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晉睜開眼楮的時候天已大亮,屋子里依舊有著清冷的淡香,落雪卻不在屋內。
許雲晉掀開被子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那邊的門已經被人推開,落雪端著一盆溫水進了屋子︰「落雪就猜到二少這個時候醒,連溫水都給備下了。」
許雲晉眉頭一挑,嘴角也多了一抹玩味兒︰「哦?這麼說來,落雪還真是深諳爺的心啊。」說罷,挑起了落雪潔白的下顎。
落雪順勢掙月兌了許雲晉的手,垂下的眉眼讓人看不清落雪的表情︰「二少,翠湖姑娘一大早就來找你了。」
許雲晉索然無味的轉過了身,任憑落雪替他更衣,「昨天爺不是打發她回去了,怎麼今天早上又來了?」
落雪抿嘴一笑︰「許是听到二少你又在環采閣留宿了吧。」
許雲晉輕哼一聲,低聲嘟囔了幾句,接過落雪手中的毛巾胡亂擦了擦臉,抬腳便往外面走︰「她在哪?」
「就在昨天二少你和蘇少他們吃飯的地方。」落雪在許雲晉身後喊了一聲,本想跟過去,最後卻又停下了腳步。
許雲晉察覺到身後沒有人跟來,臉上露出了一抹滿意,自己最喜歡的就是落雪的這一點,不愚笨,也不過分聰明,讓自己省了不少心。
清晨的環采閣分外安靜,閣內很少有人在走動,許雲晉輕車熟路的推開了昨天剛剛來過屋子的門,就見一身著湖綠色衣裙的女子斜倚窗前,听到開門的聲音,那女子回過了頭,眉目間帶著三分的無可奈何︰「二少,老爺已經知道了。」
許雲晉「恩」了一聲,走到桌前坐下,落雪不愧有心,連早餐也準備好了,許雲晉拿起筷子,便朝著一碟小菜夾去,一只玉手卻伸過來打斷了許雲晉的舉動︰「二少,老爺很生氣。」
許雲晉扔下筷子,一臉的無所謂︰「老爺也不是第一次生爺的氣,你作甚如此大驚小怪?」
「二少,你昨兒個出來的時候,可是說了要給老爺挑一對新的雙耳瓶回去的,老爺昨天可等了你一天,你卻在這里喝花酒,老爺怎能不生氣?」
「翠湖你這是埋怨爺嘍?」許雲晉眉一挑,也不吃飯了,爽快的站起來,「行,爺這就去找一對雙耳瓶給老爺。」
翠湖氣急敗壞的拉住許雲晉︰「二少,你知道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許雲晉眉間染上了不耐煩,甩開翠湖的手︰「那你是什麼意思?說來給爺听听。」
翠湖一噎,主子家里的事兒是自己一個奴婢能談論的嗎?這點自知翠湖還是知道的,哪能跟許雲晉說什麼?
許雲晉嗤笑一聲︰「你回吧,爺心里都有數。」
翠湖咬咬嘴唇,不甘願的退下,翠湖剛剛出去,落雪便進了來,見許雲晉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晦,在心里輕嘆一聲,淺移蓮步,走到許雲晉身邊坐下,伸手給許雲晉身前的碟子夾了些菜,輕聲道︰「二少,你可是最喜歡這道五彩小菜,多少要吃些。」
許雲晉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夾起碟中的菜︰「不錯,要知道爺早上留在這里吃飯可都是為了這道五彩。」
落雪笑了笑,也不接話,只是幫著許雲晉布菜,許雲晉也沒心思說什麼,這頓早餐就在悄無聲息中度過了。
既然答應了給許濤買一對雙耳瓶,許雲晉自然會做到。從環采閣出來,貼身小廝青環青珮已經等在了外面。許雲晉扇子一指,青環青珮便知道了許雲晉的意思,幾人抬腳便往京城最大的古董街走去。
「二少,剛剛小的等在外面,看到翠湖眼眶紅紅的跑出去了。」青環湊在許雲晉身邊,小聲道。
許雲晉斜了青環一眼,一扇子打在了青環的頭上︰「翠湖是你叫的?要叫翠湖姑娘知道不?真是沒規矩。」
青環「哎呦」一聲,委屈的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知道知道,小的要叫翠湖姑娘,那二少你告訴小的唄,翠湖姑娘怎麼會哭著出來啊?」
許雲晉氣笑了︰「剛剛你還說是紅了眼眶,現在就哭出來了?」說完還不解氣,抬起扇子又狠狠地敲了一下。
青環不敢躲,只好讓許雲晉的這一扇子又打在了自己的腦袋上,眼楮頓時變得水汪汪的,這次可真是痛的了。要說這青環,今年只有十四歲,比許雲晉還小上兩歲,打小就跟在許雲晉身邊的,說是許雲晉的小廝,又何嘗不是許雲晉最親近的人之一?青環年紀小,長得也嬌小,臉上還帶著嬰兒肥,掐上去肉嘟嘟的軟軟的,著實招人喜愛,也難怪許雲晉喜歡逗弄他了。
「主子的事兒你少管。」許雲晉漫不經心的扔下一句話,青環還想說什麼,卻被一旁蹙著眉的青珮攔了下來。
青珮的年歲跟許雲晉一樣,身量卻比許雲晉還要高些,面目頂多稱得上清秀,還是那種耐看的清秀,如果僅僅是一打眼,恐怕也留不下什麼印象。青珮的性子比青環沉穩的很,如果說青環乃動,青珮則是靜了。許雲晉對著青環是多一份寵愛,對著青珮便是多了一份信任。青珮不喜說話,卻很會看人臉色,尤其是許雲晉的臉色,現在更是看出了許雲晉的不耐煩,哪會讓青環再去沖撞許雲晉呢?
