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慕容妍的院子應在王府之內,其實不然。
慕王府西北角植有大片紫竹,穿過竹林,有道隱蔽的角門,過去以後便是一個別院,名為「紫苑」。
這里簡潔又不失氣派,華麗又不失雅致。自從姚老先生提出要帶走慕容妍,慕容風便把女兒藏在了此處。除了自家人和幾個心月復,其他人均不知王府里還有這樣一個住處。
離開五年,這里依然干淨整潔,擺設布置也不曾變過,就像第一次睜眼時所看到的一樣。
院中的兩棵挑樹已經落盡芳華,結出青澀的果子。
花圃中的各色鮮花似乎因少了主人的照料,而顯得無精打采。
小池里的錦魚數量翻了好幾番,形成一個龐大的家族。
慕容妍像只慵懶的小貓,躺在軟榻上,邊品嘗著徐逸之送來的時令水果,邊享受著婢女送開的習習涼風。
據說小翠已經出府嫁了人,現在這個丫鬟叫「珠兒」,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看著倒挺機靈,沒幾天便模清新自己的喜好,伺候起來順手順腳的,倒是挺叫慕容妍滿意。
眼看日頭越升越高,珠兒終于忍不住問出聲來︰「主子,這徐公子今日怎麼還不來?」
從慕容妍回府後的第二天起到現在,這五天的時間里,徐逸之每天一大早便帶著各式水果「登門拜訪」,順便邀約慕容妍出門游玩。被「關」了這麼些年,現在有人願意帶她出去玩,再加上慕容老爹也不反對,慕容妍自然樂得應邀。
幾天下來,天凌城好玩的地方幾乎被逛了個遍,好吃的東西也幾乎嘗了個遍,結果毫無疑問的是慕容妍黑了一層皮又多了幾兩肉。
天氣越來越熱,絲毫沒有降溫的趨勢,慕容妍卻沒了初回京城時的燥熱,原本「報個平安就回落鳳山莊」的打算,被「再玩一天,再多玩一天」的念頭一拖再拖。
「不來就不來唄。」慕容妍嘴里滿不在乎,這天凌城沒落鳳山莊十分之一大,幾天下來,好吃好玩的地方都逛的差不多了。想當年,慕容妍初到落鳳山莊之時,整整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勉強逛完。出來已有些時日,不知姚老頭子怎樣了?還有那個林湛,不知傷好了沒有?想起他攝人心魄的笑容,慕容妍不禁恍惚……
既然承諾過要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只怪徐逸之小氣,知道她今天便要回外公那里,也不來送送。
「去收拾下。」答應過姚老頭子早點回去的,誰知一晃都過去這麼多天了。
珠兒默默退下,替她收拾行囊。
「妍兒!」水綠色長裙隨著步子的移動,打起了卷兒。
慕容妍從榻上跳了下來︰「姐姐,你來啦!」親熱地挽住慕容嫻。
慕容嫻嗔道︰「這徐公子總算給咱姐妹倆留了說話的時間。」
慕容妍打趣道︰「我這不是給姐姐您騰繡嫁妝的時間麼?」
慕容嫻羞紅了臉︰「你可別听人瞎說……」
「日子都定了,哪兒是瞎說?」慕容妍不依不饒。
慕容嫻的臉愈發紅的厲害,眾侍女皆竊笑不已。
「那三皇子長的怎樣,人品如何?要不要妹妹我幫你去打听打听?」
慕容嫻急得直跺腳︰「你個丫頭,就會取笑別人,也不知害臊!」
「咯咯……」
慕容嫻羞惱地掐了慕容妍一把︰「盡笑我,不知妹妹你跟徐公子的好事什麼時候定啊?」
「什麼,你說我跟他?」慕容妍笑的更夸張,「哪兒跟哪兒呀,我們只是朋友!」
「真的?」
「嗯!」慕容妍態度無比認真。
