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的那一天天氣很好，早上按照醫生的囑咐什麼都沒有吃，她只是喝了一些水。
坐在車里面，整個人的精神很不好。
葉堔坐在一側，車子開得很穩，她沒有半分的惡心感。
從別墅到市區，平時只要一個班小時的時間，可是葉堔卻開了兩個小時的車。
醫院是a市一家很出名的私人醫院，車子停好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側的葉堔，他抿著唇，注意到她的視線微微皺了皺眉，轉頭看了她一眼。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走進醫院的時候，那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刺得她鼻尖發酸。
走道上只有寥寥的幾個護士經過，安靜得讓顧穎整個人都在發抖。
「來了？」
醫生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身旁的葉堔身上，抬手推了推鼻梁上掉下來的眼楮。
葉堔點了點頭，抬手將顧穎拉了上去。
換手術服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在發抖，雙手抖著，許久都穿不好。
「葉太太，你好了嗎？」
外頭傳來了護士催促的聲音，她閉了閉眼，手背一熱，抬手將衣服穿好，拉開門，面無表情地應著︰「好了。」
葉堔站在門外，看著她，眼神深不可測。
她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身後的護士微微喚了她一聲。
顧穎只覺得心中一動，忍不住抬手拉住葉堔垂在身側的手。
即使在這樣的最後一刻，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做最後的掙扎和努力。
葉堔的手那麼暖，虎口處的薄繭擦著她的手，手心里面的汗水直接就沾上了他的手。
她抬起頭，看著他，嚶嚶開口︰「葉堔。」
她就只是說了這麼兩個字，什麼話都沒有說，看著他不願意走。
「葉太太，醫生已經在手術室等你了。」
深邃的眼眸微微動了動，葉堔的手動了動，抬手在她的手背上按了按，隨後一松，「去吧。」
去吧。
就兩個字。
顧穎閉了閉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手，就像她的心一樣，空得幾乎能夠听到自己心跳跳動的回響。
她沒有說話，跟著護士。
躺上手術床的時候，葉堔穿著無菌服站在她的身側，她下意識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卻只是被他的手握著。
沒有誰說話，整個手術只有那些醫護人員準備時候，器材敲擊發出的聲響。
半響，顧只听到護士猶豫的聲音︰「葉先生，手術可以開始了，請您回避一下。」
她心中一慌，下意識地抓緊葉堔的手，可是他抬手將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扒開，低頭吻著她的眉眼，聲音柔軟而細膩︰「乖。」
葉堔走了，整個手術室驚得就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
「葉太太不要太擔心，雖然四個月的胎兒有些大，但是不會太痛的。」
手術醫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看著她笑得柔和。
顧穎沒有說話，她只覺得有針管進入自己的皮膚，然後全身開始一點點地麻木，意識開始一點點地丟失。
眼楮閉上，眼淚落在臉上，她卻連那滾燙的溫度都感受不完全就已經進入了麻醉狀態。
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床上，葉堔趴在床上，似乎睡著了，她沒有吵醒他，只是睜著眼楮，看著天花板。
顧穎覺得自己很累，那天花板看著看著好像會開花一樣，她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也會忍不住睡著。
再次醒來的時候葉堔已經不在床邊了，一側的窗外，天色已經暗淡下來，暖氣呼呼而出，落在她的臉上，有些干澀的難受。
她動了動，剛坐了起來，葉堔就進來了，手上提著吃的和喝的。
看到她坐起身，微微皺了皺眉︰「有沒有不舒服？」
顧穎搖了搖頭，側頭看著窗外的黑幕，葉堔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將手上的湯水拿出來，掀開蓋子，端起來遞到她跟前︰「喝些湯好不好？」
她沒有說話，視線也一動不動，葉堔皺了皺眉，將一旁的湯勺拿在手上，舀了一勺湯，踫在唇邊試了試溫度，似乎有些燙，他吹了半響，才放到她唇邊。
顧穎只覺得唇上有些暖，低頭看到那修長的手握著湯勺，遞到自己的唇邊，那清亮的湯水，有些香味。
她張了張嘴，將一勺湯全喝了。
整個過程很安靜，一碗湯喂完也不過是十分鐘的事情，她們之間誰也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走廊外面不知道怎麼傳來了小孩子的聲音，脆生生的、女敕青青的，顧穎肩膀微微一抽，眼淚就落下來了，流到嘴里面，咸得她心口都發疼。
