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風敗俗!傷風敗俗……
蘇溪的心好似憑空墜了下去,胸口空空如也,她不置信地望著父親,「傷風敗俗?」
蘇居羽沒有理她,他默默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楮。
蘇溪搶上前去,蘇歷霍然拉住她。蘇溪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看著父親,「爹爹這是你說的話麼?你當真這麼是這麼想的?女兒在你眼里,竟然是傷風敗俗?」她語聲悲戚,好似喉嚨壓著千斤重擔,難以開口。
蘇居羽睜開眼楮,起身便走。蘇溪想攔住他問個明白,然而不知為何卻沒有那般勇氣。她靠在窗邊,待父親走到門口的時候,淡聲問︰「女兒究竟做了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
蘇居羽腳步稍緩,忽然停下來,憂心地看著她,半晌,開口道︰「你若是我蘇家的女兒,就不要天天跑到外面去。為父不要求你像其它女子一般足不出戶,也不能日日與男子混在一起罷!你十七歲了,我也許你出嫁。既是如此,還要讓父母為你憂心嗎?」
蘇溪听著父親的話,默默地,听完父親的話。
心墜在深淵里,她無話說。
是的,無話說!
她怔怔地呆在那……
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
蘇歷湊過來想安慰她,見她這個樣子,不禁吃了一驚,忙安慰道︰「溪兒,爹還罵我比罵你要狠得多了,我都沒怎麼樣,你就別傷心了。」
蘇溪勉強笑笑,推開哥哥的手,起身回房。
那日她獨自一人呆在房中,婢女均被斥退,連紫真也被她打到母親那里去了。晚飯時候,母親派人來叫她,蘇溪想推說不去了,又怕母親擔心,于是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親自到母親房中推說自己感了風寒,要早早睡下,才默默回房去了。
冬日的夜,是在冷冷的悄然中度過的。墨色的夜空也像是凍結在天際一般,久久未動,也不曾偶遇天上星,也不曾邂逅月中嫦娥。
廣寒宮冷,人間亦是。
多日後,已年三月初九,蘇歷一大早便起身拜別父母,入京趕考。
車馬已在府門外等候,此次入京,除蘇歷和伴讀康南之外,蘇居羽還親派了灕州府的兩名侍衛隨行,一路上也能安心。王氏見蘇歷神情疲憊,又想他已近弱冠之年卻未曾離家,心中頗為不安,多番叮囑過後,又喚來蘇歷的伴讀康南,叮嚀許久,這才算是定下心來。
蘇歷見母親如此,心中難過,想開口相勸,不覺間卻又哽咽不能言,蘇溪見此情景,怕他受父親責備,忙拉住兄長過來,開口道︰「好啦別送了,就是去洛陵嘛,不遠的!」說著就挽著蘇歷的胳膊往外走去,只听蘇居羽道︰「時辰還早,听為父一言,但要記住氣定神閑即,我蘇家還盼你能無愧祖宗啊。」
蘇歷心中沉重,忙跪地叩首,蘇溪拱手笑道︰「二哥,小妹祝你金榜題名!」蘇歷苦笑著回了禮,拜別而去。
兩名侍衛早已在府門外等候,見蘇歷出來,他二人立時起身上馬。康南卷起車帳,待蘇歷攀上馬車,他才一躍而上,抄起韁繩,馬兒一聲嘶鳴,幾人匆匆遠去了。
幾只喜鵲落在府門外的高枝上,唧唧喳喳叫個不停。
蘇溪目送著馬車遠去,听得母親道︰「你看這喜鵲一大早便落在我們府中,想必你哥哥他定會高中。」蘇溪回頭看母親,只覺她一夜之間仿若憔悴了許多,她握住母親的手,輕聲道︰「孔先生上次還夸他勤奮呢,您的話準是沒錯。」
正說著,不知哪里傳來砰的一聲響,那幾只鵲受驚,騰地遠去了。蘇溪本覺無趣,于是對母親道︰「我現在回房換身衣服,還能追得上哥他們的!」說罷,還沒等母親反應過來,她便急忙跑回房,匆匆換了身竹青色的男裝,徐濟連忙牽了她的馬過來。蘇溪沖出府門的時候,王氏正打算回房,見她這身裝扮,無奈之下只道︰「慢著點!追到你哥他們也就是多說一會話,你又不能一同去考狀元,何必要急匆匆的呢?」
