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族長!」
只是一言便會讓所有人跪拜在地,誠心叩拜,這便是一個傳承已久的家族才能體現出的樣子。『**言*情**』
哪怕再多人對族長不服,但從小根深蒂固的尊卑教育早已深入了所有人的思想,其實若不是最近楚家風雲變動,老輩人的變化和楚皓這個壓在所有小輩人心頭的大石突然崩潰,才會出現這些人一時間有些忘乎所以然。
若是平時,哪怕在背後,給這些孩子,再多的膽子,也是無人敢評論族長一言半句。
「你等在談論什麼,這等喧鬧,成何體統。」
那不輕不淡,卻充滿一股威嚴的聲音傳來,卻無人敢抬頭,也無人敢回答,只是下意識的低著頭,此刻他們知道,若是回答錯半句,誰也保不了他們。
哪怕那聲音的主人已經被自家長輩所不服不滿,但只要他還是坐在那位置上一刻,只要不是關系到家族存亡,他的決定,便無人能反對一句。
因為他是族長,一個家族的決策者。
更何況,還是被當面抓到,若是有人敢求情,無疑是直接挑戰一個家族千百年以來定下的規矩,若規矩一亂,這族長之位,之後不管誰再坐上去,也不會再有此前那種一言定生死的帝王之感。
「父親?!」
楚皓也沒有抬頭,只是心中不斷喊著這兩個字,並不是他不敢抬,相反,他比誰都更想抬,但是比誰都更不想抬,他生怕,自己抬頭的那刻,見到的,只會是那個一身是血,斷了一臂,傷口不斷留血,卻仍然用慈愛的眼光看著自己,對自己說,真想看著兒子長大的那個父親。
從再次蘇醒後,楚皓便沒有見過楚穆,一是他不敢見,二是楚穆出了遠門,一直都沒有回來,這也讓這段日子的楚皓一直有一種想見卻不敢見,想見卻見不到的復雜感情中、
「好了,都退下吧。」
沒等楚皓糾結過來,那聲音再次徐徐傳來,而那言中放過的意思,也讓在場的人心中一松,只是還沒有等他們完全起身抬頭,接下去的話,又讓眾人再次重重跪下,冷汗頓時濕便了全身。
「今後記住,無論怎麼樣,你們都是楚家的人,死也是楚家的鬼,以後一言一行當為楚家著想,下次這種背後妄議長輩和恥笑同輩的事切勿生,否則我絕不輕饒!」
那聲音剛落下,還沒有等眾人再次抬頭,又道︰「楚皓你給我進來,其他人就退下吧。『**言*情**』」
「是!」
包括楚皓的眾人隨即應道,而等楚皓抬起頭的那刻,看到的只是半只消失在門檻,繡著黑色龍尾的白色後鞋跟。
父親,以後,我能這樣的一直稱呼您嗎?
楚皓起身,拍拍衣袍上的灰塵,神情有些忐忑的抬頭向前望去,眼前,那匾額上寫著的二個字,清楚的顯示著眼前這閣樓的用處。
宗祠!
而那三字,楚皓一眼便認出了是自己父親楚穆的手筆,飛揚中帶著沉穩,顯然楚穆在寫二字的時候,年紀應該不是很大,字間透露著一番難以壓制的雄心。
其實寫這二字,歷來也是楚家的規矩,意義也就是讓每一任族長都不忘身上的重任。
吸了吸氣,楚皓抬腳向前走去,而當踏過那木質都已經有些白的門檻的時候,一陣撲面而來的香燭之味,頓時讓他那原本略微放松的神情變的有些緊,雙手更是不自覺有些握緊。
三世的記憶,尤其腦子不斷浮現出那些關于楚家和一些親近之人的點點滴滴,也在這一刻,讓他真正的融入了這一世。
以前的那些獨特的記憶,以後便放在心底的最深處吧。
就當是自己開始貪這一刻的安寧和喜悅,所以未來,那些在楚家上演的血雨腥風,絕對,絕對,不會讓他再出現。
握緊的雙拳,白的手指,那清秀卻透露著堅毅的面龐,讓楚皓在此刻,對著自己的心,下了一個最沉重的誓言。
「還不進來?!」
「是!」
那低沉卻略微威嚴的磁性聲音將楚皓的心神拉回到了宗祠之內,踏入宗祠的楚皓尋著聲音抬起頭,在那滿是牌位的香台下,那熟悉卻又陌生的仿佛已經隔了百年的背影正在幾縷青煙下,顯的有些模糊。
不是那香氣太盛,而是楚皓的眼眶有些濕潤,所以連忙低頭應道的楚皓也趁此刻急忙用繡著一圈青色花紋的衣袖將眼淚擦干,而當他抬起頭來時,香台上的背影早已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孩兒拜見父親。」
眼眶繼續一瞬間充盈出淚水,瞬間將原本已然清晰的視線再次變的模糊,而楚皓也沒有再次用衣袖去擦眼淚,只是在那身影站到面前的那刻,立刻跪到在地,雙掌平攤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