主僕三人走的不算快,古董街距離環采閣又有些距離,等靠近古董街,已經是日頭高起,街上熙熙攘攘盡是人群了。等到拐了個彎進了古董街,喧鬧的聲音才小了下來。
竟然能稱得上古董街,自然絕大部分都是賣古董的。街道兩側的店鋪內是賣古董的,街道兩側的小攤小販也是賣古董的。只不過前者的客人是縉紳富賈,後者的客人是平民小富,當然也不是沒有富家子弟出于興致在小攤上買點東西的。
古董街人也不少,但是卻沒有外面的吵鬧,一是來這里的多是有身份的人,沒有多少人會當街喧嘩,那樣對于他們絕對是有*份,二來嘛也是因為這些有身份的人,沒有身份的人在這里也不會故意吵鬧,那樣豈不是很容易得罪權貴?
所以看到前面圍著一群人,而在那一群人之中又有著不小的動靜時,許雲晉好奇了。
「走,去那邊瞧瞧。」許雲晉扇子一揮,大踏步往那邊走去,青環青珮緊隨其後。
等到許雲晉走到的時候,已經是左三圈右三圈的人了,許雲晉來的晚些,自然是站在了外面,也不惱,拿著扇子一路敲著人的後背,前面的人回頭一看是許二少,連忙都給讓了地方,距離最中心越來越近,許雲晉听清里面的動靜了。
先前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想到原來里面真的是一個女子在唱歌。
地上有一具被白布蒙住的尸體,那尸體旁邊跪著一名女子,那女子一身縞素,面容哀戚,不著半點粉黛,櫻紅的唇緩緩唱起一曲歌來,細听其內容,卻是哀嘆自身淒慘身世的詞。
擠到了最前面的許雲晉掃了眼立在一旁的牌子,撇撇嘴,不過是場賣身葬父的戲碼,甚感無趣,便想著離開,卻一眼看到了站在自己對面的男子。
劍眉星目,豐采高雅,長身玉立。
許雲晉猛地想起一句話來︰「彼其之子,美無度。」形容那男子,是再好不過的了。
許雲晉不加掩飾的視線很快讓那男子察覺到,男子的視線很輕易的就找到了許雲晉,然後眉頭皺了起來,很明顯,許雲晉放蕩的目光讓男子不悅了。
許雲晉卻毫不在意,只貪婪的盯著那男子猛看,許雲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讓自己心動的男子。不顯媚俗,也不過分硬氣,實是許雲晉長這麼大以來遇到過的最美貌也最有氣質的男子,不,人,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想來站在他的面前都會黯然失色。
男子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想他石君極從小到大,還不曾遇到過像許雲晉一般的人物,哪個人見了他敢這麼死死地盯著他?這個人的膽子真是太大了!而且很明顯,男子從許雲晉的目光中還看出了*,這令男子的心情越來越差了。
是的,*,那麼現在許雲晉想什麼呢?很簡單,許雲晉眼楮盯著石君極,神智卻飄遠了,如果能跟這男子一度*的話,許雲晉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那可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不是嗎?只可惜自己20歲前不得行風雨之事,若不然……
許雲晉這笑容,看到石君極的眼中卻還要加上一個修飾詞——猥瑣。一看就知道想的不是什麼好事兒。
「公子,要不要屬下……」
石君極的耳邊傳來了侍衛低沉的聲音,明白侍衛話中之意的石君極平復了一下心情,那男子竟然敢用如此的目光看自己,石君極自然是想殺了他,然而那不過是圖一時之快罷了,那男子看衣著便知家世不低,石君極自然不想惹麻煩的。
「算了。」石君極低聲道,「我們走。」
說罷便要轉身離去,卻被突然闖過來的一群人擋住了去路,石君極往旁邊讓了幾步,那一群人便進了圈中,為首的應該是個公子哥兒,跟在他後面的想來是家里的僕從。
石君極心中一動,也不走了,重新站回了剛剛的位置。