蘇溪嗖地跨上馬,提起韁繩高聲道︰「娘,我若是男兒,必定考個狀元回來看你!」說著沖母親做了個鬼臉,高高揚起馬鞭,飛奔而去。
王氏手捂著胸口,嘆氣道︰「馬騎得這麼快,若是摔了怎麼好!」
阿顏笑道︰「夫人別擔心,小姐她一直都這樣,奴婢敢說這天下多少男兒都沒有小姐的馬術好呢!」王氏听罷撲哧一聲笑道︰「平日里蘇溪這丫頭也不知道灌了多少**湯藥給你們,說得倒理直氣壯跟真事一樣。」說著便搭著一旁侍婢的手回房中去了。
蘇溪騎著馬兒一路狂奔,不一會兒陽光暖暖的照得好似近了些,她心道果然已是入春了,同樣是騎著馬行在泰濟古道上,當初剛來灕州的時候,那場夾著飛沙走石的秋雨是仍是讓她難以忘卻。
剛剛走得太急,馬兒也有些累了,蘇溪跳下馬來,拍拍那馬兒的頭,道︰「過一會追上我哥,你就有水喝嘍!」那馬兒也不知听懂沒有,只溫順地任由她牽著,跟著她緩緩走著。
太陽照得越高遠了,那邊蘇歷幾人已出了灕州地界,車馬在土路上壓了一排的印跡,蘇歷掀開車帳,溫聲道︰「幾位都歇歇罷,天色還早,不會誤了時辰。」
那兩名侍衛見蘇歷開口,加之已走了幾個時辰了,也是疲累交加,是故翻身下馬,靠在一旁的樹下小憩一會。康南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水壺,先拿一個遞給蘇歷,又取出兩個來拿給歇息著的侍衛二人。
頭頂的日光同樣也射在樹的新芽上,透過葉的間隙打在地面,風輕輕的吹動樹枝,人在樹下坐著,只見到那樹影搖曳著。蘇歷卷起車帳,探出頭來看那太陽,那高個侍衛站起身來,給馬飲了幾口水,走過來畢恭畢敬地對蘇歷道︰「卑職早就听說公子您才高八斗,今個天好,公子您能不能做個詩什麼的,日後若您中了狀元,卑職幾個也好拿您的大作炫耀一番不是?」
听他這麼一說,坐在樹下那侍衛也起身過來,道︰「是啊公子,讓卑職兩個也沾沾您的喜氣啊!」
蘇歷听他二人這麼說,只覺難為情,又不能生硬回絕,他朝康南瞧去,康南知道他的意思,哼了一聲道︰「公子的詩哪那麼容易就寫給你們倆看了?」說著昂著頭,搭著他倆的肩膀走了幾步,道︰「咱公子這是進京趕考。」他說著頓了頓,故作神秘道︰「知道這考狀元沒什麼不行麼?」見兩名侍衛搖頭,他裝作不屑的樣子看著他倆,道︰「這沒什麼都還好說,就是不能沒有這靈秀之氣!」說罷撇撇嘴,接著道︰「量你們兩個也不懂什麼是靈秀之氣,只不過,就這麼告訴你倆罷!咱公子現在做個詩,就算丟了靈秀之氣了!」說著望了一眼蘇歷,回過頭來比比劃劃道︰「這個呀,就跟泄財一樣!」
那高個侍衛看他說的認真,湊過來道︰「康大哥,是不是就是說這大事事先不能戳破它,是這意思罷!」
康南一臉找到知音的模樣,雙手一拍,笑道︰「早就說兄弟你是個明白人嘛!」
話音剛落,只覺一陣風急急地刮過來,康南連忙拉著那兩名侍衛,對蘇歷道︰「公子咱們走罷,刮風了,怕過一陣子會有雨。」說著重新套好車馬,看著一旁的侍衛跨上馬,準備上路。
剛走幾步,只听得有馬鳴聲從遠處傳來,卻辨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康南駕著的馬兒听得聲音,忽地左右掙月兌,出連聲嘶鳴。
康南怕這馬是受驚了,忙勒緊了韁繩,正自放松之時,听得一聲驚呼。
「康大哥你看!」一旁的侍衛指著前方沖他大呼。
康南心中一震,定楮看去。
他只覺一片黑影充斥著前方的視線,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見那片黑影迅速散開,直直朝這邊奔涌過來。
「少爺!」康南大喊一聲。
蘇歷在車帳之內,不知外面生了什麼,但康南的喊聲讓他瞬間膽寒。
他清晰地听到了外面侍衛拔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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