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水手 第二十一章 洞庭湖內生故(上)

作者 ︰ 江良才盡

茯蕶見他一臉驚疑神色,大為不解,道︰「長江九曲塢听說在江南很出名啊,虧你還是江南人,連他們總舵在君山都不知曉麼?」言下倒是頗有譏諷之意。

司馬尚游不作理會,道︰「在下鄉野村夫,這江湖之事多有不知,又有何奇?倒是你,如何就斷定這九曲塢總舵是在君山?」

茯蕶笑道︰「姑娘消息靈通,江湖上的事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神色微傲。

司馬尚游‘嗯’了一聲,譏笑道︰「是,姑娘見聞廣博,卻是躲不過這石灰粉,這倒當真奇了。既是如此,為何還要向我問路?」

茯蕶臉一紅,兀自嘴硬道︰「那是他們卑鄙。我沒來過江南,向人問路,這又有什麼奇怪的?」

司馬尚游見她強詞奪理,也不與她相辯。心下卻自懷疑︰這長江九曲塢雖說名動江湖,平常之人卻也不知總舵何在,她是如何知曉的?對這位姑娘來歷,又自有了深一層的猜測。

原來長江九曲塢雖然大名鼎鼎,卻從來不對外透露總舵所在,自是擔心朝廷知曉後大舉報復。是以平常江湖人士只聞九曲塢在江南橫行無忌,卻不知道具體所在。

茯蕶見他低頭沉思,想到此刻終是有求于他,便不再隱瞞,道︰「我師父說江南有個九曲塢,很是了得,寨中英才濟濟,經營得好生興旺。屢屢與官軍作對,聲勢浩大。姑娘我自然是大為不服氣了,因此一路南下。想要去探個究竟,看看是否如傳言中那般厲害!你呢。此時著急趕路,不會也是來找九曲塢總舵吧?」司馬尚游听她交代了來由。暗忖道︰這丫頭當真膽大之極!就因為听到人家名聲大,便不服氣來找麻煩。真是小孩子脾氣!

這時听到她問及自己,當下便道︰「在下和姑娘一樣,此行也是想去九曲塢總舵看看。君山離此不遠,一日即到。姑娘若不嫌棄,尚游願為地主,做一次引路人。」

他听得這姑娘要去君山找九曲塢的總舵,雖不清楚她到底有何目的,不過卻正好可以借她遮掩身份。反正自己也是想探听九曲塢的消息,是以便出言相邀同行。茯蕶本就有意和他同行,見他相邀,心下自是歡喜,便一口答應。她又走到剛才打斗的林子里,牽過了自己的坐騎,二人便一起鞍轡而行。

司馬尚游見她的馬全身血紅,無一雜毛,四蹄清健。威武有力,心下暗贊︰好一匹良駒!

茯蕶見他時不時看著自己的馬,目光中流露出贊嘆之意,心下涌過一絲自豪。道︰「你倒挺識貨的!」

司馬尚游自是知她所指。便道︰「馬是匹好馬,可這顏色嘛倒是有點太顯眼了,難怪山賊要打你主意。我看你這衣衫也是紅的。你是不是特別喜歡紅色啊?」茯蕶听他贊美自己的馬本來還挺高興,可听到他說山賊打自己主意時俏臉已怒。細眉緊鎖,似乎極為惱火。司馬尚游見她臉色說變就變。已是習以為常了,當下也不再說其他,自顧趕路。

茯蕶怒氣未平,道︰「日後不許你再提今日山賊之事!一個字也不許提!」

司馬尚游心道「原來是為這個氣啊,她道還挺愛面子的!」臉上也就微微一笑,不作表示。

茯蕶見‘震’住了他,也不再提。

二人就這般並排前行,走得也不算快。茯蕶忽然間臉上微紅,神情中似有一些嬌羞,像是欲言不止。

司馬尚游頗為奇怪,道︰「你又想說什麼?」他認識茯蕶時間雖不長,卻時而見她發蠻,又時而見她害羞,當真是捉模不透。

茯蕶輕道︰「你可听說過九曲塢的大當家段江南可有徒弟麼?」言罷神色扭捏,嬌不可言。

司馬尚游聞言心中一怔,腦海里瞬間轉過數個念頭,神色卻自自若,道︰「沒有听過啊,你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心中卻在等待她的答案。

