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過荀萱過後,愫娘耐不住終于走了,沈玉珠讓人送她回去,避免她還不死心的去假山那處尋人,不過這時候應當等不到與她私會的人了。
放心的叫人跟著她,沈玉珠給荀萱添置吃食,一邊道︰「早知你在車上時已不舒服了,怎地胃口不好也不同我說?莫非還怕我嫌你不成?」
荀萱吃了好幾口養生粥,待飽月復後,示意貼身丫鬟端走,懶洋洋的靠在沈玉珠身上,撒嬌道︰「我睡著了嘛……沒了我的吩咐,香茗定是不敢輕易叨擾你的,且消消氣好不好?」
模了模她並未出汗的脖頸處,沈玉珠稍稍放心了些,臉上帶了笑,小小力的踫了踫她的臉,道︰「可不許有下次了,若是哪里不舒服,需得告訴我,若我當時有事,可尋了侍書來說。可曉得了?」
荀萱乖巧的點頭,微微轉身︰「可記住了?」
她那貼身丫鬟香茗趕緊點頭︰「奴記住了,放在心里可不敢忘。」
「那好,你好好休息,要是半夜醒來覺得肚餓,便叫人去跟廚房說一聲。」見好友臉上氣色好了不少,沈玉珠如此道,要是半夜餓了,待會便叫廚娘輪著換人候在廚房里,還有工錢可加。
離開了荀萱的屋子,沈玉珠此次返回她的住處時,一路中下人比先前小心再小心,就怕自己又因為石子而摔跤,到時候便不用再想著呆在莊子上做那打燈僕人了。
回到室內,沈玉珠頗為倦怠的坐在榻上,任侍書端來熱水為自己敷腳按摩,當熱水浮過腳背,沈玉珠也感到周身疲憊稍稍退了不少。她靜靜閉目休息,一頭秀發披散在背後,有紫嫣月兌了鞋跪在榻上為她按摩兩肩。
疲累散去一些,她又想起之前踫見的愫娘和假山處躲著的少郎,因人多口雜,她也不放心莊子的下人隨意打探消息,只同紫嫣吩咐,讓她最近幾日好好注意著愫娘和她身邊服侍的丫鬟。又吩咐侍書,明日在那些少郎們離去之前,吩咐下人仔細招待,更要好好認得那些少郎姓氏臉面。
她總覺得之前的事並非巧合,那突如其來的石子卻是真真正正出現過的,她看的分明。只是,怕是那石子攔路的意思,是不想讓自己撞見這一尷尬場面。這其中意味頗為特殊,既避免了自己撞破他人尷尬事不好應付,又避免了讓他人記恨自己的事情發生,若是當時自己帶人就這麼走了過去,若是那愫娘自己不出現,怕是自己也有些說不清的。
到底是哪方的人,居然在那個時候幫了自己一把,又是什麼原因,居然出現在她的院子里呢?那些少年郎的面容在她腦中翻來覆去,又聯系了她稍有記憶的幾位世家子,發現無跡可尋後,想著只要暫時犯不到她此處來,還是先壓在心底的好,對方來路不明,不宜打草驚蛇。
……
而那被稱為「蛇」的少郎此刻在案桌上執筆寫信,信中內容先是對將要收到信的人的問候,說了自身的一些事,後面則是對沈家大娘子的繆繆之語。放下筆後,稍稍吹了墨跡,謝瑱放在一旁,並不急在一時讓人送回去。
爺爺自從收了這麼個女學生後,顯然有意讓自己求娶,雖然不明著把話說出來,暗地里卻也總是將沈家大娘子的文章拿出來與他看的,只是看完都會被收回去,退回給大娘子,畢竟私物,哪怕是文章也不好讓兒郎留下。
也頗為難爺爺這般做了,想來自己未來的妻子任選也甚是讓爺爺著急,不然也不會在他面前多番提起沈大娘子了。自上次那一面帷帽之緣後,到今日一齊踏青行,遠遠看著她的雲鬢秀發,風姿秀雅的身影,偶有听見她軟軟說話卻並不懦弱的聲音,心中也不知為何就想起爺爺說的,佳人可期。
罷,想這作甚,還早著呢,這少女郎還不過一十又三,三年之後及笄,若是自己真對她有意,不如屆時再上府相求好了。
思及今晚之事,謝瑱又起了點點心思,待看她明日會作何反應呢。、
是何反應……自然是將女郎們與少郎們隔開了,因趕路兒郎們在晴杏莊里休息了一晚,白晝一到自然便要離開去沈玦的雲曦莊了。
清早用食,沈玉珠自然不可能明著趕人,況且她阿弟還在其中呢。再來,看昨夜愫娘,像是不太死心的樣子,她再如何也只能幫她一把,若是看不清自身處境,偏偏要做出這樣的事,自己又何必去阻攔,反而惹來一身騷?