慕容嫻從妹妹臉上找不出破綻,轉而勸道︰「這徐公子家世顯赫,一表人才,不知是多少城中女子心儀的對象!最重要的是,他對你上心,自從你無故失蹤,他隔三差五地便來府里探听你的消息,五年來不曾間斷,我們王府的門檻都快被他踏破了,而且,我看父王的意思,對他也甚是滿意,如果你有這意思,姐姐替你去父王跟前說說?」
「姐姐這是想當媒婆了?」慕容妍打趣道。
「你這丫頭,跟你說正經的呢!」慕容嫻點了下她額頭,「別一天到晚老不正經的,這麼好的男子,到時候叫別人搶了去,你可別後悔。」
「可有我的未來姐夫好?」
「你這丫頭,看我不收拾你!」
一陣追逐笑鬧,笑聲響徹紫苑。
玩的累了,姐妹倆一同坐在榻上,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
「對了,哥哥可有稍了書信回來?」慕容妍突然想念起以前總愛找她玩的慕容衡。
說起這個慕王府長公子,眾人都拿他沒辦法,慕容嫻也不知該怎麼說︰「五年來,衡弟就稍了一封信回來,那就是得知你失蹤後,來信質問父王,內容我不知道,但是當時父王被氣的不輕。」
「呵呵,哥哥還是這脾氣!」慕容妍笑道,「如今他若知道我沒事,定不會再慪氣了。」
「是呢,母妃一早已將消息傳給他,大概過幾天便會有回信。」
兩人的談話出現短暫的間歇。
「姐,你真的想嫁給三殿下嗎?」
慕容嫻看她不再取笑,認真道︰「這樁婚事乃皇上欽定,我想不想不重要。」
頓了一下,慕容嫻接著道︰「我與三皇子見過一面,他」兩頰緋紅,不用听完,慕容妍便知其心意,不是被迫的便好!也省了她去破壞這樁婚事,救姐姐「月兌離苦海」的力氣。
午後的陽光毒辣辣地炙烤著大地,所有的活物都在尋找避暑之所,空氣中的熱浪淹沒了所有聲音,連越熱叫的越歡的知了,也全被慕容妍當了練習「飛蝶群舞」的靶子。
一只五彩神鳥乘眾人偷偷打盹兒的空當,飛入紫苑,鑽進慕容妍的房間。見到主人興奮地扇動翅膀,帶起陣陣涼風。
慕容妍安撫地模著它的頭,示意彩衣別弄出太大動靜,以免驚擾到別人。
彩衣乖乖的收起翅膀,躲到巨幅白玉屏風後面,將頭埋進羽毛,縮起只腳,也開始打起盹兒來。
看來,不是只有慕容妍適應能力強啊!
此刻,慕容妍卻無暇他顧,她正為如何跟慕容老爹他們辭行而犯愁。當面說吧,免不了又要一陣挽留,一陣感傷;一走了之吧,未免又太絕情,怎麼說都被這一家子人惦記了這麼些年。
思來想去,最後,慕容妍決定留書辭行。
思索了下措辭,提筆而書。一封給慕容老爹,內容為︰
父親大人
女兒不孝,骨肉分離多年,如今得以重聚,本應侍奉在側,然外祖父年事已高,母未盡之孝道,理應由女繼承,望父親體諒。
父母生養之恩,妍亦莫敢忘,唯常回家探望,以盡綿薄孝心。
望父珍重,切勿掛心!
不孝女妍敬上
另外一封給徐逸之的,就簡單多了,不用考慮措辭,就一道迷題︰「朋」字少一半。
雖然他不來送行,慕容妍還是感激他這些日子的盛情相待,以他的聰明才智,定會猜出。
將兩封信裝好擺于案上,換上姚族服飾,環顧一下四周,最後騎上彩衣飄然離去。
不是不想留下,只是那里還有牽掛的人。
慕王府迎月樓里傳出一聲重重的嘆息,慕王爺背影寂寥︰「她終究不屬于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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