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才下朝回了府,貼身小廝喜桂便上前奉了香茶,看了四下無人才小聲的秉報曹恪︰「四小姐遣人傳了信,請五爺回府後過去一趟。」
說著從袖間掏出一張折好的信箋遞給五皇子。
曹恪伸手接了,細看一遍之後便讓在喜桂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喜桂得令,自是點頭轉身去了。
曹恪也端了香茶小口的品著,薄唇輕抿,凌厲的眉峰輕挑,面上有掩不去的期待調侃。
不多時,蘇丞相指給五皇子的兩個大丫鬟就步伐凌亂的通報了進來,頗是難為情的跪在曹恪面前,羞紅了臉秉道︰「我們姐妹貪嘴吃壞了肚子,求五爺體恤容我二人領了名牌出府就醫。」
話才落地喜桂卻又是扶了兩名小廝進來,一件五皇子便磕頭求道︰「請主子開恩,容奴才們出府就醫。」
看幾人癥狀,竟都是吃壞了肚子。曹恪劍眉微擰,薄唇暗抿,一雙星目卻是藏了暗惱︰「才來府上幾日,怎的就都失了體統?一個兩個也就罷了,生病就醫乃是常事惹不來是非,今日卻是尚籬軒數十奴才齊齊生病,叫外人知道了不說是相府怠慢了本王,也得說相府倦怠沒有體統!這可叫本王如何向蘇丞相交代?」
俯在地上的一眾丫鬟小廝臉色泛青,而今听曹恪如此言語更是倒抽了一口涼氣,嚇得背心都是冷汗,哪里還提出府就醫的事。
可拉肚子卻不似風寒,喝點姜湯挺一挺就過去了。就在五皇子訓話的這個空檔,蘇丞相遣來的大丫鬟殷桃便就沒有忍住,急急的想五皇子叩頭之後就拉了小姐妹殷紅奔赴茅房。
喜桂看著二人狼狽模樣硬是沒忍住,低低的笑出了聲。同來告假的小廝看那兩位大丫鬟走遠也恢復的常色,只立在一旁待命。
待時間差不多了,一眾人又做了病態模樣跪在五爺面前求著恩典,殷桃、殷紅二人再回來的時候卻已經拉得渾身發虛、雙眼發直,軟軟的跪在小廝中間求道︰「奴婢們求五爺疼惜,府內的四小姐最是心善又是懂得醫理的,求五爺準了奴婢們去听雨軒求四小姐賜藥,奴婢實在受不了了!」
同跪在地上裝病的小廝也不失時機的應和,齊聲求著要去听雨軒求蘇紫楓賜藥。
曹恪聞言,前思後想,卻依舊面有難色,一雙劍眉凝得生緊,薄唇緊抿成冰冷的直線︰「畢竟是閨房重地,爾等如此多人前去叨擾實在失禮……」
殷桃等人哪里還顧得上是不是失禮,磕頭求道︰「四小姐為人和善,更是體恤下人的,定不會因著奴才們去討藥而不喜。求五皇子成全。」
正說話間,兩名小廝配合的昏倒在地,殷桃更是著急,她已經拉得腿軟實在不想就此暈倒在眾人面前丟了丑,也再顧不得其它當即就搬出了蘇丞相道︰「往日里奴才們有個病痛,老爺也很是體恤。而今奴才們獲病去打攪四小姐就是老爺知道了也絕不會怪罪分毫。」
曹恪要等的便是這句,殷桃話音剛落他一臉的為難便就煙消雲散,笑道︰「既是如此,那便叫人抬了你們去听雨軒問藥。」
喜桂得令,麻利的叫了人進來攙扶著兩位丫鬟並四五個裝病的小廝,由五皇子領著浩浩蕩蕩的朝听雨軒行去。
寒梅來報說是五皇子帶了十數病人求見的時候,蘇紫楓正全神貫注的在繡並蒂紅蓮的荷包。
聞得曹恪竟是想了這樣的辦法避過大夫人設在听雨軒外的耳目,不禁莞爾一笑。心下贊道︰果真是在宮里浸yin了十數年的,既能避過了耳目又讓人挑不出錯處,說不定啊,晚些時候蘇丞相還得搭上不少的銀子去尚籬軒向五皇子賠罪道歉以表關懷。
真真是七竅玲瓏,狡猾多變。
蘇紫楓叫寒梅去西跨院備好藥物器材,有吩咐了丫鬟小廝去燒水沏茶。而後才偷偷吩咐墨婉去尋了菊香,叫她做好了離開的準備,情況有變。而後才收了針線,叫了守在廊下的小丫鬟陪著去了西跨院。
殷桃和殷紅的病情較為嚴重,見到蘇紫楓的時候已經是拉得虛月兌臉說話都沒有了力氣。蘇紫楓先便為她二人把了脈,一看是因著服食巴豆過量,雖然依舊是一臉的雲談風情滴水不漏,卻在避過二人的時候嬌嗔的瞪了五皇子一眼——
你這也太能胡鬧了,分明是兩個嬌滴滴的弱女子,你竟是用了能藥倒兩頭牛的量!
