,你們這麼著急忙慌地趕路,著實令人生疑,故要攔車一查。」
孟姓老者深施一禮道︰「好漢有所不知,我們乃是建康府戶部主簿林明祿大人的家眷,我家小公子一直跟著老夫人住在蘇州鄉下祖宅,前日建康來信,我們大人身患惡疾,藥石無救,恐不久于人世,所以這才連夜趕路,送我家公子前往,只盼老天開眼,能見得大人最後一面。」說著竟然泣不成聲,不住拭淚。
這番說辭倒也合情合理,對面一干人等均已信了三分,一人道︰「你話雖如此,但事關重大,你們的車子我等還是要搜上一搜。」
孟姓老者頻頻點頭道︰「無妨無妨,這等天災**,任誰也是不敢大意的。來,來,好漢這邊請」說著引著眾人先來到自己乘坐的馬車邊,親自卷起車簾。
眾人下得馬來,手持火把,將四下里照得通明一片,一座馬車能有多大?自然是一無所獲。孟姓老者又道︰「待我喚醒我家公子。」來到梁燁的馬車旁,挑起車簾低聲喚道︰「公子,公子?」
墨綠色車簾一動,一名睡眼惺忪的少年探出頭來,不悅地道︰「孟伯,什麼事,是到了嗎?」
孟姓老者道︰「還沒有,公子爺,這家人丟了小孩子,正在到處找,心里急得很,咱們讓他們看看,也省得讓人擔心。」
梁燁不滿地咕噥道︰「他們丟了孩子,跟咱什麼關系,難不成是我們偷的?」一抬眼看到眼前諸人凶神惡煞一般,害怕似地閉了口,將身子躲在孟姓老者懷里。
早有人跳上車去,四下里察看一番,面帶失望之色地退了出來,對孟姓老者一拱手道︰「打擾了,請尊駕上路吧。」
孟姓老者連聲稱謝,扶著梁燁讓他上車,這時梁燁突然問了一句︰「你們丟的孩子是一個還是兩個?」
這句話無異于一道驚雷,當即便有一人大步上前,劈手抓住梁燁前胸衣襟,厲聲喝問︰「小子,你說什麼,你可見過他們?」
梁燁嚇得渾身瑟瑟發抖,語帶哭腔地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天下午我們在半道喝茶的時候,看見幾個人,抱著一個兩歲多的小姑娘,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他們倆都病懨懨的,我覺得奇怪,就多看了兩眼——」
那人松了手,回過頭迅速和身邊的人低語了幾句,而後放緩了聲調,問道︰「那你想一想,是在什麼地方見到這些人的?」
梁燁皺眉道︰「我也不知道那地方叫什麼名?孟伯,你知道嗎?」
孟姓老者焉能不知道自己這位小主子心里打得什麼主意,當下也裝模作樣地想了想,道︰「听公子這麼一說,我也記起這確實有這麼一樁子事,那地方我倒記得,叫半月坡。」
那半月坡倒是確有其處,只不過方向和他們要去的地方正好相反而已。
幾人信以為真,俱都露出狂喜之色,匆匆拱手道了聲謝,各自飛身上馬,怒馬如龍般疾馳而去。
梁燁緊盯著他們的背影,臉上原來懦弱惶恐的神色逐漸消失,取而代之是淡淡的嘲諷和凝重。他向孟姓老者道︰「孟翁,他們的速度可比我們想像的要快。」
孟姓老者道︰「蘇銘坐鎮靈州,與賀蘭山一脈相連,責任重大,他的兒子失蹤,自然非同小可,只是想不到他居然還有江湖上的朋友。」
梁燁抿緊了唇,望著遠方深沉的夜色,半晌才道︰「前途未卜,我們須得萬般小心,離江邊還有多遠?」
孟姓老者道︰「還得兩柱香,世子再睡一會兒,等上了船,就安全很多了,待我們過了長江,就有一半的勝算了。」
梁燁長長出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吧。」轉身跨進車內,車馬粼粼,再次狂奔起來。
