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第二天一早就開始啟程,昨夜下了一場秋雨,早晨起來路還有些泥濘,路兩旁原本還有些綠意的野草一夜里竟都枯黃了。
張睿坐在馬車上,身上已經換了棉袍,披風也圍的嚴嚴實實,並不覺得冷。韓叔在一旁正算計著銀子,到了京城兩人怎麼也要換一身新衣,不然到林府不光丟自己的人,還丟老太爺的臉!雖然現在張家破落了,但也不能讓人瞧不起。可是手里的銀子又有些緊張了……
張睿突然說話「韓叔,若是到了京城咱們不住在舅舅家可好?」
老韓一愣道︰「不住在舅爺家當然好,只是京中物價高,房租更是貴,只怕……」
張睿道︰「算了,我也只是說說,只是不習慣寄人籬下。」
老韓/正色道︰「少爺說的是,就算是到林家,老奴也一定不要少爺吃一點虧!」心里暗嘆,少爺從小就沒有吃過一點虧,對這宅子里的彎彎繞並不懂,夫人活著的時候也是盡可能的寵著他,如今身邊只剩下他這麼一個老奴沒人撐腰,將來不知要多難吶!
張睿點點頭,從包裹里拿出一本論策,以前這樣的書他絕對是不會看的,什麼之乎者也,一些華而不實的大道理看一會腦袋就會疼,如今倒是不看不行的,如果想在大周走科舉這條路那必須就要讀這些書,不光要讀懂,還要讀透,能舉一反三才算差不多。
不知不覺,車隊已經行駛了近兩個月,到京那日下起了小雪,冰涼的雪花剛落到身上就化了,入城時韓叔給車隊結了剩余的錢韓叔領著張睿下了馬車,因為商隊和普通百姓走的門口並不一樣要交稅的,所以他們就分道揚鑣了。早在商隊還沒到京城的時候,賀家兄妹二人就找了借口離開,張睿與兩人不甚熟,也沒詢問二人去何處,只是臨走時賀家的小妹悄悄的塞給他了一張紙條,然後笑笑離開。
進城的人很多,兩人排著隊跟在其他人的後面,等著查看路引,只有查看完路引才能放行,路引類似現代戶口本的東西,外地人如果沒有路引就不能進京,還好韓叔早就準備了兩人的路引,給官兵察看了一番就讓進去了。
城內和城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城外蕭瑟戚戚,還有不少流民在城腳搭了不少小草棚子。這些人都是沒有路引進不去城的人。
城內卻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各種賣雜貨的小販們在進口旁吆喝著,吸引著這些外地來的人。韓叔也是第一次進京,看著眼前的景色也是嚇了一跳,不覺中竟然有些看花了眼。
一個穿青布襖的男子跑了過來兩只手插在一個棉袖套里朝兩位一躬身道︰「兩位爺可要行腳的家伙?」這就類似于現在的要不要打車的意思了。
韓叔有些發愣,張睿連忙點頭道︰「我和我叔伯二人從外地來的,剛進京不知道哪有賣成衣的地方,不知這位師傅能否帶我二人去?」
那男子裂開嘴笑了起來,露出滿嘴參差不齊的牙道︰「那兩位可是找對人了,這京城里的成衣鋪子我是閉著眼楮都能找到,小的牛車就在前頭,兩位不嫌棄就到車上去,這天寒地凍的小爺可別凍壞嘍。」
韓叔這才明白過來,這人是拉腳的師傅,急忙點頭領著張睿上了牛車。
這牛車上居然罩了小棚子,棚子里兩旁撲了舊被,看樣子像讓人坐著的,棚子前頭掛了一塊油氈布,牛車一行駛起來風便把布吹的呼啦呼啦直響。
車夫看起來年歲不大,差不多二十出頭,兩個臉蛋被凍的通紅發紫,腦袋上帶著一頂棉帽子,一邊吆喝著牛一邊和車上的兩人搭話。
「兩位是從南方來的吧?是要進京趕考嗎?這陣子不少學子都來京中準備來年的春闈。」
張睿道︰「我二人是來京中尋親的。師傅可知道太常少卿林大人的府邸在何處?」
車夫一笑道︰「哎呦,這小的可不知,兩位要是找這位大人最好是去璐子胡同那邊去問問,那邊住著的都是達官貴人,不讓走牛車,小的可從來沒去過。」
張睿笑笑又道︰「剛剛師傅說今年進京趕考的學子特別多?」
車夫道︰「沒錯,這一上午,小的就拉了三個了,大多數都是南方來的,對咱們北方的天氣不了解,凍的那叫一個慘喲~」