茯蕶失望神色頓顯,卻不以為然道︰「我也就隨便問問。听說段江南武功很好啊,怎麼會沒有徒弟呢?」

司馬尚游知她想打听這個‘徒弟’的事兒,便道︰「也許只是我沒听說過,或許真有也不一定。你關心他有沒有徒弟干嘛?還是你想做他的徒弟啊?」他旁敲側擊的反問,也是想打听出她的動機。

茯蕶隨口一笑,道︰「我做他徒弟干嘛?我已經有師父了,罷了,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管他這麼多呢,咱們快點趕路吧!」說罷催馬急奔,揚塵而去。

司馬尚游听她意思,斷定她此行下江南絕對和這位‘徒弟’有關,他心中忽然莫名的起了一層警惕之意,望著她疾馳過去的背影,暗自思量了一會兒,便拍馬追去。

待得第二日清晨,二人已趕了一天的路程,此刻終于到了君山腳下。一路上司馬尚游自是沿江察望,希望探到一絲蛛絲馬跡。可兩岸除了山,便是水,絲毫不見敵方的船只主力。二人望向湖中的一個島嶼,均覺秀美。

茯蕶是北方人,何時見過這麼美的江南水島?但見那島坐立湖心,如青螺臥盤。島上峰巒如聚,竹葉青青。當真是洞府之庭!司馬尚游知道這就是聞名天下的君山了!

相傳四千年前,舜帝南巡,他的兩個妃子娥皇、女英追之不及,攀竹痛哭,眼淚滴在竹上,變成斑竹。後來兩妃死于山上,後人建成有二妃墓。二人也叫湘妃、湘君,為了紀念湘君,此山就稱之為君山。

茯蕶听得司馬尚游講完了君山傳說後,心中對那娥皇,女英則是追慕不已,稱她們情深意重,忠貞不渝。

司馬尚游道︰「咱們既已來了君山,總歸要上去看看。瞧瞧那九曲塢到底在不在上面!」茯蕶點了點頭。一顆心卻自怦然而跳。

司馬尚游正欲尋船,忽听得背後生風。半空中一道掌力向著自己後背劈來。緊接著一聲喝道︰「是誰想上九曲塢去啊?」

司馬尚游聞得對方之言,似是在哪听過。極為熟悉。他不及探敵,身形向後一仰,從旁避了開去。

卻見一個身影大步落下,立在前頭。旁邊林中已閃現出十余人,將二人團團圍住。

司馬尚游站在茯蕶身前,環視眾人一遍,見那前方站立之人似是眾人頭目,便道︰「在下二人久仰君山風景旖旎,今日特來此地一游。不知閣下何人,為何相阻?」

那人轉過臉來,和司馬尚游對視,待看清各自面目後,二人均自一驚,道︰「是你!」

司馬尚游朗聲道︰「難怪聲音如此熟悉,原來是何振何先生!久違了!」

那人滿臉絡腮胡子,竟是前些日子在長江中打劫司馬尚游等人的何振!那何振也沒料到此刻眼前的這個少年竟是那日在長江上露了一手功夫逼得自己無功而返的少年。

何振微微抱拳,道︰「原來是你。不知小兄弟來此有何貴干?」

司馬尚游知道他是長江九曲塢的人,既是在此地出現,想必那君山還真有可能是九曲塢的總舵。他亦自抱拳回禮,道︰「在下和朋友游玩至此。正想尋船上君山,不料閣下卻從背後突襲,敢問閣下這又是何道理啊?」

何振道︰「小兄弟也不用拐彎抹適角了。適才在下已听到你和這位姑娘想找九曲塢,可有此事?」

茯蕶插嘴道︰「沒錯。姑娘就是來找九曲塢總舵的,瞧你的樣子。好像是九曲塢中人咯?」

何振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姑娘倒是直爽,在下確實是在九曲塢中坐了一把交椅。敢問二位是何來歷?來找我九曲塢,所為何事啊?」