江霜寒一覺醒來,迷迷瞪瞪間還以為是在自己家,正張口欲喊婢女為自己穿衣,忽看見一張放大的俊臉停在自己頭頂,不由得「啊」的大叫一聲。
梁燁一把捂住她的嘴,低聲道︰「你叫什麼!再喊丟你下水去!」
江霜寒噤聲閉口,眼楮卻骨碌碌四下轉動,這才發現自己現在已然不在馬車上,卻好似在一個房間里,面積雖不大,但臥榻珠簾,圓凳高幾,無一不精美華麗。
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下到地板上,感覺腳下微微晃動,一下子竟沒站穩,一頭栽倒在地。
梁燁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一彎腰將她撈起來,抱在胸前道︰「這可是在船上,你小心些,跌到江里去可就喂魚了。」
江霜寒怔了怔,從梁燁懷里跳下來,光著腳丫就向門外跑去,推開屋門,是一條過道,過道盡頭,就是寬闊的甲板。舉目遠眺,但見江天一色,煙波浩渺,遠方隱隱有船只一掠而過,萬道陽光射在江面上,如散了一江碎金,熠熠奪目。
這就是長江!原生態的、尚未被污染的長江!江霜寒呆呆地望著一望無際的江面,心中百味陳雜。過了長江,則意味著她離家將越來越遠,難道,真的要跟著這伙人到什麼邊關去嗎?
梁燁走到她身後,蹲下來扶著她的肩道︰「小心些,不要到船舷處去,掉下去可就沒命了。」
江霜寒扭過頭問道︰「靖杭在哪里?」
梁燁斂了笑容,移開目光道︰「他回家了。」
江霜寒自然知道他是在說謊,卻作出一副相信的模樣哭道︰「我也要回家,我要我娘!」
梁燁微沉了臉,扳過她的頭道︰「不許哭,我說過,你以後就跟著我,不然我就丟你到江里去。」說完這句話,他又輕輕把江霜寒攬到自己懷中,放柔了語氣,喃喃道︰「你放心,只要你听話,我會對你好的,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他的聲音有一絲說不請道不明的惆悵,仿佛在安慰江霜寒,又好像是在說給自己听。
怎麼听著像言情劇里的表白啊!江霜寒心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時代的男孩都這麼早熟嗎?只不過表白的對象太小了點吧!
梁燁的衣服上有股淡淡的龍涎香味,江霜寒知道,這是只有皇室貴族才配燻的香料,這個少年,出身無疑是高貴的,但是,他也是寂寞的。想到被家人寵得幾乎稱得上驕縱任性的江雨瀟,又想想自己那幫調皮搗蛋的表兄弟,還有陽光熱情的蘇靖杭,她忽然覺得,這個梁世子,其實也挺可憐的。
二人都不再說話,就這樣坐在甲板上,遠眺著江鳥飛翔,各自默默想著心事。江霜寒大腦極速轉動著,想著各種各樣逃生的方法,最起碼,也得把消息送出去啊,不知道爹娘如今急成什麼樣了。
剎那間腦海里靈光一閃,一部以前看過的電影中,主人公也是被困在了大海上,靠用漂流瓶傳遞信息最終獲救。可是,貌似這個時代,還沒有塑料瓶吧!
一絲剛燃起的希望的小火苗頃刻熄滅,江霜寒沮喪地嘆口氣。
她開始在船上四處跑動,企圖能找出蘇靖杭的藏身之處,但這艘船雖不是很大,但也有大大小小十幾個房間,外加倉庫廚房等,且處處有人看守,江霜寒一旦靠近,便有人呵斥讓她離開。
江霜寒悻悻不已,只得磨磨蹭蹭又轉到了廚房。
時近正午,廚房正在準備午飯。在江上最不缺的就是魚,廚房里的水桶就養著幾條活蹦亂跳的鮮魚,一名廚師正拿著刀宰殺一條魚,魚鱗魚鰾等雜物堆在地上,散發出刺鼻的腥味。
江霜寒的目光落在那白色的魚鰾上。
洗淨的魚鰾是可以密封的,且有很大彈性的。
這不是現成的漂流瓶嗎?
