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親王到!」
隨著一聲尖亮的嗓子,門被推開。
只听聲音,那眾人便是,女乃女乃小姐拂身,丫頭婆子跪地,烏央烏央一屋子人都屏著氣兒,沒人敢瞄一眼那來人什麼臉色,一個個的只顧盯著眼前的地皮兒,瞥著那尋常富貴人家都難得一見的精致錦靴一步上步朝里屋兒走去,又在那襤褸男子面前停住。
「就是你?」
輕飄飄的一句話自頭頂傳來,那豐生竟嚇的不知回話,直哆嗦了好半晌,才猛地跪地求饒。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王爺饒……」
踫——
一聲悶響,混著吃痛的哀嚎。
等眾人再抬頭時,那豐生已被那睿親王的一腳踹翻在地下!
「天子腳下,王爺面前,怎容的你這獐頭鼠目之輩信口雌黃!」一同而來的果新厲聲喝道,不給任何辯解的機會,直接喚道,「拉下去!給我打!」
接著,也不管那豐生如何連哭帶求的被拖走,果新只怒目瞪著那兒媳齊佳氏,「愚蠢婦人!還在這丟人現眼!這般胡鬧,王爺不怪罪你已是萬幸!還不快滾!」
說罷,又指著滿屋子的人怒喝,「還有你們!一幫丫頭婆子不知分寸就往福晉屋里頭進,我府上難道沒有家法了不成!都給我滾下去領罰!每人五十個板子,主子奴才同罰!」
一片倒抽氣聲兒,卻無一人敢言語!
這明白人誰瞧不出來,這老太爺發怒是假,要盡快拆了這台鬧戲才是真!
可偏生齊佳氏是一個糊涂人。
「阿瑪,兒媳不服。」齊佳氏半蹲在果新面前,氣不過的辯解,「兒媳並沒有胡鬧,有道是無風不起浪,若只那豐生一面之詞,兒媳斷不會糊涂至此,可白大夫可是在我們府上看診幾十年,從無一例斷錯癥的時候,才剛診脈後,他也說叔荊確實曾經有孕!」
「糊涂東西!胡說什麼!」果新勃然大怒,恨不得拿塊抹布堵住她的嘴!
「我沒亂說!」齊佳氏甩著手帕指了一圈兒,「這屋里頭的每一個人都听著了!她們都能作證!」
果新被她氣的一口氣沒導上來,連連咳嗽——
這蠢婦!
「白大夫是哪個?」
這時那打從被奉上了座便不發一語,也不瞧自個兒福晉,只漫不經心轉著大拇指上那顆玉扳指的延玨乎得抬頭道。
片刻,一老頭兒背著藥箱邊走邊拭汗的進了屋兒,朝延玨打千兒問安。
「七爺吉祥。」
延玨輕哼了一聲,也不抬頭,只輕飄飄的道,「說說吧。」
「老朽……。老朽……」
「結巴什麼?我又不能吃了你。」延玨失笑,狹長的眼楮似笑非笑的瞄了一眼一幾之隔的遮擋著半張臉的石猴子,「我福晉的身子,我又怎麼能不知?說吧,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福晉脈滑而虛浮,委實……委實小產後體弱的癥狀。」
「你確定沒瞧錯?」延玨再抬眼兒時,周身以開始散了涼氣。
那熟悉他性子的幾個奴才,無一不在心里敲著木魚兒求著,‘你個糊涂老頭!甭再說了!主子要怒了!’
那白老頭只鞠著又道,「老朽只問七爺一句,初與福晉行得房事,可有血崩?」
延玨停了手上轉扳指的動作,只盯著他,不語。
「以福晉如今的身子,根本無法行房,若強行行房,那必會造成血崩。」
劈——
除了那離延玨只有一幾之隔的石猴子,誰也沒听見那主兒指甲斷裂的動靜兒。
「就福晉目前的脈象來開,老朽推斷,那胎兒小產時已經足月成形,所以福晉如今身子始終虛弱。」
那白老頭才說完,那齊佳氏便故意溜著縫兒,「這就難怪了,這才八月里的風,吹一下便生的一臉的疹子,這身子委實虛了些。」
「額娘!」伯鳶偷扯著齊佳氏的衣襟,擠眉搖頭示意她別在火上澆油了!
就算瞧不透那睿親王是疑是怒,也該瞧得出爺爺現在已經是怒極了!
可到現在這地步,齊佳氏又怎麼可能收手?
只瞧著那個才剛還牙尖嘴利威脅她的那個死丫頭,這會兒一聲不敢吱的低頭摳著手指頭,齊佳氏只覺得滿心得意。
她道是要看看,今兒這殘局她要如何收!
屋內,針落可聞。
屋外,哀嚎聲聲。
那板子砸在肉上的「啪啪」聲,听得屋里頭每個人都膽戰心驚。
乎的——
「我不服!我不服!我有證據!我有證據!」
那像是揀了救命藥似的大吼聲傳到里屋兒時,果新一個眼神兒示意下人趕緊出去封口,可延玨倏的一句話卻給那人攔在門前。
「帶他進來。」
少時,兩個人拖了那血跡斑斑的豐生進來,才一松手,他便像一攤爛泥似的軟在了地上。
「你最好是有證據,若是為了一時自保胡謅出來的,那就不是挨一頓打能了事的了!」于得水上前說著狠話提醒他,不要胡亂嚼舌根子!
可那豐生哪听的出那話外音,被打的半死的他,現在滿腦子只一門心思——
「不是!不是自保!是真的,是真的!」
他拖著殘敗的身子從地上爬起,邊像哈巴狗似的連連點頭,邊從脖子里解下一樣物事呈上去。
那是一個已經髒的幾乎看不出原樣的紅布包小三角。可從外型上辨別,還是能瞧出是滿族人慣用的護身符,里頭包著薩滿用朱砂寫的符紙,一般寫的是保平安或是吉祥的咒語。
于得水拿著那護身符來回瞧了幾遍,喝道,「不過是尋常人家都有的護身符!又能證明什麼?」
「不,你看那後面繡的字!」豐生急道。
于得水把那護身符翻過來,只見那滿是泥垢的布隱約瞧的見那‘葉赫’二字,他反復瞧也沒瞧出什麼門道,可在坐的果家人卻都變了臉。
「你太過分了!」只听那季嬌倏的怒目瞪向石猴子,「女乃女乃留給我們的東西,你竟送與了他!」
「是啊!這老夫人送與你們幾個的貼身物件兒,怎能送與他人!」齊佳氏得意的火上澆著油,那‘貼身’二字她還故意拉的老長。
這下,原本是存著懷疑的也好,一頭霧水的也罷,這滿屋子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那半晌一句話都沒說的七福晉身上。
只見她這會兒撲弄撲弄手,站了起來,挑眉道。
「你們介戲唱完了?」
眾人瞧著她,一怔,只听她道。
「那接下來該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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