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證逍遙 第五回 古廟禪僧

作者 ︰ 木神君

那個身影輕輕關上殿門,雙手合十,對著易寒生和陸逍各行了一禮,口中道︰「雲林宗惠,見過易施主,陸小施主。」燈火照耀下,只見他滿臉皺紋,身形削瘦,不知有多少年紀,頭上須發俱無,穿了件土色僧衣,手上捏著串佛珠,原來是個年老的僧人。

易寒生暗暗吃驚,心知這雲林寺是天下有數的佛宗禪剎,屹立東南一千余載,雖名聲不顯,但歷代以來多有高僧大德。這老僧宗惠乃是寺中布經堂首座,據聞禪法極為精深。如今方一見面,竟能道出自己和陸逍的姓氏,顯是在殿外听了多時,自己卻毫無察覺,看來修為猶在傳聞之上。當下也不及細想,連忙抱拳行禮道︰「原來是宗惠禪師,易某一時倉促,未能著衣相迎,實是失禮,禪師原宥。」

陸逍在旁邊听到二人說話,又見這老僧對自己行禮,就把餅子揣在懷里,也作揖還禮道︰「這位……宗惠禪師阿爺,陸逍有禮了。」

易寒生心中暗笑,正要出言指正,只見那老僧躬身對陸逍道︰「陸小施主,我僧便叫宗惠,禪師二字已是過譽,又怎敢再當阿爺的稱呼?」

陸逍訝道︰「我二哥叫我作禮,但凡男子年紀和他仿佛的,叫阿兄;年紀再大些的,叫阿叔;要是再大寫,便叫大叔了;若和我阿公年紀差不多的,就得叫阿爺。禪師是什麼叫法?莫非是要比阿爺年紀小些,卻又大過大叔的?」這番話天真爛漫,說得宗惠點頭微笑。

易寒生忍了笑,喝到︰「陸逍,不要亂講,這位宗惠禪師是個出家人。出家人,自然不能用俗人稱呼,你若恭敬些,就叫聲老禪師吧。」

宗惠接口道︰「若不恭敬些,叫聲小和尚,也無不可。」說完對著易寒生微微頷首,二人俱是一笑。

易寒生心下稍寧,告了個罪,取過衣衫匆匆穿了,又問道︰「久聞老禪師大名,不知今日光降,有何見諭?」

宗惠抬眼看了看易寒生,合十道︰「我僧此來,本有一事相求,只是如今易施主玄罡侵體,冥焰攻心,若再不醫治,怕是大為不好。」

易寒生心下一凜,思量道︰「這老僧好生了得!昨日我和幽泉三子在大洪山中交手,苦戰之下確是吃了幾記玄煞冥火,本以為此事再無旁人知曉,不料卻被他看破。眼下我身受重傷,不如小心些,說幾句虛言,搪塞過去也就是了。」當下抱拳道︰「禪師法眼,易某一時不慎,中了幾記煞火,所幸不甚厲害,仰仗師傳心法和所賜靈丹,已然無事,有勞禪師掛懷。」

宗惠輕嘆道︰「易施主自洪山秘藏中破局而出,已是受傷不輕;後又與幽泉三子相持,中了冥焰;便有意劍門的心法靈丹,也不能就此無事,又何必欺瞞我僧。」

易寒生大吃一驚,心道︰「自我入得洪山秘藏,不過十余日功夫;破局而出,又至多一二日光景,那雲林寺遠在東南數萬里之外,這老僧如何得知?想是不懷好意,早在一旁窺伺,如今見我傷重,要來撿個便宜。」當下凝神戒備,沉聲道︰「不錯,易某是受傷不輕,你卻待要如何?」