「嗯!?……先給祖宗們上柱香吧。」
見楚皓跪倒,還如此莊重,那聲音的主人顯然有些驚訝,只是不知是驚訝于楚皓對于自己那早已消失許久的稱呼,還是在驚訝于楚皓此刻表現出來的沉重感,只是那聲音頓了頓,便再次變回了原來的平緩低沉之感。
「是!」
楚皓並未抬頭起身,只是挪動膝蓋,讓自己換了個身形後,方才抬頭,看著那滿是牌位的香台再次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方才起身,對著楚穆的方向低頭不語。
「是不是在怪我剛才沒有懲處他們,或是在怪我在你受傷之後並未出現看你?」
低頭看著那用黑絲繡出的滾龍靴許久,楚皓並沒有說話,宗祠的氣氛更是在那滿是香燭氣味下變的更加壓抑,或許是楚皓的表現讓他誤會了什麼,再過了片刻,那略顯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詢問著自己兒子此刻的想法。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眼前的這個兒子,早已不是曾經那個承歡膝下,卻一次次惹出是非被自己責罰性格變的更加張揚的兒子,也不是那個一年前突然昏迷,醒來以後更對自己帶著一股生疏感的兒子,而是已經有著一股有著誰也不敢相信的經歷,心性更是生了質的變化的楚皓。
一個之前對他充滿著陌生和排斥,此刻卻因為那一句伴隨著死亡和怒火背景下卻帶著平穩,只是一個父親單純對于自己兒子說的話而改變的楚皓。
兒子,如果可以,真想看你長大啊。
「沒有,父親多慮了!」楚皓依然低頭,他不敢用衣袖去擦拭淚水,只能強忍著,不再去想起那些事,試圖讓眼淚自我干枯。
「那便抬起頭來。」
「是!」
楚皓緩緩抬起頭,雖然淚花並沒有完全消失,但是並不阻礙楚皓看向一個站在自己眼前人的視線。
繡著黑色滾龍的長靴上方,那身披紅色大麾身影端然而立,礙于身高,楚皓視線所及之處,那麾中所著的白色勁衫之上,並不是楚皓腦海一直浮現的斑斑血跡,而是它本該屬于的白色,那是勁衫紫色衣襟之處,用金絲繡成的條龍,宛若金龍游動,充斥著楚皓的瞳孔。
只是更加刺眼的卻是那大麾上用雪貂毛皮所縫的肩脖之處,那散于雪色之上的烏黑之色中的幾縷灰白絲,不僅讓楚皓的心緊縮了一下。
下意識的抬頭,越過那金龍舞動的衣襟胸口,卻被一道攝目的眼神給看了回來,只是那輕輕一瞥,卻讓楚皓下意識緊張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
身前的男子,身披紅色大麾,著白色勁衫,紫色衣襟,金色舞紋,面龐堅毅,雙眼攝人,雖然那頭冠之處不經意間顯露出了幾絲灰白,雖讓他多了一絲滄桑,但是那標桿的站姿,挺拔的身形,卻依然還是那個他心目中的父親。
那個讓他心中有著,哪怕天塌下來,依然也能撐著的父親,哪怕是記憶中多了一道渾身是血,衣衫破裂的景象,楚皓也沒有懷疑過,楚皓堅信,若自己父親不死,將來這天地必有他武動乾坤之時。
「嗯?!你哭了?」楚穆皺眉,因為他清楚的看見了自己看著通紅卻依然帶著淚花的雙眼,顯然他誤會了什麼。
「是!孩兒哭了。」
楚皓沒有狡辯,只是應答道,他熟悉眼前之人的脾氣,若是狡辯,恐怕討不到好。
「那你依然是在怪我了?」
「沒有!」
听到自己兒子的回答,楚穆面無表情,只是盯著楚皓的雙眼,仿佛想從里面看出些什麼,直到他突然問道︰「真沒有?」
听著楚穆略帶厲色的言問,楚皓點頭但卻不語,因為他也沒法告訴自己父親自己為何哭的真實原因。
「那便好,其實……為父叫你進來,是有件事要跟你說……為父懷疑……!」
見兒子點頭,楚穆也沒有再多言,只是走到一邊位于香台下方不遠處的桌椅面前,將胸口的麾帶解開後,將大麾取下,放于椅背之上,隨後便坐于那張梨木圓椅之上,看著楚皓,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解釋了起來。
而就是那解釋的開頭第一句,便讓楚皓的神情一緊,瞳孔更是下意識的一縮,猛的看向了楚穆。
「父親!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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