江霜寒的眼楮亮了起來。可沒等她把手伸過去,整個人已被拎了起來,丟了出去。
江霜寒悲憤難當,放聲大哭,手不屈不撓地指著魚鰾,「我要那個!」
一個聲音無情地打碎了她的夢想︰「那麼髒的東西,不許踫!」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那個愛潔成癖的梁世子。江霜寒垂頭喪氣地被強行抱離了廚房。
我還會再來的!她用灰太狼的名言激勵自己。用午飯時,她化悲痛為食量,狠狠干掉了一小碗雪白軟糯的米飯和半條香噴噴的油煎魚。
「這孩子,在蘇家時肯定沒吃過飽飯。」她的吃相看得梁世子噓唏不已,親自把一筷子蝦仁滑蛋夾到她碗中。
吃得有些發撐的江霜寒鼓著小肚皮,躺在甲板上,一邊曬太陽,一邊愜意地哼哼。腦子里想著怎麼把那魚鰾拿到手。無奈梁燁對她感興趣的很,幾乎寸步不離,現在他正在她身邊支起一張小幾,閑閑地和孟翁下棋,不時叮囑她一句︰「別亂動。」「別離船舷太近。」「小心跌到水里去。」簡直比江霜寒的女乃媽還嗦。
江霜寒無比心煩,索性閉了眼裝睡,誰知這一裝竟真的睡了過去,等醒來時,又該吃晚飯了。
真是豬一般的生活啊!江霜寒搖頭晃腦地慨嘆,結果腦門上被不輕不重彈了一記。吃過晚飯,江霜寒又被梁世子押著洗了手,洗了臉,洗了腳,那情形不像是江霜寒是他的女奴,倒像是他在伺候江霜寒似的。
洗漱完畢,梁燁牽著她的手回到臥房,將她抱到床上,簡單明了地說了一句︰「睡覺。」
和小帥哥同床共枕啊!江霜寒的小心髒怦怦直跳,但看梁燁面無表情的樣子,顯然沒考慮她的性別問題。
江霜寒乖乖地爬到里側。多次事實證明,梁世子非常、格外、極為痛恨別人忤逆他的命令。
人在強權下,不得不低頭啊!
梁燁很滿意她的听話,自己換了寢衣,在外側躺下。
夜深了,整條船都安靜了下來,只有波浪拍打船身發出陣陣轟響。
突然間,在梁世子的臥房中,傳來梁燁一聲驚懼的慘叫!
幾乎是同時,一盞又一盞的燈亮起,孟翁和幾名侍衛箭一般沖入梁燁的臥房。
劍已出鞘,刀鋒雪亮!
但是,刺客在哪里?
他們只看到梁燁捂著耳朵,赤腳站在床前,不停咳嗽,一張臉漲得通紅。
他們再看向床上,瓷女圭女圭般的女孩兒,大睜著惺忪的睡眼,一臉無辜迷惘。
這情景,怎麼看怎麼詭異。
孟翁輕咳了一聲,道︰「世子,你這是——」
梁燁急促地喘著氣,沒有說話。他怎麼說,難道要他告訴這些手下們,剛才江霜寒把腳丫子伸到他鼻子上,還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過了許久,他才把情緒平復下來,淡淡地道︰「沒事,我只是剛才做了一個惡夢。你們退下吧!」
大家對他的話顯然並不相信,但也沒有人敢反駁,齊聲應是,先後退了出去。
梁燁瞪了一眼江霜寒,用手一指床尾,道︰「你,睡那邊去。」
小樣兒,心理素質挺強啊!江霜寒心里暗暗道,表面上卻是異常乖巧,拉著被子爬到另一頭,躺下,閉眼、睡覺。
梁燁又站了一會兒,確信江霜寒已經睡著,才慢慢躺在床上。
大約半個時辰後,又一聲慘叫從房中傳出。
侍衛們再一次蜂擁而來。
這一次梁燁不再是尷尬,而是憤怒。他用手指著江霜寒,渾身發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眾人的目光掃到床上,只見那繡著百鳥朝鳳的的織錦緞被下,明顯洇濕了一大塊。
大家的心頓時淡定了。不過是小孩子尿床嘛!只要是家里養過孩子的,誰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幾個已以做了爹的侍衛心里已經有些埋怨世子太小題大作了。
但梁世子顯然不具備處理這類突發xing事件的心理素質,今夜接連發生的事情簡直讓他發瘋。再加上始作俑者此刻正在嚎淘大哭,那嗓門大有穿雲裂石之勢。他再也忍無可忍,大聲喝道︰「來人,把她給我丟出去!」
孟翁差點被嚇了一跳,連忙手忙腳亂地把江霜寒從床上抱起來,另有侍衛拿過新的被褥給梁燁重新鋪床。一陣亂轟轟之後,船上才算恢復了安靜。
孟翁抱著江霜寒站在艙房過道中,有些犯難。
這船上都是一群大老爺們,一個隨時都可能尿床的女乃女圭女圭,又嬌女敕的仿佛一戳就破,誰願意接手?