五皇子卻依舊是一幅冰冷模樣,拒人千里般的坐在上首,面無表情的喝著丫鬟上的茶,看也沒看蘇紫楓一眼。
原本還留著個心眼,盡職的監視著五皇子一言一行的殷紅卻是放下了心,既是五皇子和四小姐根本就是說不上話的陌生人,那她便也沒什麼要注意的,只由著身子軟軟的閉上了眼。
蘇紫楓為二人施了針,又配了藥。看二人實在病中便有心留她們在廂房歇歇再走。
二人對望一眼,小心的偷瞄著主位上依舊冷臉喝茶的曹恪,見他的確是公事公辦看不出半絲端倪,蘇紫楓又是坦坦蕩蕩敢讓她們在廂房歇息,哪里就真的如此沒有分寸敢歇在听雨軒的廂房。
立時便拖著病軀謝過了,堅持要回尚籬軒煎藥。蘇紫楓也不強留,看她二人虛弱,只得叫了靈兒等丫鬟仔細著送她二人回去。
她二人要走,原本還臉色泛青,毫無生機的小廝們立馬精神抖擻,喜桂嬉皮笑臉的上前打著千道︰「四小姐受累了,奴才回頭定把這次的診費補上。」
蘇紫楓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回頭挑一把直背交椅坐了才回道︰「那感情好,一會子先寫了欠條,省得到時候賴賬。」
喜桂原就是個愛頑的,如今看蘇紫楓和他頑笑心里便是高興,由了性子打趣︰「奴才不識得字,不過我家五爺倒是學富五車,那條子便讓我家五爺寫了給您。」
正把杯蓋往杯身扣的曹恪聞言,掃了一眼正欲還嘴的蘇紫楓,‘吧嗒’一聲把杯子扣嚴,起身道︰「這會子倒還有心思頑笑,也不知這樣大的動靜會不會驚動了旁人。」
他的語氣很是和緩,磁性的嗓音落在蘇紫楓耳里很是中听。她望一眼被曹恪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的喜桂,靈動的一笑,卻也人不住為喜桂開月兌︰「不過就貧了兩句哪里就真耽誤了事!」
她細步上前端了五皇子剛蓋好的茶盅,溫柔的舉到五皇子面前︰「紫楓在這里向你請罪,往後定當大事為要,絕不和人頑笑胡鬧。」
一杯茶穩穩的舉在曹恪面前,曹恪低頭去看正見蘇紫楓光潔瑩潤的額頭泛了平和的光,大眼楮柔順的垂著,娥眉、潤鼻、小口處處都是風情。
他便再不喜喜桂和她頑笑見到如此的紫楓也沒了脾氣,和緩了面色接過蘇紫楓手里茶杯低頭喝了。
喜桂殷勤的接了空杯妥帖的放好,尋了由頭躲到了門外。
蘇紫楓也收了心思,見屋內都是信得過的人了,才走到梨木案幾邊輕重交替的跺了幾腳。
不多時,菊香便推開梨木案幾下的木質地板,靈巧的從地窖里鑽了出來。
此時的菊香,已經換上了墨婉給她的小廝服飾,她個頭本身就高,此時混在一眾小廝里若不留了心當真就人不出來。
該交代的事情已經交代完畢,蘇紫楓也沒有什麼要吩咐的了,只拉了菊香的手一再叮囑她萬事小心。
菊香又是一陣感慨,淚珠涌在眼眶卻倔強的就是不掉下來。她跪地叩頭再次謝道︰「但願菊香有生之年能報得四小姐恩情。」
蘇紫楓親自扶了她起來,縴手藏在袖中卻是緊握了拳頭︰「凡是莫要強求。到了那邊別貪功犯險,切記自保為要。」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卻是再也留不得了。只得讓菊香裝了病重的小廝任五皇子遣人和著別的小廝一起抬了出去。
院門口的探子依舊盡職盡責的往听雨軒張望,可菊香被夾在當中,他們縱是伸長了脖子也未能看得真切。因著前兩回大鬧听雨軒吃的虧,沒有切實的抓住菊香,誰也沒敢往大夫人處報,生怕又惹出了亂子殃及自身。
五皇子卻是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一本正經的站在相送的蘇紫楓面前道︰晚上可給我留好了門,有要事相商。
晚上,留好門……蘇紫楓囧得雙頰緋紅,這詞怎麼听著如此的粉色調!抬頭看見五皇子雖是一臉正色,劍眉末梢卻有藏也藏不住的打趣,當即明白他不過是在報復自己剛才和喜桂頑笑拿他打趣之仇。
暗哼了一聲小肚雞腸,沖著曹恪高深而得體的笑著,直笑得曹恪心里發毛。
憑著直覺,曹恪猜到今晚迎接他的必定有他意想不到的‘驚喜’。正心里覺得有趣,正來了興致要和蘇紫楓調笑兩句,墨婉卻喜憂參半的緊步趕了過來,朝他行了禮卻只得體的站在蘇紫楓身後不說話。
他了然的看一眼蘇紫楓便就告辭走了,出了大門運足耳力便果真听到墨婉又喜又憂的向蘇紫楓秉報︰翠竹醒了也能記事,卻就是說不出話。花鈿的主人也找到了,小姐晚上要不要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