茯蕶听他話中言語,似乎在九曲塢里有點地位,便道︰「你既是九曲塢中人,自是認識你們大當家的徒弟咯,他人在哪?」

何振听她問及當家的徒弟,不知是何用意,況且彼此是友是敵,此刻尚未知曉。便道︰「大當家有徒弟?在下在九曲塢多年,當家的有徒弟這倒是第一次听說。這消息不知姑娘是听誰說的啊?」

茯蕶道︰「少裝蒜了,他欠了姑娘一些東西,姑娘這次來就是要找他的,你還是把他叫出來吧!」

何振見她指定要找當家的徒弟,心下更是模不著頭腦,暗忖道︰當家的哪來的徒弟?瞧這姑娘口氣,也不像是在胡說。當下即道︰「我們當家的威震天下,確實有很多人想要拜他為師,不過直至今日,也沒有收徒。冒充我們當家的弟子在外頭招搖撞騙,這種人想必也有,姑娘莫不是踫上了吧?」

茯蕶見他一直推搪,已自不悅,便道︰「我師父說有,那自是不會錯的了。你不找他出來,叫你們當家的出來,我問他就是了。」

何振冷笑兩聲,道︰「呵呵,姑娘好大的架子啊!就是在下要見咱當家的也要打個報告,姑娘一句話就想見,呵呵,想的也未免太」

茯蕶打斷道︰「你少嗦,你不讓我見,我就打得讓你見!」說罷,長劍拔鞘而出,向何振攻去。

何振見她說打就打,倒是一驚,不過卻也沒將一個女子放在眼里。他心里一直防備著的是一旁的司馬尚游,上次在長江上雖無直接交手,卻也知道他是個厲害角色。因此三分接了茯蕶的劍招,七分倒是在關注他的動態。

司馬尚游見茯蕶一直要找段江南的徒弟,所說的什麼欠東西想來也自是借口,他有心想听听茯蕶找那徒弟干嘛,卻沒料到三句話不到,她竟又直接動上了手,這個急脾氣當真是本性難移!他負手在旁,卻也沒有上去幫忙的打算。他雖沒和何振直接交手,卻也估計二人的身手該是在伯仲之間,是以便站在一旁看戲。

何振此時仍是以空手接招,他見這姑娘年紀輕輕,劍招卻是輕靈飄逸,有心要試試她的真功夫。便一直沒取兵刃。茯蕶長劍一抖,回風舞柳劍法施展開來。當真是劍隨招走,意隨心動。回風舞柳劍是滄州柳家的絕學。在江湖上也是大有名氣。

茯蕶的師父見聞奇廣,包羅江湖,在她十六歲那年傳了這套劍法給她。從此之後,茯蕶便多次以此劍法對敵,她天資算是聰穎,只是缺了一點火候,否則以這劍法之精,對付何振這種江湖二三流好手自是綽綽有余。

二人兀自打得難解難分,何振帶來的這些嘍也沒敢上。司馬尚游神清氣閑亦自在一旁觀看。

何振見他悠閑樣子,心中忽然一動,暗道「他為何不上?定是想先讓這姑娘耗費我大量內力,然後再攻。這二人來此多半不懷好意,我可不能讓他們私自進寨。」心念一動,便想速戰速決。

不料臨敵之際,最忌心浮,何振心中一急,身形中自是露出破綻。茯蕶本身劍術精奇。這時見有機可趁,自是趁機搶攻。何振被茯蕶的回風舞柳劍法逼得接連後退,那劍法清逸靈動,猶如在風中飄舞一般。霎時間。‘舞動乾坤’,‘回眸一笑’‘峰回路轉’等等精奇劍招頻出不窮。

何振只能一味躲閃,並無還手之力。同時心中懊悔「我今日也忒托大了。早知這小姑娘劍術如此精奇,我早該拔兵刃了。」只是爭斗中一旦被人搶得先機。若想再扳回來談何容易?

