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芷前世對她三嬸的印象還是很好的。柳老國公剛逝之時,自己的雙親也不在身邊,偌大個柳府一下子就只剩三叔當了家,可他既不熟悉章法也不懂得規制,整個葬禮從一開始便是手忙腳亂。這時候,許久未見的三嬸突然漏面了,她出來幫著三叔主持了內外,妥貼的安排好了老國公的喪葬之事。
最後向三叔提出了一個要求,她要與三叔和離。
中間發生的一些事情柳清芷並不清楚,她只知道那個時候的三嬸從來都沒傳出過孕育子嗣的消息,而芳姨娘卻已經孕育了一男一女。
最近她在翻閱家族志時就注意到最初幾卷里反復提到了一種毒花和自家花園內的扇蘭性狀很是相似,只是苦于資料太少,僅寥寥幾句讓她無法證實。
而這幾天她反復琢磨那手札里的幾句話後方才稍微有些確定,撞到芳姨娘和馨茹爭辯時柳清芷本也沒太當一回事,但當她注意到她們周圍掉落在地上的花瓣時,才微微變了臉色,立刻就招來人把這位芳姨娘押下。
而現如今突然又傳出三嬸懷孕的消息,這麼說來前一世里那芳姨娘很可能是成功的用上了這味扇蘭了,柳清芷望著那木盤上的花瓣若有所思。
柳府一族子嗣本就稀少,柳國公听到下人稟告後自然是大喜過望,連忙讓人去安排,回頭見著柳守禮仍定在那里動也不動,不由的心生一陣怒氣,「你這混帳!還愣在那里作甚麼,還不快去瞧瞧你夫人。我告訴你,你最近若是惹得她不開心了,我就把你打發到軍營里頭去!」
說完又瞥了眼一直垂著腦袋瞧不見表情的芳姨娘,輕哼一聲道,「你既已經被接進府了,就安分點吧。今次我本想拿你來考校一下清芷這丫頭的,所以才讓你哭哭啼啼鬧了這麼久。」話到一半就見屋內幾人紛紛掩飾不住變了臉色,柳國公見狀也不甚在意,接著向她冷聲開口道,「但如今老三夫人有了身孕,你又是這麼一個不安分的,擱在府里不知道會添多少亂子,你就先去莊子上待一陣子吧,過一年半載的再讓老三接你回來。」
「什麼?」柳守禮此時馬上反應過來了,他瞧了一眼已經在強忍淚意的芳姨娘,面上很是不忍,「父親,芳姨娘她雖然懂這扇蘭,可她並不知道我那夫人有身孕了呀,你這麼做,會不會……」
「你還敢跟我求情?若不是看在你夫人的面子上,我連你也一並送到莊子去!」柳國公簡直對這個兒子失望透頂,又罵了他幾句後才稍微消了氣。
他看了一眼剛才起就坐在旁邊一聲不吭的老二一房,示意讓秦氏也快去看望一下老三夫人,妯娌之間現在好交流交流。
秦氏在這里早就坐不住了,見狀更是連連點頭。她現在最討厭的人便是芳姨娘此人,前些年妄想纏上自己的丈夫,去年又到府里惹得清芷好幾天都不痛快,今天居然又差點栽贓馨茹。
她覺得自己現在連看著芳姨娘都有一股子火氣,走前也不忘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才拉著兩個小家伙離開了。
柳守義看著自己夫人這般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愛這般跟人置氣。
正愁眉不展的柳守禮剛好瞧見他二哥居然在此時笑了起來,心下又是一陣惱怒,忽然耳旁又听到柳清芷淡淡的開口,「來人,把府內的扇蘭全都鏟了,然後去管事那再領幾個嬤嬤把三嬸的院子仔細檢查一遍。」
他有些驚愕的看著父親完全沒有阻止他孫女的意思,連下人們也都很自然的領命退下。
這府里頭大人都還在此,何時能輪到一個黃毛丫頭做主了,何況還是搜她三嬸的院子!柳守義越想越覺得心里發堵,最後只好憤憤的帶著芳姨娘離開了。
祖屋內一時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祖孫三人。
柳守義本來有些話想要跟父親好好說一番,可見清芷還在這里也不知道怎麼開口。他看著女兒還稚女敕的樣子,回想著女兒方才的言語行事,一時思緒萬千。
「你瞧著剛才清芷表現的怎麼樣?」座上的柳國公突然問他。
「……思慮清晰,條理分明,但言語中尖銳有余,穩重不足。」柳守義沉默半響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柳清芷听完認真的細想了一會兒,道,「女兒多謝父親教誨。」
老國公點點頭,「現在清芷你來說說看,那芳姨娘為何要做這麼一出?還有,你所說的這花真是有如此效用?」
「嗯,這個我也是才知道不久,那芳姨娘是如何尋到此花的我亦不知,但我以為她很可能早就知道三嬸已經有孕了。因著此花雖然凋落,但並未傷及根睫,且三嬸現居住的那院子就靠著花園,動些手腳再容易不過了。今日她做這麼一出的原因嘛,若是成功了,一是為她以後傷懷常去觀賞此花行了方便,二嘛,瞧著三叔一開始沖冠一怒的模樣也知曉了。」