只不過,在兒郎們臨行至極,送人的只有作為主人的沈玉珠,只是沒想到中途會有愫娘遣了一個陌生丫鬟過來,請求沈玉珠將她呈上來的一盒吃食,偏偏又不是給所有人都備了,叫她身邊的丫鬟听了都面色一冷,盯著那陌生丫鬟的眼神不太好看。
倒是那丫鬟,照著自己是公主女兒的人,總以為自家嫡女尊貴,是以態度難免輕浮了一點。
但沈玉珠未做吩咐,侍書等人也只能干等著。
這種事,又是未出閣的女郎單獨送給世家子的吃食,這種舉動以的是愫娘自己的名義,還是她沈玉珠的名義?
對那下人的態度不作好感,沈玉珠並未叫侍書接過來,看著那下人淡淡道︰「你家主人是如何吩咐你的?」
那丫鬟以為這位大娘子是個听話的,只要從自己這得了她家娘子的話,定然會馬上答應,哪知她提著吃食的手都酸了,也沒個人過來給要接下那盒吃食的意思。
現下貴人問話,那下人見並不好應付,不敢再多無禮,將她娘子的話全部說的清清楚楚。
「我家娘子說了,去雲曦莊的路上定還要費些時辰,早知沈大娘子令下人備了吃食給各位少郎們,但她還想盡些心意,忘大娘子成全。其中林小郎是我家娘子的表哥,盼望能將這盒吃食交予林小郎呢。」
那丫鬟乖乖的把話都說了,就等著有丫鬟將她手中食盒接過去,低著頭偷偷往上瞧,哪知正對上貴女的眼楮,驚慌的垂下眼眸,一時腿軟的抖了幾下。
侍書在盯著那丫鬟冷笑,想到她說的話,心里也是氣的很。那愫娘子並未說明以誰的名義送吃食,她家大娘子也是閨中的女郎,哪里能給少郎單獨送,以的還不是大娘子名義,若是那林小郎收了心里自然明白是誰給的,卻也壞了大娘子的名聲讓那愫娘子白佔了便宜,倒是好算計。
那麼多兒郎呢,叫她家大娘子當著眾人的面送吃食?還是單獨找那林小郎?
「原來如此。」沈玉珠臉色不變,對那丫鬟淡定道︰「既然那林小郎是愫娘子的表哥,表妹送的吃食,這自然是可以送去的。侍書,你領著她去找林小郎,回來後同我去找阿弟看他備好東西了沒有。」
她這話的意思也很明白了,當著眾人的面沒說答應也沒說不願意,就讓侍書領那丫鬟自己去找林小郎,要送便自己去送吧,既然請她幫忙,偏又悶著不出聲不說是自己送的,當她沈玉珠是傻的?
侍書也不等那丫鬟說話,馬上清清脆脆的應下,就不給那丫鬟說話的機會,連那吃食也不接,就對著那丫鬟道︰「這位姐姐請隨我來吧。」
這沈大娘子說的話也沒錯挑理,想到自家娘子也沒說自己去送不行,這不還有沈大娘子的丫鬟陪著麼,應當是不會錯的。這樣想著,便跟著侍書離開了。
帶人離去,紫嫣才開口憤憤道︰「那愫娘子也忒無禮了……」
做出這種事,沈玉珠也徹底淡了幫她一把的事情。「也得意不了多久,勿需多在意她。」沈玉珠道。
有了今日這出,怕是兒郎里面的人也多有所覺吧,只要她還想著同那林小郎一起,日後就絕不會好過。怕是過不了多久,那林小郎就要娶新嫁娘了。
去沈玦院子時,路上居然踫見了讓她意想不到的人。這人剛在昨晚她腦中轉了一圈,沒想到一大清早的就見著他了。
便是這謝瑱就坐在沈玦的院子自己給自己下棋呢,就在庭院里,茶香剛盡,棋子也落完了。
「謝九郎……」沈玉珠總不好裝作不見,且這麼玉樹蘭芝的少年郎坐在庭院里甚是顯眼呢。
眼前人的神情謝瑱看了個正著,有點避開卻發現還是得對上的無奈,只是情緒掩去的飛快,要不是他看個正著,倒是很難發現。謝瑱一時疑惑,莫非自己並非別人稱贊的風雅如月,芝蘭玉樹的兒郎,到讓好友的阿姐,他爺爺的女學生給嫌棄了?
其實沈玉珠不過是不知如何同他打交道罷了,任一個受聖上寵愛又是謝國公府的兒郎,身份還是她那老師的嫡孫,真不知道如何稱呼好,思來想去,還是先不同他討謝老那層情分好了,畢竟阿弟同他是知己,自己稱呼他為謝九郎也還是很合適的。
「是沈娘子……先坐下喝杯茶吧,令弟還在屋中議事。」他大方自然至極,又是極為俊秀無比的容貌,語氣溫和帶著笑意說話時,當真迷人。
這語氣,倒像他是這院子里的主人呢。沈玉珠瞧著,俊秀如玉的謝瑱臉上的笑,倒像是那狡猾狐狸才有的。
也算她一語言中,多年後她拿此時打趣他時,已是中年的謝瑱抱著愛妻死不承認,直言自己是溫文爾雅的,不過此乃後話日後再細細說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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