葉堔守了她一夜，半夜她想上廁所，剛剛動了動，一旁的葉堔立刻就驚醒了，抓著她的手腕問她想要干什麼。
她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指了指洗手間，他才松開手，將她放了進去。
洗手間里面有一塊鏡子，顧穎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就好像突然之間一瞬間老了十多歲一樣，頭發亂七八糟地披在肩膀上，眼眶深陷，唇色發白，雙眼無光而木訥。
她抬手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對著鏡子扯了個笑容，卻發現笑得有些難看。
她走出去的時候葉堔站在她的病床邊，看著她目光深不可測。
她沒有管他，收回視線，掀開被子躺了回去，重新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的時候葉堔不見了，她進去洗手間洗了個臉，出來卻發現方毅來了。
「顧穎。」
她站在離她三四米遠的位置，看著她微微皺著眉，似乎很不滿意她現在的形象。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最後發現自己怎麼都笑不出來，只能吶吶地開口︰「怎麼來了。」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的很，聲線渾濁不清，她甚至不知道方毅能不能真正地听到自己說的話。
「對不起，顧穎。」
她想，方毅大概是沒有听到自己說的話。
房間里面有些怪異的沉寂，她走到床邊，坐在那里，目光落在自己穿著拖鞋的腳背上面。許久，才轉過頭看著方毅，淡淡地說︰「沒什麼，你沒有這樣的義務幫我。」
他突然僵在那兒，空氣中有些緊張，可是顧穎卻若無其事地看著自己的腳下。
半響，方毅微微嘆了口氣，「吃早餐吧。」
她轉了轉頭，看到那桌面上放著的早餐，點了點頭，接過他遞過來的碗︰「謝謝。」
出院的那一天下了大雪，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重，顧穎坐在車里面，都能夠看到那些喜慶的燈籠。
哪里都是喜慶的紅色，她眼底也是紅色，只不過是一灘灘生命的紅色。
膝蓋上的手微微的曲起，收緊，最後手指嵌進手心里面，有多痛，她不知道，麻木了，就不知道痛了。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很自覺地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抬頭卻發現不是別墅。
顧穎皺了皺眉，側頭看著葉堔，不說話，但是眼神的意思十分的明顯。
葉堔只是看了她一眼，修長的手指一按，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下車，家里面沒有食材了。」
她咬了咬唇，緩緩開口︰「我在車里等你。」
黑眸一沉，葉堔沒有半分的松口︰「下車。」
她還是不願意動，可是那樣凌厲的視線也不願意動，最後她還是抬手推開了車門。
顧穎直接就往商場里面走，葉堔抬腿追上她，抬手將她牽著。
商場的人很多，多數都是來準備年貨的大媽，葉堔牽著她，兩個人擠在一堆的中年人里面，畫面有些滑稽。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外套上的絨毛，任由葉堔牽著，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讓讓，她本能地往後一推，卻發現身上一痛，那購物車直接就撞在她的身上。
腳後跟痛得讓她不禁皺起了眉，一旁響起了大媽的聲音︰「小姐對不起啊，對不起，我一時沒注意到！」
撞到她的人不斷地道歉，她笑了笑，搖頭表示沒有關系︰「沒事。」
說著，側身將道路讓了出來。
大媽走了，葉堔才松開她的手，扶著她的肩膀繞了一圈，皺著眉問道︰「有沒有撞到哪里？」
顧穎搖了搖頭，掀了掀眼皮繼續往前走。
回到別墅的時候她將鞋子一月兌，想起什麼，剛想將鞋子重新穿上，卻被葉堔直接抱了起來。
原本葉堔手上提著的東西直接被扔在地上，散了一地，有些凌亂。
她微微皺了皺眉，葉堔已經抱著她坐在沙發上，抬手撥開她的牛仔褲腳，表情陰戾恐怖︰「你怎麼不說？」
那一大灘的鮮血，後腳跟處，將整個鞋子的布面都滿濕了，似乎還有些隱隱地發痛，直到現在，那不大不小的傷口，現在都還在滲著鮮血。
她抬頭看著葉堔，有些迷茫，「為什麼要說？」
為什麼要說？
不就是流一點點血而已，比起那樣的一條生命，這點兒鮮血算什麼？！！
葉堔眼眸寒得很，看著她幾乎要將她刺碎。
「流那麼多血，你是想死是不是？」
顧穎突然笑了，低頭看了看那一灘血，就連牛仔褲的褲腳都因為那鮮血顯得暗沉不已。
「多嗎？比起流產的血，我想著不算什麼吧？」
她笑靨如花，燈光中，眼眸了無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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