此時茯蕶也是越打越自信,她本來欠缺的就是一點火候。此刻有人喂劍,當真是再好不過。她輕身躍起,騰在半空,劍招卻不離何振身體半分,似一條游龍將他全身籠罩住,劍花,劍影,劍光,此刻皆已分不清,只看到一團紅影,將他裹在了里面。

何振不料她竟越打越快,心中早就想拔出背後長刀來抵擋,可是在這劍影逼迫之下,竟沒有一絲空暇。茯蕶找準空檔,劍招不待使老,一招‘望穿秋水’過後,便接著使出一招‘柳絮紛飛’。

司馬尚游暗叫︰糟糕,這人背後要掛彩了!

果然,就在何振一閃過後,背後的空檔已是露在眼前,茯蕶的長劍‘忽’地刺了過去。

何振亦是嚇得心驚肉跳,暗道︰今日一世英名,要付諸東流了!

說時遲那時快,募地里‘哧’地一聲破空聲響,茯蕶長劍不穩,向外蕩去。

何振見狀,知是有高人相助,趁此良機,滾了開去,翻滾間順勢解下長刀,不待身歪甫又站定。茯蕶適才正要刺他後背,忽然間劍上一震,瞬間她只覺虎口發麻,長劍差點不穩,便自飛了開去。

她見地上一個松球正自打滾,想來便是剛剛震歪她長劍的暗器。心下不覺大駭︰一枚小小的松球竟有如此力道,竟能將自己迅疾的劍招破壞,那時她劍速很快,要在這麼快的時間內使出這麼一個松球暗器後發先至,還要震歪自己的長劍,那麼發這暗器之人功力豈非是深不可測?她怔怔的望著四周,想看清楚是誰有這絕世本領。

司馬尚游听到破空聲音也是大駭,見到這暗器只是一枚小松球後更是吃驚!他雖未見到發射暗器之人,卻听出來這聲音是在林中數十丈外。此人功力竟是如此了得,不知是哪位高人?而何振卻知道,這份勁力,當今世上,也沒幾人能發出來。既是在這江南君山,除了大當家的之外,還會是誰?

他身子微微一躬,朝著林中抱拳施禮道︰「屬下何振謝過大當家的!」他見當家的不現身,就沒說「恭迎」。

司馬尚游和茯蕶一听,盡皆大震︰難道是段江南來了麼?二人對視一眼後,皆往林中望去。卻見林中悠悠,寂靜無比,卻哪里有人的影子?

司馬尚游當先施展輕功,朝著那發射松球的方向疾馳而去。茯蕶怔得片刻,回過神來後也是施展輕功,追隨而去。

司馬尚游追進林中,四下張望。心中似是激動不已,卻又帶著一絲焦急。林中空空蕩蕩,竹葉緩緩飄落,地上早已遮滿了厚厚一層。司馬尚游左右環視,心中似乎要喊出聲來。

忽見得一個黑影從林間穿過,直向司馬尚游撲來。來人身形未到,勁風已至。司馬尚游強自站穩了腳步,身形向右側一滑,避開了勁風。那個身影從旁疾馳飄過,在竹節上反蹬兩腳後,又從後撲了過來。

司馬尚游見來勢凶猛,不及再閃,便雙腿繞地一掃,身形瞬間躍起,雙掌交叉四動,對著來人反推過去。來人來勢受阻,甩袖一拂,一股勁風迎面撲來。司馬尚游後退三步,這才立定。卻見來人已自從半空中落地,若無其事的站立在場,背對著司馬尚游。

「多年不見,你這招‘巍然不動’又有進步了!」說罷緩緩轉過身來。

司馬尚游一听聲音,心頭便自哽咽,眼角晶瑩閃爍熱淚便欲流出,再一見來人面容,雙腿當即‘撲通’跪地,叫道︰「師父!」

那聲音又道︰「好,好,好!起來吧,段江南的弟子便這般不成器麼?還哭起了鼻子!」

來人竟是段江南!司馬尚游竟稱段江南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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