韓叔感嘆︰「這京城確實有夠冷的,要不是咱們半路又添了衣服,恐怕到了京城都被凍成冰人。」
路上車夫遇上了另一個趕車的把式,爽朗的吆喝了兩聲又跟車上的兩人道︰「可不是,二位看著還好,可別染上風寒,天氣這麼冷實在不愛好,前些日子跟我們一起趕車的一個老伙計染了風寒就沒挺過去……嗨,我說這個干嗎,二位爺,前頭到了,地上滑您小心了。」
說著就到了賣成衣的鋪子門口,兩人下車給了車夫二十文錢進了鋪子。
一進屋,熱乎氣就撲面而來,原本頭上身上那些雪花這會都化開了,流了張睿一脖子的雪水。兩人互相看看都有點狼狽不堪。老韓心里暗嘆,幸好自己預備買衣服,不然兩人就這麼去了林府,還不讓人看扁了。
店里很干淨,跟後世的服裝店略有相似,各類的男女袍襖裙掛了一排,看得出老板很講究,屋里燻了香,連帶著衣服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穿著一身杏色的襦裙,見到狼狽的兩人並沒有露出瞧不起的神色,笑呵呵的迎了上來。
「兩位客官可是要選成衣?咱們這什麼樣的都有,都是現下京中流行的款式。」
韓叔道︰「給我們公子挑一身料子好的,厚實些的衣衫,貴些也無所謂。」
那老板一听,笑意又加了三分道︰「那客官可是選對了,咱們這前些天新上了幾件貂尾,都是成色不錯的,拿來做圍領是再好不過的,正巧我鋪子里的繡娘做了身小的,想來與公子的身量應該差不多,要有不合適的一會也就改好了。」說著,讓店里的伙計把衣服拿出來。
伙計從里屋拿出來,是身件雪青的長袍,袍子外還一件同色的小褂子,褂子的領口處圍著一圈白色的貂毛,看著就暖和,韓叔一眼就相中了,問張睿如何。
其實張睿對衣服沒什麼挑剔,只要夠暖就行,只是古代男子都是長袍居多,一般只有農戶才做短衫打扮。
張睿接了衣服到內間換上,衣服肥瘦還算合適,就是袖口略有些長了,張睿從內間出來,只見老板撫掌笑道︰「這件衣服也只有公子能穿起來,公子膚白,這雪青最挑人了。」韓叔也瞧著直點頭,雖然料子跟少爺以前穿的沒法比,但也比剛才穿的那身像些樣子。
張睿臉有些發紅︰「衣服很合身,就是袖口長了些。」
老板道︰「不礙的,我這就叫繡娘給您改改,等上半刻鐘便好了。」張睿去又回內間把衣服換回來,韓叔已經選好了衣服,一身棕色的長袍,樣式簡單,布料也不算上乘,大小倒是很合身。
不一會繡娘就把衣服改好了,張睿又換上,這回倒是像定做的一般,兩人從鋪子里出來,舊衣服已經裝在包袱里了。這麼一身衣服下來,又花了小二十兩銀子。臨走時朝老板問了問璐子胡同,老板是個熱心的人,直接喊了店里的伙計叫來個拉腳的轎夫。
轎夫大概三十余歲,兩人一說太常少卿林大人,轎夫笑道︰「林大人小的知道,這璐子胡同上到三四品的大員,下到六七品的官爺小的沒有一戶不知道的,少爺您先上轎子,小的再與你說。」因為老韓一副下人的打扮,所以那轎夫與他並不是太熱絡。
另一個轎夫也也跟了過來,兩個人抬起轎子,穩穩當當的開始走,韓叔背著包袱跟在轎子旁邊。
張睿掀開轎子窗口的擋風簾子道︰「韓叔,一會到了林家我該怎麼說。?」
韓叔︰「少爺不必緊張,想來張家的變故你舅舅也是知道的,一會到了林家您只管放心就好,韓叔再不濟在你舅舅面前還是有幾分臉面的,他定不會刁難你。」說著伸手把簾子放下「少爺身子弱,可不能再吹冷風,這里不比徐州,萬一生病了,我也不方便去照顧你。」
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在一處府邸的側門停了下來。轎夫道︰「小少爺,這就是太常少卿林大人的府邸。」
韓叔給二人結了錢,拉著張睿敲開了林府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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