「乖孫女,你可算回來了。」淮南王站起來笑眯眯的看著逸塵拎著方玖月一搖一擺的走來,「上次刺殺的時候我差點就要把你接回來的,可逸塵道長再三保證你沒事,我也就沒去。」
「祖父!你先讓他把我放下來啊,我頭暈著呢!」方玖月被逸塵從柳國公府屋頂一路拎到了這淮南王府,她覺得自己已經天旋地轉了。
前世的暈車暈船什麼都弱爆了,她三番兩次的暈輕功才是最酷的好麼。
「哈哈,小丫頭,剛才在路上不是還興奮的跟我一直吹你的柳大小姐斷案是多麼英明神武麼,現在看到你祖父,就開始撒嬌了嗎?」逸塵一臉鄙視的嘲笑她,又對著淮南王說道,「這丫頭現在跟你撒嬌的緊,當時我答應帶她回來的時候她可是選的先去柳國公府呢。」
「是嗎?」淮南王一邊叫人準備茶水,一邊又好笑的接過暈暈乎乎的方玖月把她放下來,捏著她的臉問道,「你讓道長先帶你去的柳國公府?」
「不是不是,是柳大小姐最近來信問起我一種植物,說是有毒請我查查,結果我居然翻了毒經居然沒有描述,那時候逸塵和桑枳都沒在,過了好久終于查到了,就想著這次回來就先給她帶過去嘛。」方玖月坐下來一口氣喝了大杯水,喘了會兒,想起一件事很開心說,「祖父,我現在還在練輕功哦,等我練好了,我就帶你飛。」
「現在別人帶著你都暈乎成這樣,帶我?還是免了吧。」淮南王伸手慢慢的幫她勻著氣,又道,「你這麼時常提那柳家大小姐,那你可還記得那次壽宴我們和他家的賭約?」
「當然記得啊,白雲觀的時候我還拿這個開過玩笑呢。不過這個不是作廢了麼,提這個干嘛?」方玖月有些訝異的望著祖父。
淮南王看了一眼安坐在一旁的逸塵,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就自己說了起來。
原來其實淮南王那時早就覺得自己會輸掉賭約,在進宮時隨身都帶好了賭注,只是沒想到出了那等變故。那廂柳國公府準備的是一些古卷,而這邊淮南王準備的卻是一把祖傳的鑰匙。
「鑰匙?難道我們有寶藏?」方玖月听到就是一陣興奮。
「那是明宣帝登記前一年府里一場大火被燒毀的干干淨淨後留下的唯一物什。不過先前我就不知道那東西是作甚麼用,只是那場大火後,府里連金子石頭都被燒得通紅,只有這鑰匙,在被我找到的時候還是一片清涼,就被我收藏了起來。」
鑰匙那麼小,散熱當然快。方玖月內心的吐槽當然不敢說出來,她仍然面上一點不顯接著听祖父繼續說。
「說是鑰匙,也只是因為它的形狀有些像而已,其實我帶進宮去也是想著把這個東西給送出去,這東西都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到我們府來的,」淮南王笑了笑,他拿這個做賭注簡直算空手套白狼,「但前陣子逸塵道長進了幾趟皇宮,我跟他私下一對,發現這個東西可能還是個燙手山芋。」
「是像他今天帶我進柳府的那種進法麼?」方玖月顯然重點大誤。
逸塵听到這句話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聞言差點被嗆住。
「咳咳,總之,道長在皇宮內得知吳王母妃病情應該嚴重,此事我也向柳國公透漏了一二。但他還听到了吳王和他母妃的一些對話,得知他在找幾個東西,其中一樣就是一枚非金非鐵、非玉非石的鑰匙,此物對他們似乎很是重要。我得知後琢磨著他們找到估計就是這個,一陣後怕,還好那晚沒送出去。」淮南王說完這些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方玖月接著說道,「依著柳國公的脾氣很有可能看到你後就會提起那賭約之事,若是真如此,你便想法子糊弄一下就好,萬不可把鑰匙真交了出去。」
「不給鑰匙?你不是本來就要送出去的麼?」方玖月有些不解。
「我們淮南王府除了一些封地並無實權,所以自然是當純臣最為妥貼。但柳守義前次發兵白雲觀救你們出來就被視為柳國公府有意轉向太子一系,現如今我只知道吳王在找這種東西,若是獻給太子,吳王知曉後我們便會得罪于他,而若是直接吳王,你以後還想不想跟你那小伙伴繼續玩耍了?」
淮南王循循善誘的開始教導這方玖月去思考這些朝堂之事,末了還加了一句,「以前是不知道那玩意兒有什麼用,以為是個雞肋也就罷了,現在看來可能還是個好東西,作甚麼要白白的給了別人?」
方玖月想了想,覺得祖父說的很有道理,說不定自己還能真的拿著鑰匙開啟一個寶藏什麼的呢,只是有個問題,「那我要怎麼糊弄柳大小姐呢?我這個人很誠實的。」
「你上次不是連比個子這種話都能說出來了嗎?這方面還用得著祖父我教你?」
「……」
她什麼時候才能擺月兌這種被吐槽的體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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