江霜寒依然小聲抽泣著,但心中卻狂笑不已︰梁世子啊,姐姐這一番折騰,今夜你還能睡得著嗎?
孟翁思慮半天,終于決定把江霜寒鎖在廚房里。這江面上夜里還是有些冷的,若放在其它小倉房里,只怕會凍著她。萬一自家那位素來喜怒無常的世子怪罪下來,自己這張臉上也不好看。
他嘆口氣,抱著江霜寒向廚房走去。
江霜寒心中狂喜,頓時覺得孟翁那張陰沉沉的老臉順眼了很多。
孟翁推開廚室門,把江霜寒放下,繃著臉道︰「你好好在這兒呆著,不要亂動東西,不然就把你扔江里去喂魚。」
切!又是這句,一點兒新意都沒有。江霜寒暗暗撇了撇嘴,表面上卻做出一副可憐乖順的模樣,很自覺地靠著爐子坐了下來。
孟翁很滿意,鎖上門,負著手施施然走了。
听著腳步聲遠去,江霜寒立刻跳了起來,沖到門後的垃圾筐里一通扒弄。
謝天謝地!那幾個魚鰾還沒有扔,居然讓她找到了四個。
她開始想往里面填什麼東西。
最好是一封求救信,但現在她一沒有紙,二沒有筆,好不容易從衣襟下擺撕下幾條,又咬著牙用案板上的刀鋒劃破手指,但也只是顫巍巍只寫了救命兩個字,還是簡體。
她沒有啟蒙,不知道救命的繁體寫法。況且她的手指太細,連寫了四個救命之後,手指已痛得麻木,擠也擠不出血來了。
她又把頭上戴的珠花,衣上的飾物全都摘下來,一一和布條塞到魚鰾里,然後忍著嗆鼻的腥味,把魚鰾吹成手臂粗細。她不敢吹得太圓,目標太大若被船上的人發現了,反倒適得其反。
挽緊端口,把四個加工好的魚鰾放進垃圾筐最下層,她知道明天早上這些垃圾就會被傾倒在江里,充了氣的魚鰾順水漂流,興許就會被好奇的人或有心的人發現。
眼下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處理好一切,她站起身來,把頭發弄亂,開始拍著廚房門歇斯理底地大哭,尖銳的童音響徹船艙。
侍衛們悚然起身,聆听,然後嘆氣,再躺下,用被子蒙住頭。
梁燁盤膝坐在床上,眼瞼略垂,但臉上的肌肉卻微微顫動,最終,他長嘆一聲,起身下床,端起燭台向外走去。
江霜寒已經哭得聲嘶力竭,當梁燁打開廚房門時,看到的就是她一副鼻涕眼淚糊了滿臉,蓬頭散發的模樣,手指不知怎麼劃破了,指尖處血跡斑斑,端的是可憐兮兮,淒慘無比。
梁燁耐著性子,打水給她洗手淨臉,又抱著她回到房里,用金創藥把她受傷的手指包扎得如棕子一般,才長嘆一聲道︰「真是我上輩子欠你的。」
江霜寒早已乏了,倒在床上向里一滾,就睡著了。
苦命的梁世子從此夜里又多了一項活兒——每隔一兩個時辰就想方設法把江霜寒喚醒,讓她去淨桶小便,以避免再次「水漫金山」的事故發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