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而寒冷的冬日終于還是入侵了涵州城,寒冷刺骨的氣息殘卷了林子中最後掛在樹梢的葉子,只剩下幾乎看不出什麼生命跡象的松針懸在頂頭嗦嗦作響。
許是太冷了,一向隨著夜晚如期而至的月亮,也禁不住寒冷躲了起來。
一個矯健的身影在密林中穿梭著,似乎低矮叢林交織的殘枝絲毫阻擋不了他如履平地的腳步,不斷向林子深處行進著;
「狐尾,深更半夜的,我們來這里做什麼?」子雅期看著這片烏漆墨黑,自己已經陪許無言來過不少次的林子,不禁伸入袖子拿火折子,
「不要!」許無言伸手將子雅期的火折子奪了下來,
子雅期看看許無言那一臉凝重的神色,不由得心生好奇,「狐尾,你是不是找到劫匪了?他們是不是就藏在這片林子里?我們要不要讓封卓多派些人來幫我們抓劫匪?」
這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雖然一直輔助許無言查案子,三人的信息經常交流,按理說許無言知道的東西,子雅期兩兄弟也都知道,
就是如此,子雅期也始終猜不到許無言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她所知曉的案情究竟是怎樣的;
簡單的說,在子雅期看來,許無言這個女人的想法自己是永遠都猜不到的。除非許無言親口說出來,否則子雅期自己猜到的幾率幾乎沒有。
許無言白了子雅期一眼,這家伙怎麼這麼多話啊!而且這些問題都是現在的許無言所不能回答的出來的
「少廢話!跟著就好!」許無言低低的沖子雅期甩了一句,以防他無休止的追問下去,還是趁早堵死了好。
說罷!三人沿著一條從未走過的通往林子深處的小路快步走了進去
坍圮大半的茅草屋旁,一個頎長的身影在晃動著。被寒氣浸潤過的茅草屋散著淡淡的霉的氣息,
黑影在茅草屋前,略略駐了足,回眸之處,幾滴深更的寒露滴落,砸在新墜落的葉子上,出沙啞的響聲;
只這麼一瞬。稀疏的月光悄悄的灑了下來,帶著清冷的光輝,勾畫著深夜這獨特而蹊蹺的一幕。
似乎是看夠了,黑影轉過身來,準備離開,不想卻是在火光中微怔了一下,停在原地。
「封大人!這般更深露重,出現在這野外,不知所為何事?」子雅期舉著火把和許無言。子雅湛從茅屋周圍的暗處走了出來,
看著一身勁裝打扮站在茅草屋之前的封卓帶著淺淺的笑意開口問道,
「呵呵!子雅大人,何出此言?」淡卻眸色之中的些許驚訝,封卓沒所謂的笑笑,原本是對子雅期說的話。眼神卻沒有離開許無言的身上,
「城中百余名嬰孩被劫,我作為一州知府。總不能緊靠幾位欽差偵破案子,自己卻無所事事,毫不關心吧!何況,至今一月之期馬上將至,你們仍舊是一無所獲!許大人,你說我該不該自己親力親為的多作調查呢?」
封卓的目光里帶著讓人倍感嘲諷的笑意,淡淡的看著許無言像是一種勝利者得意的宣戰。
略帶著潮濕霉的氣息被冰凍在讓人不由得想打冷顫的空氣里,吸入肺腔之中尤為的冰冷入肺腑。
許無言記得那一日和子雅湛避雨間無意曾到過這件破舊的茅草屋,那日距今也該有十多日了吧,這期間並沒有在下過雨。那麼這霉的氣息是怎麼回事呢?