宗惠輕誦了聲佛號,道︰「實不相瞞,我僧已隨在易施主身後多時了,本不欲……」說話間緩緩向前邁了幾步,抬手向易寒生胸口按去。

易寒生見這老僧舉手按來,不禁冷笑了聲,正欲催動身後劍匣,忽想起陸逍還在旁邊,急急把袍袖拂動,將陸逍輕輕送在他外祖身側。又向斜刺里一躍,在空中捏個訣法,喝聲「疾」。只見那劍匣中猛地爆出數百道寒光,飛火流星般在空中劃過,直向宗惠而去,劍光閃耀中,映得殿內一片通明。

易寒生前式未盡,便要再使神通,陡然間眼前光華驟斂,暗道不好,只覺有只手掌輕輕地搭在了胸口,定楮看去,正是宗惠。這一驚非小,忙急運玄功,卻渾身空蕩蕩的,半點力氣也使不上來,霎時出了身冷汗,心中嘆了聲,當下閉目等死。

過得片刻,卻不見動靜,不由睜開雙眼,只見自己正站在殿中,仿佛剛才未曾移動半步,那宗惠只是伸手按在自己胸前,再不見其他動作,不禁有些詫異。

宗惠微微一笑,道︰「好一式劍溢流光。若非易施主受傷在前,又因陸小施主在旁,手下容情在後,我僧實是難以抵擋。」說話間,易寒生只覺有股暖流自胸前緩緩而入,所到之處,體內的玄煞冥火頓時一滯,方知是宗惠正為自己療傷,心下一松,正欲說話。宗惠又道︰「易施主切勿開言,且與我僧合力,將這冥焰化去。」說罷便自垂首閉目,默默行功。易寒生心下明悟,也自運轉玄功,和那暖流合在一處。約有片刻功夫,二人渾身散出陣陣寒氣,大殿內漸漸陰冷起來。

陸逍被易寒生運勁拂開後,一時沒回過神來,等他轉過身,看到宗惠將手按在易寒生胸口,說了幾句,二人就再無動靜,心中甚是疑惑。等了會兒,實在忍耐不住,走上前去左右看了看,連喊了幾聲易大叔,不見答應,就伸手去扯易寒生的衣袖,方一觸手,只覺奇寒徹骨,不禁叫了聲,只見一道紅光閃過,一人「噗通」一聲坐到在地,口中噴出鮮血來,卻是那老僧宗惠。

易寒生正自運功,見了大急,未及細想,便對陸逍叱道︰「陸逍!老禪師是好心為我療傷,你怎可無禮!」正要上前攙扶,卻見宗惠擺手道︰「此事與陸小施主無干……」說著勉強定了定神,又道︰「易施主,冥焰還未化盡,數日之內,不可輕易……」說話間又是一口鮮血吐出,連忙就地跏坐了,雙手結個法印,再不言語。

易寒生和陸逍對望了一眼,都有些模不著頭腦,陸逍問道︰「易大叔,我剛才只是拉了下你的袖子,老禪師怎麼就吐血了?」易寒生心中也是疑惑不解,道︰「我也不知,不過老禪師說和你無干,那就定不會錯,或許是剛才為我療傷所累,易某心下好生慚愧。」二人一時也沒了主意,只得在旁邊等待。

再過了片刻,宗惠呼了口長氣,伸手從懷里模出個瓷瓶,倒了粒丹藥服下,又停了停,方才開口道︰「好厲害,我僧一時失察,險些釀成大禍。」

易寒生連忙上前攙扶,被宗惠擺手所止,轉頭向陸逍道︰「陸小施主,可否進前來讓我僧一看。」陸逍望了易寒生一眼,見他點了點頭,就走上前去。宗惠伸手抓著陸逍的肩膀,左右看了看,輕輕撫在陸逍額頭,嘆道︰「果然,果然,卻是好生厲害。」

易寒生見了不由問道︰「老禪師,你可好些了麼?剛才究竟所為何事?若是為易某療傷所累,便可直言。」宗惠搖搖頭,道︰「已然無妨了,適才是我僧大意,與二位施主無干,且喜未曾連累二位。」陸逍也問道︰「老禪師,剛才我拉易大叔袖子時,覺得好冷,便忍不住叫了聲,你怎麼就跌倒了,還吐了血,到底怎麼啦?」