許無言看向封卓,墨色的圓領對開長袍被一根玄色寬革帶緊緊的束著,懸著一枚看不清楚色澤的玉佩。黑色絲線織就的雲袖將袍袖緊緊的箍在手腕上;
骨節分明的手掌自然的環著他的手臂,帶著一點點指甲的縫隙中夾著能看得到的黑色,大概是不小心沾上的污垢沒來得及清理,
袍尾開叉處,露出白色的縛褲被牢靠的扎在黑色的皂靴之中,黑色的磨砂布制成的靴面上站了些許干土之類的東西。
「封大人!作為朝廷命官查辦案件,懲治匪患自然是分內之事。你要查案自是理所應當,只是這個時候,大人如此裝扮,又只身出現在這里還未帶火把,叫人如何解釋的通呢?」
子雅期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封卓,不為封卓的反唇相譏所動,繼續開口問道,「難不成,大人一面也是為散步圖清淨而來?」
若論起調侃挖苦人來,除了許無言之外,子雅期是不會輸給任何人了。不過,這個時候能夠如此頭腦清晰倒是很難得。
封卓哈哈一笑,「想不到子雅期大人如此神機妙算,就連我這麼一點小小的私念都能揣測的到,佩服佩服!」
能夠如此面不改色的應對當面盤問的封卓,讓許無言不由得注目而視,毫無疑問封卓是鐵了心出言挑釁了。
「封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我們是一路追蹤疑犯到此,不想在此處遇到大人。無論如何,大人是該對我們說些什麼,不是嗎?」子雅期神色清冷,只看了封卓一眼,不著痕跡的問道,
「疑犯?什麼時候查到的?」封卓看著許無言對子雅湛的話進行確認,「你們找到了疑犯怎麼沒有隨時告知與我?」
火把的光亮在封卓的身上將銀色的月輝吞噬,映下長長的身影,彎折在破舊茅草屋的破壁斷垣之上變成幾段。
從封卓身側灑下的火光,在他身後側方的空地上映照出點點的光斑一樣的影子,跳躍在帶著潮氣的土地上;
許無言盯著那些本不該出現的小斑點,思索著它們的出處
驀地!荷風繡坊的甲板出現在許無言的腦海之中,那一日灑在水邊花廳木質甲板上的光影出現在許無言的腦海。
「倘若,我們事先告訴了你,今日我們又怎能抓得到疑犯呢?」許無言帶著邪氣的眼神突然停留在了封卓的身上,
帶著讓人捉模不透的質詢,看著封卓徐徐的說道,「你說呢?封知府」
封卓微愣,此刻被火把的光亮映的閃著亮光的許無言,眸色之中帶著一種讓人不由得就會深陷其中的探究,讓人不由得想逃開。
「無言,你在說什麼?」
許無言嘴角蕩起一抹明亮的笑意,「大人不必心驚,今日我們前來不過是想讓大人你帶我們去看一看孩子們,別無他意!」
輕輕巧巧的語言,砸在另外三人的心上卻是集齊了驚濤駭浪,毫無疑問許無言此言就是認定了這個堂堂的涵州知府-封卓便是那日劫走孩子的劫匪。
「狐尾,你是說是他劫走了孩子?」子雅期實在是難以消化許無言的話,轉過身來看著許無言,確定她是不是哪里不對勁。
要知道這個封卓是對劫走孩子的人恨之入骨呢為此都不惜對施嫣兒是連卿進行刑訊逼供,
況且,劫走孩子對封卓有百害而無一利,他沒有理由這麼做的。
「這個說法倒是新鮮的很!」封卓一步步走進許無言,譏諷之意溢于言表,「無言,就算是為了保住你們幾個的性命,也該花點心思編出個好听一點兒,更能讓人信服的理由吧!」
封卓看著許無言一字一句說道,「說我劫走了孩子,真是荒唐!」
「大哥!這從頭至尾,你听得我說是你劫走了孩子?」許無言倒是一點兒也不慌,走到封卓的身前緩緩說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大哥,你又何苦如此急于承認呢?」
「許無言!你!」
許無言的確沒有明說是封卓劫走了孩子,封卓如此急于替自己辯解倒顯得是自己心虛了,被許無言在言辭上將了一軍,封卓眉峰微凸,滿含怒意的盯著在自己身前婷婷而立許無言。
子雅期則是完全被許無言的話給繞進去了,她這是究竟要演哪一出呢?這番話除了惹怒封卓還有別的效用嗎?
「許無言!逞口舌功夫無濟于事!一月之期一過,找不回孩子,這一時之快的代價是要拿血來償還的!」
片刻之後,封卓似乎是冷靜了下來,恢復了以往的冷面,看著許無言毫不留情的說道,
許無言听罷,輕聲一笑,「大哥!我們既是這般前來,自是有了完全準備的!你也無需時刻提醒著我們危在旦夕的處境!」
乍然一陣冷風吹過,翻起幾根茅草,幾縷霉腐氣息清晰的鑽入鼻孔。許無言鼻翼微微煽動,看著封卓,眸色微微起了變化,
「大哥!倘若我在這里找到一些讓你不得不向我們解釋清楚的蛛絲馬跡,你願意坐下來和我們詳談?」
「只要能找回孩子,我奉陪到底!」封卓看著許無言,沒有一絲一毫的預期的心虛之意。
許無言緩步走向茅草屋,撿起一根其上的茅草。用手捻扁,感受著外皮的一層潮濕和中間的干燥,轉過身去再次看了封卓一眼,眸色驟然一凜,伸手將兩堵斷裂坍塌的牆壁相交之處的牆角散落堆積的茅草掀了開來!
只見,一直冷靜自持的封卓臉色在這一刻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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