宗惠微笑道︰「方才我僧與易施主合力化解冥焰,因我僧功行不足,便有少許余寒散發,故而陸小施主模了寒冷,這本也無事。不想陸小施主卻被高人施了防身護體的道術,受了這冥焰余寒,霎時間激發出來。我僧和易施主正行功在緊要關頭,被這道術一沖,險些傷了二位,真是慚愧。」

易寒生頓時明白過來,那玄煞冥火被自己和宗惠合力煉成極小一團,正是抗力最強之際,兩下僵持中再受外力侵擾,四股力道便如炸雷般爆將開來,實在是厲害非常。若不是普惠一力承當,自己固然是粉身碎骨,就是陸逍也要性命不保,不由暗暗感激。心知這老僧已是受傷頗重,當下肅然而立,抱拳對宗惠深深作了一禮,道︰「老禪師,深荷重恩,不敢言謝,易寒生不才,久後必有報答。」

宗惠點首還禮道︰「易施主言重,現下施主體內冥焰並未化盡,陸小施主身上的道術又失,卻是我僧的過失。」說著將手中的瓷瓶遞給易寒生道︰「這里有幾粒鄙寺粗制的丹藥,易施主可拿去,也好稍減我僧的罪業。」

易寒生正要推讓,宗惠道︰「易施主,前途正多艱險,何必推辭;況且那邊躺著的老施主受傷非輕,雖經易施主救治,終歸損了本源,也是用得著的。」

陸逍在旁邊正听得雲里霧里,突然听到說起他外祖,還說有丹藥,頓時眼巴巴地看著易寒生。易寒生只得謝了,接過瓷瓶收好,心下甚是過意不去,便對宗惠抱拳道︰「方才听老禪師說起,此來是有事要易某出力,何不明言,易寒生但憑驅策,絕無怨言。」

宗惠嘆了口氣道︰「那日易施主入了洪山秘藏,天地便呈異相。我僧于定中照見,不合便起了貪念,想到秘藏中有一本我佛滅度時宣說的《法滅盡經》。于是動身前來,正遇施主破局而出,與幽泉三子相持,當時無暇相詢,只得隱在一旁;後又隨施主輾轉數百里,到了此處;我僧在殿外見施主雖受重傷,卻仍談笑自若,救人危難,甚是感佩,方才進殿相見;本欲先為施主療傷,再問經書下落,不意言語失當,施主疑心頓起,只能冒昧出手;之後諸事,施主便都知曉了。我僧今日遭此危難,也是貪毒果報,怪不得旁人。」說罷誦了聲佛號。

易寒生听了醒悟道︰「原來如此,卻是為了一本佛經。」轉身拿過供桌上的皮口袋,捧在手中道︰「洪山之寶,盡數在此,老禪師若要,易寒生雙手奉上。」說著就要把皮口袋遞給宗惠。

宗惠跏坐于地,合十道︰「不可不可,我僧為了一本佛經,已受此果報,若再貪圖其余寶物,豈不要霎時化為齏粉?易施主有心,可自行查看,若有經書,便請賜下,其余之物,實不敢受分毫。」

易寒生听了,只得打開皮口袋細細搜撿,不一時就翻出十數本書冊來,其中有一本甚是奇特,乃是幾片薄銅串起,上面陰刻了許多古怪文字,也不知寫了些什麼,當下遞給宗惠道︰「老禪師,你看,可是這本?」

宗惠接過翻了幾翻,又細細地看了,大喜道︰「正是此經,上面乃是摩訶那羅尊者親手所刻寫的優悉曇文字,常人難以識得……」話音未落,又是一口鮮血吐出,連臉色都變了。

易寒生和陸逍嚇了一大跳,正要上前查問。卻听得有人在殿外哈哈大笑道︰「姓易的小子!這下看你還能往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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